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怎麼會不答應,她衝着柳言之點點頭,然後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虞若風行了個全禮。
“小女子自小就沒想過能夠長命百歲,只是我若早早離世,哥哥姐姐們必定傷心。小女子願同虞公子同去。”
她又轉頭對柳言之道,“哥哥切勿憂心,妹妹瞧了那麼多大夫,無人能及得上虞公子。我本是薄命之人,有此機緣,得遇虞公子,已是上天眷顧。”
這番話說得大家無不心酸。這麼點的小丫頭如此知命,卻又不怨天尤人,實在可嘆可敬。
柳言之和虞若風眼角溼潤,綠芽已經淚流滿面。
琥珀覺得自己肯定是又說錯話了,怎麼惹得大家都這般傷心。她最怕就是見到這樣的場面。當初在尚書府,方夫人一個風吹草動,就掉眼淚,琥珀恨不得去尋個仙丹,讓自己長命百歲。
她忙又說道,“我現在好好的,而且馬上就要治好了。對了,綠芽,你去叫黃嬸給大家送些酸梅湯來可好?天氣好熱啊!”
她這麼蹩腳的扭轉局面,讓幾人又忍不住笑起來。
虞若風原本還有些忐忑,貿貿然的投了帖子,來此見當世文豪柳言之,不想他很快就回復了。柳家小妹又是如此可喜,連帶個丫鬟都是個有趣的,因此將那絲靦腆放下。
黃氏果真送來了酸梅湯,還是在山泉中浸過的,涼絲絲的,很是可口。琥珀想多喝點,卻被虞若風給止住了。
柳言之心道還是有個大夫照看她爲好,至少飲食上不會出岔子。這般想着,覺得她去小虞的住處也沒什麼不好。
至於安全問題,他當然也考慮了一番。琥珀一沒銀子二來又是個小女孩。而且身體又弱,誰會貪圖她什麼。說白了,就是沒多少拐騙的價值。
大家討論了些詩文書畫等,琥珀累了便先行告退。柳言之出入文人聚會多了,酒量頗好,本想將小虞灌個半醉,然後套套話。哪裡曉得虞若風滴酒不沾。
“柳兄見諒,我身爲醫者,手勢得穩妥,酒這東西卻是不能沾染。”
這話一說。柳言之反而放心。此人果真是個嚴謹的大夫。
此時天色已晚,琥珀早睡下了,虞若風纔將先前的診斷實情說與柳言之知曉。
“柳公子。先前令妹在此,小生不敢說出她的病情。令妹能否治好還是兩說,小生定然會竭盡全力。她本胎裡帶病,又被人所傷,我只能再行細細診斷。看是否能延她性命。往後每隔一兩個月,如若她身子受得住,我會帶她前來與你相見,還請勿要過於憂心。”
柳言之萬萬沒想到琥珀的病情會如此嚴重,他頓時心如刀割,彷彿挖去塊肉似的難過。他這才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的當她是個極其親近的人看待。
他一個大男人,這下也忍不住垂淚不止。
三日後,琥珀與虞若風啓程。
她連半件衣裳都沒有帶。小虞說那處自有規矩,外頭的衣服是穿不得的。
柳言之見虞若風沒有馬車來接,見他似乎打算就這麼靠雙腳走去。他忙問道,“琥珀走不得遠路,虞公子沒有車馬麼?”
虞若風微微一笑。縱身而起,跳到院中一棵樹的頂尖。站在手指粗細的枝頭上。
琥珀早猜到他是神醫谷的人,倒沒覺得太意外。在她看來,武林人氏如果不會飛,那是不可能的。
柳言之見過葉滿臉的輕功,心道此人年歲不大,卻比葉大哥的功夫似乎還要高,真乃是奇人異士。他幾乎和李德寶似的,羨慕不已,生出學武功的念頭。
到了分離時刻,琥珀忍不住灑淚,這次柳言之強行忍住了,笑着安慰了一陣,掏出琥珀老早前送他的帕子,輕柔的爲她擦眼淚。
琥珀早習慣給武林人氏扛着飛來飛去,雖然不怎麼舒服,但並不害怕。不過虞若風與其他人的方式不一樣,他並未將琥珀安置到背上,而是雙手抱着她在,儘量讓她以最舒適的方式行路。
這般抱着一個人施展輕功比擱在背上,不曉得難了多少。幸好琥珀不懂,要不會活活嚇暈的。
她舒舒服服的在虞若風的懷中,聞着他身上的草藥味,一路在山林中奔行,只覺得舒服得很,晃晃蕩蕩的,竟然睡了過去。
可憐虞若風還從來沒抱過女孩子家,渾身不自在。他如今也曉得琥珀雖然生得瘦弱,卻是個十二歲的小少女。這麼緊緊的將她摟在懷中,感覺到她柔軟的身體,淡淡的體香,還有那吐在脖子上的氣息,只覺得奇怪得要命。
他又不忍將她放到背上顛簸,只得強忍這不適。
琥珀睡得迷糊了,手臂本來圈着虞若風的脖子,卻慢慢地鬆了開來。
虞若風將她打橫抱着,眼前精緻清秀的小面孔睡得很是安詳,嘴角還帶着一絲淺淺的微笑,不曉得她在做什麼好夢。
雖然只是相處了幾日,他已經覺得這丫頭甚爲可喜,彷彿看着她就覺得可忘記一切憂愁,讓人心境平和。
他見慣了在生死一線的人,要麼疼得叫喚,罵天罵地,要麼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只有她彷彿對自己的生死並不那麼在意,反而怕旁的人爲她傷心難過。
她病歸病,弱歸弱,寫的字畫的畫,風光月霽,坦坦蕩蕩。
虞若風不由得癡了,他心道無論如何,也得將她治好。這世間多了這樣一個人,大約會美好得多。
這般行走了一陣,琥珀醒了過來,不大好意思的說道,“小女子真是渴睡得緊,每日總要斷斷續續的睡上六個時辰。叫公子見笑了。”
虞若風曉得她的病情,內腑虛弱,無法支撐,睡六個時辰還算好的,將來恐怕更糟,說不定連牀都起不了。
他當然不會說實話,微笑着迴應,“小孩子渴睡正常。”
“我不小了,九月初的生辰,再隔兩個月就十三歲。娘說女子十三歲就是大姑娘了。不過,渴睡自小都有,和年歲無關。”
說起年紀,她猛然想起,小虞大夫是個年青男子,她也不小了,怎可讓人這般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