咚的一聲,身子狠狠撞擊到地面,痛得半暈過去。
再痛又有什麼用?上蒼給了她痛的知覺,卻沒有給她死亡的權利。再痛,她也能活下,這算什麼?
活着要幹什麼?看着世間的不公、看着衆人對她的驚懼;即使她示好,也無人理會她,這樣活着又有何意義?
若真有神,就給她一死吧,讓她下地府轉世投胎,管它是人是畜牲,讓她不要再活得如此虛無、痛苦了。
“是自殺嗎?”有人驚慌道。
“在神佛面前自盡,是不敬神佛啊!”
“她不敬神佛,會給咱們帶來大災大難的!”
衆人紛亂的指責拉回她的神智。她幽幽張開眼,恍惚中看見無數醜惡的人心圍繞。她是犯賤哪!是人害她至此,偏偏她又寂寞到捨不得人。
全身疼痛蔓延,她吃力的爬起來,血從手臂流下。眼前尚是昏花一片,仰起臉,望着二樓毫無表情的他,她冷笑了兩聲。
真在奢求了,奢求他有一絲的動容。
“你……你沒事嗎?”有人問道,滿是驚奇。“怎麼會在轉眼間沒事?”
“是神佛保佑!是神佛保佑!”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喊的,然後一個按着一個,衆人齊喊,同蓮花座上的男子跪下膜拜。
挽淚憤怨的注視蓮花座裡薄紗遮面的男子。
“什麼神佛保佑,全是個屁!”不理衆人的倒抽口氣,她上前幾步,直到信徒阻止她。“天下間怎會有神?若有神,豈會容許天下的不公!”
“你大膽妖女,竟敢以下犯神佛之身!”
“我是妖女,我活了數百年之久,我不是妖女還會是什麼?有本事,你一刀殺了我!叫我去向閻王爺報到啊。”
“挽淚……挽淚妹妹!”談笑生連滾帶爬的從二樓衝下來,擠開人羣,連忙拉住她,同衆人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是舍妹不懂事,她……她這裡有點問題。”他向腦袋指了指,誇張的說道:“我聽說神佛會出巡,特來膜拜,不料舍妹瘋癲,不慎跌下樓,請各位切莫見怪。走,走啊。”他向挽淚使個眼色,偏偏她不領情,掙脫他的錮制。
“誰是你妹妹?”
“妹啊,”一顆豆大的汗珠從談笑生額間滑下。“你這一跌,連爲兄的我都給忘得一乾二淨啦?早知如此,就該把佛紙貼在你身上。”眼角有些含淚。這個笨蛋丫頭,他是有心救人啊,不領他的情也就算了,但千萬不要把他拖下水啊。
“你想救我?”她從眼神中讀出他的想法,嗤笑一聲:“你救我,不怕我從此賴上你?我可是會害死人的妖怪呢。”
“是她!”人羣裡有人叫道:“她就是昨晚的妖女啊!”說話的正是營地裡的獵戶。
“妖怪?有妖怪!是妖怪啊──”衆人叫道,紛紛逃命,亂中有人跌倒,有人直接踐踏過去。
“我……我不是妖,是妖怪的不是我啊……。”談笑生虛弱的抗辯,也想混進人羣中逃命去,偏偏他往哪裡混入,那裡的人羣就散,到頭來還是隻剩他一人。
“聽神喻,擒你這妖女以救天下萬民!”黃衣信徒拿着符咒靠近,一臉驚懼,“救萬民?你的神還真偏心呢。”她喃喃道。有神救人,那誰來救她呢?不由自主的又望向二樓。
二樓他的身影仍然安在,似是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是啊,本來就無關,他只不過是被她死纏上了,如今能擺脫,又怎會再□進這渾水裡呢?
早該發現天下間最殘忍的莫過於人心。
“真有神,也好,讓我去見閻王,就算是千刀萬剮,只要能捨去這條命,那點痛又算得了什麼呢。”符咒迎面來,她並沒有任何被符咒制伏的感覺,但也沒抗拒,耳畔是談笑生的叫聲:“我不是妖啊!你拿符咒貼我幹嘛?我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這是我奇怪的幽默感,她不是我妹妹!不是啊!好痛!你打人啊!我要告你!我要告你!救命!救命啊!二樓的兄臺,快來救救我啊!哇哇!我要暈了,暈了,暈了就不要再打我了,就這麼說定了……,”
後腦勺捱了一棍,談笑生眼一花,就這麼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腐朽的氣味瀰漫整間地牢。地是泥的,每間牢房外貼着一張張的黃色小符,牢房裡只有他們,再沒有其他的人。
從進地牢醒來之後,談笑生又叫又罵的,罵到口乾舌燥、肚皮作響,仍沒人理會,只好憤然走回;見到挽淚手臂上的血跡,身爲醫者的意識又冒出頭。
“幸好沒將我的布包拿走。挽淚姑娘,就請你將手伸出來,我來瞧瞧你的傷勢吧。”他盤腿坐下。
“你忘了我是妖怪嗎?這點傷弄不死我。”
“這也對,你是妖怪嘛……。”他慢半拍的愣了下,盯着她清豔的臉蛋,一時之間失了神。確實,古書裡提到的妖精女個個貌美如花,還吸人陽氣,但總覺得她不像。“唉,書上也沒提人與妖怪的身體有何不同,我瞧都差不多啊。來來,還是看了保險。”
“你不怕我嗎?”她妖美的黑眸斜睨着他,讓他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顫。
光天化日瞧着她,還不覺得怎麼樣,但光線暗下來,頓覺她的雙眸邪氣詭譎,有怨有氣,還有濃濃的恨意。
“我……當然怕,但怕也得瞧你的傷勢。我談笑生有三必,一是見傷者必救;二是見小童必走;三是見妖鬼必閃。你啊,就佔了兩項,不過我瞧你人模人樣的,怎麼看也不像妖怪。”語畢,臉色一斂,撩起她的衣袖,清理她的傷口。
她的傷口早已癒合,他見了不覺奇怪,反而舒了口氣。“還好沒事──”啊啊!沒事的話,那不表示她真的是妖怪?天啊!他跟妖怪關在一起呢。
她不理會他,閉目養神。
“唉,有美女不能調戲,真痛苦啊。”談笑生咕咕噥噥的,見到有人從門口走來,連忙叫道:“大哥!大哥!我不是妖怪啊!快放我出去!你看我,我相貌堂堂,玉樹臨風,分明是潘安轉世,怎麼也不會是妖怪。我不會打架,也不會使妖法,我只是個過路人,拜託放我出去吧……咦?不理我,那……那起碼給我碗飯吃吧,我好幾天沒吃飯……。”盯着那身着黃衣的信徒緊張的將油倒在地上,談笑生一驚,脫口:“喂喂!你想做什麼……啊啊!你濺我一身作啥?很難聞的,我就這麼件風光的衣服,要換其它補釘衣裳,哪家姑娘見我的媚眼會投懷送抱的?哪家可愛的孩子見我會喜歡?你要賠我啊……。”
那信徒又隔着鐵欄將一桶一桶的油濺倒進來。談笑生心頭不安,回頭望一眼挽淚,只見她淡然凝視這一切。有油……該不會是……。
“他們決定火燒了吧……。”挽淚冷冷一笑,道:“怕我們逃了,便決定火燒地牢,將我們活活燒死……。”
談笑生呆了,盯着那信徒退到門口,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