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從御書房出來,雲清站在大殿前舉起右手,陽光透過指縫照射在臉上,暖融融的,彷彿早春來臨,連空氣中的寒氣都散了許多,脣角一勾,雲清步伐輕鬆的離去,旋起的裙襬如起舞的蝶兒,高貴優美。

御書房內,君玥寒默然靜坐,眼神黯然,棱角分明的臉上透出哀哀悲意,身上透出落寞的氣息,久久環繞。

良久,君玥寒苦笑,對着虛空無力道,“母后,一切如母后所料。”終究是他強求了,如今才知,終究是他強求了,其實他有何嘗不知雲清的心思,她毫不掩飾的與那人親密無雙,不就是最好的明證嗎?只是他不甘心,難道身爲帝王就註定要孤獨,身爲帝王,他更知道一份真愛將是多麼難能可貴

雕刻般的五官落滿了頹敗,此刻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帝王,只是一個飽受情傷的普通男子,品嚐着求而不得的苦。

一聲輕嘆傳來,接着太后便從簾後走了出來,徑直走到君玥寒身後,拉起君玥寒的手一手輕拍着,輕嘆一聲道,“清兒是個好孩子,不枉哀家疼愛這麼多年。”

君玥寒微微一怔,神情疲憊無奈,“你與她本就錯過,皇兒,從今後你便將她忘了吧。”只當你們有緣無份,太后看了君玥寒一眼,心中暗歎。

雲清與君玥寒談話的時候,太后就躲在內殿,那裡是皇上平時用來小憩的地方。太后一早便在裡面,是而,雲清與君玥寒兩人的談話她聽的一清二楚,包括後來有關於君玥昊的那一部分。

原本太后是不贊成君玥寒與雲清一起的,她的心裡始終希望雲清會與君玥昊配成雙,不止因爲當年的雲清心儀的是昊王,而她又因爲那個人對清兒格外疼愛。她心中還有着另外的打量。

當年君玥昊的母妃晴妃溫婉賢淑,蕙質蘭心,深得先皇寵愛,引起宮中一衆妃嬪嫉妒,宮中也紛爭不斷。但晴妃此人心性溫婉,雖得盛寵到沒有爭強好勝,恪守着本分,處處與人爲善。

當時流言四起,其實她也是動了心思的,沒有哪個女人甘願看着自己的男人把愛分給了其他女人後又要剝奪屬於自己兒子的一切而無動於衷。當時的皇后現在的太后已做下了決定要除了那對母子,只是還沒等她動手,晴妃便出了事,這件事便擱淺了。然誰也不知道,當年晴妃卻是爲了救她才命殞紅塵,晴妃臨終前只求了她一件事,便是幫她照顧好昊兒,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一世平安。而她也因爲心中有愧,這纔對昊王多有照拂。

晴妃雖然不是她害死的,卻也是因她而死。晴妃死後,先皇雖然不再提立君玥昊爲太子之事,但對君玥昊的寵愛仍是如舊。這些年來她面對君玥昊時心裡充滿矛盾,總想要彌補些什麼,又因爲心底裡的那份防備,無法做到全然放心。

後來慕容雲清愛慕君玥昊,她便做主將清兒許給了君玥昊。一來圓了清兒的心思,而來也算是一種補償,畢竟她是知道清兒的身份的。只是沒想到這兩個孩子最終走到了這一步。

如今清兒與昊王徹底的決裂,寒兒卻又起了心思,可最近宮中流言四起,清兒已心有所屬,且她親眼看着清兒與那人之間親密無間,她自是知道自家皇兒的這份心思終是要落空了,她身爲一國太后,身份尊貴,可同時也是一個母親,皇家本就情薄,皇兒好不容易動了心,卻是所屬非人,她不願自己的兒子受到傷害,可她久勸不下,這纔想出了這個辦法,與君玥寒約法三章

