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說話的聲音,似乎都不敢太重,否則將會透過這偌大的空間,傳的很遠很遠。
“謝謝你。”黎盛夏頓了頓,看向墨念琛,追加,“還有,對不起。”
“爲什麼要道謝?”墨念琛平靜地看着她。
黎盛夏開口說道:“你選擇了最溫和的處理方式。”
簡而言之,是她可以接受的處理方式。她相信,對於黎晚喬來說,被永久的驅逐出境,比什麼懲罰都還要令她更痛苦。而這樣的懲罰也已經是黎盛夏的底線。
墨念琛不動聲色地挑眉:“爲什麼要道歉?”
“我犯了愚蠢的錯誤。”黎盛夏低下頭,這樣說道。
是的,她犯了很愚蠢的錯誤。事情若有半釐米的偏差,此時此刻,誰也不知會是怎樣光景。而那一切的後果,都是她承擔不起的痛。
而這一切的起因,無非是她自己太容易輕信別人,又沒有認真去考慮每一件事發生的合理性。
“呵。”墨念琛似乎有些意外她的認錯態度如此良好,不由輕輕笑了,“你可以保證沒有下一次?”
“我保證。”她再次擡頭,剛好與他對視。
“你滿意我的處理方式?”
“滿意。”黎盛夏說道。
“你不怪我將她永久驅逐出境?”
“犯錯就要受懲罰,之前是我太縱容她。”
墨念琛看着黎盛夏的眼睛,他知道,她之所以這樣做,是覺得,這已經是最好的懲罰。其實她還是救了黎晚喬一命,只是對方根本不稀罕罷了。
這就是他喜歡的女人,明知道對方根本就不稀罕,她還是這樣善良的給對方選擇了一條生機黯然的活路。
看起來就好像是個錙銖必較的妖精,其實只是天性善良的她的一張假面。
他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頓了頓,才道:“聽說,你以前和尹堂頤很要好?”
黎盛夏震了一震,他爲什麼要提到尹堂頤?
“我……”
就在此時此刻,她背後的傷口撕裂,有血液流到了地上,雖然只是滴了幾滴,卻令人看上去十分刺眼……
墨念琛皺起眉,不是說了讓她好好照顧自己,爲什麼又要讓自己受傷!?
他再沒聽她說話,一把走向她,將她摟在懷裡,朝着浴室走去。
“墨念琛,你要帶我去哪裡?”
“消毒。”
受傷了,包紮,是應該去消毒,但爲什麼是浴室的方向?
墨念琛拿着噴灑,對準黎盛夏的身體,不斷沖刷,沖刷,沖刷。
血液被沖掉了,傷口還在,撕開的傷口並不深,也沒有感染。
“痛嗎?”他問。
黎盛夏咬牙,“不。”
“你真嘴硬。”
那就繼續洗!
一次一次又一次……
黎盛夏感覺自己都快失去知覺了。
“黎盛夏?睡着了?”
“沒有。”
“還想洗嗎?”
“已經十三次了好嗎!?”
他突然扔下噴灑,將她擁入懷中,對她說,“以後不可以一個人去我看不到的地方,不許接近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不要對我說謊。”
“嗯。”她輕輕地應聲。
就這樣答應了?他有些意外地頓了頓,這次纔將她橫抱起來,一路抱回大牀。
“傷口還疼嗎?”他柔聲問她。
“不疼了。”
“我幫你上藥。”
“嗯。”
也不拒絕?
她好像突然變得聽話了。
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罵他,爲什麼明知道她傷口裂開了,還一遍遍讓她洗澡,可今天,她乖巧的不像話。他竟然有些不忍心。
原諒她吧……
她應該也不知道那碗點心裡下了藥吧,他只是在懊悔,他真的當是她煮的東西,吃的那麼開心,現在想起來真是夠噁心的。
還有那個噁心的女人……
他受不了任何除了她之外的人接近他。
所以,他希望,她也是一樣,只讓他一個人靠近……
她不會知道,他忍着痛苦,滿世界去找她卻找不到她的時候,那種絕望的感覺。
他不想要任何除了她之外的人介入他的世界,誰都不能。
他本來很生氣。可是這一刻,她這樣溫柔地貼着他的胸膛,仍由他如何處置,他卻有些心軟了。
夏夏,如果我今天和別的女人發生了什麼,你會無動於衷嗎?
我卻不敢開口去問。
就當做我心裡所期待,便是你心中所想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響起她的聲音,她小心翼翼地喚他,“墨念琛,你睡着了嗎?”
“沒。”他開口,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誰知道只等到了半晌的沉默。
“……”
墨念琛挑眉,打破沉默,“有事?”
許久,她才又一次開口,小聲地說了三個字,“謝謝你。”
“你指的是什麼?”
謝謝是你,謝謝你幫我守護好我的夢,謝謝一切都沒有太過糟糕,謝謝你還能讓我靠在你的懷裡。
謝謝,我愛你。
月光被窗簾鎖在外面,怎麼也進不來。房間裡,是冗長的沉默。依稀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沉重又急促。
半晌,黎盛夏纔回,“沒什麼。”
“……”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又開始叫他。“墨念琛。”
“嗯。”
“墨念琛。”
“怎麼了?”
她彷彿在醞釀着要如何開口,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胸膛,說了一句,“你擁有我所有的第一次。”
“嗯?”墨念琛睜開眼睛,側着臉龐看她,“你剛纔說什麼?我沒有聽清,再說一遍。”
她依舊將自己埋在他的胸膛,不看他,也不迴應他,彷彿睡着了。
他心煩意亂地推了推她,“黎盛夏,說話。”
她仍舊沒有說話。
呼——
他對着天花板,整夜都沒有睡着,到頭來,只有她一個人睡得香甜。
墨念琛呼吸沉重,腦海裡依舊盤旋着她剛纔那句話。
她的這句話,是在迴應他之前的問題嗎?
——聽說,你以前和尹堂頤很要好?
——你擁有我所有的第一次。
是她的回答吧?他的脣角微微上揚,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再緊一些。彷彿這樣仍舊不夠,又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吻,又印上一吻,纔不知道何時睡着了。
這一定是這些年來,最美好的一個夜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