若是雲清願意入宮,她不攔着,可若是雲清不願入宮,他便要收了這份心思,從此不提。

如今很明顯,雲清不但拒絕了,還給了他當頭一棒。

“皇兒,這麼多年你也累了,哀家知道你擔心什麼,哀家告訴你那件事不是母后做的,如今告訴你你也可以安下心來。”太后輕輕一嘆,心疼的說道。“依母后看昊兒也不是那等心懷叵測這人。”太后心疼自己兒子這些年來所揹負的重任,可是雲清說的也對,昊王本沒有爭奪的心思,一切皆爲自保,可若是皇上一再破壞這份兄弟情的話,只怕會適得其反。

一語點醒夢中人,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君玥寒默默的聽着,而後點了點頭。

“啓稟皇上,昊王求見。”殿外傳來林公公的通傳聲。

君玥寒面色不虞,太后輕聲道,“該來的總會來。”

君玥寒神色一僵,這才整了整神色,開口道,“宣他進來。”

君玥昊進門見太后也在便向二人行禮,“臣見過皇上,見過太后。”

太后笑着的點頭慈祥的道,“說曹操曹操到,哀家出來的時間久了,便先回去了。”臨走前又拍了拍君玥寒的手背,轉身施施然離去。

走出御書房,落鳶姑姑湊上來笑道,“恭喜太后,這下太后終於可以安心了。”

太后笑着點了點頭,神色間滿是喜氣,“哀家知道皇兒的辛苦,可是畢竟清兒的身份擺在那兒,若皇兒一意孤行,免不得引起動盪,哀家不想皇室被人詬病,也不想看到他們兄弟在生出嫌隙來。”

落鳶扶着太后邊走,邊說道,“太后放心,皇上自幼便是聰明孝順知進退的孩子,知道該怎麼做。”

太后不置一語,這話不假,可涉及到感情的事誰有能說的清楚,她看的出來,自從清兒變了性子後,的確是風華萬千,清兒本就有傾城之貌,在加之出衆的才情,皇上另眼相看也情有可原

可她不接受皇上對清兒的心意,只因這中間還有個昊兒,她看得出來,昊兒現在的心裡只怕也是對清兒放不下的,若此一來,這便的萬萬不妥的。輕嘆口氣,心裡也知如今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送走太后,君玥寒神色莫名的打量的君玥昊一眼,道,“昊王來見朕有何事?”

君玥昊躬身一禮,“回皇上,採花賊靜月負傷逃走,臣已嚴令追捕,半月來銷聲匿跡,毫無蹤影。”

君玥寒想了想,原本他是要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的,可是此刻……看了看下方偉岸冷漠的人,說道,“此事再議,交由昊王負責。儘快將疑犯追拿歸案。”

君玥昊聞言一怔,似是沒想到君玥寒會有這番反應,忙道,“臣領旨。”

“昊王還有何事?”見君玥昊面色凝重,君玥寒不禁問道。

君玥寒上前一步,將一封信交到君玥寒手中,這次說道,“請皇上先看看這個。”

君玥寒疑惑的接過,伸手打開抽出了裡面的紙張,神色間慢慢嚴肅了起來,最後勃然大怒,一掌拍在御案上,將桌上摞放整齊的奏摺也震得傾倒了下來,名貴的硯臺也跟着狠狠一跳,墨汁四濺,染花了上好的宣旨,一雙陰鷙般的寒眸狠狠眯起散發着幽幽的寒光,冷聲怒道,“該死的老匹夫,好大的狗膽。”

君玥昊面無表情的立在一邊,君玥寒憤聲道,“朕要瞧瞧這老匹夫究竟有幾條命,敢在朕的眼皮子低下玩貓膩!”

擡頭見君玥昊不動聲色的站在下方,君玥寒微微一頓壓了壓火氣問道,“這件事昊王有什麼看法?”

君玥昊這才擡頭,沉聲道出了四個字,“將計就計。”

君玥寒一愣,沉思了半晌,一拍手掌道,“就依昊王所奏,此事就交由昊王去辦,朕定要讓這些覬覦我君國江山的匹夫萬劫不復。”

君玥昊領命告退,君玥寒眼神閃了閃,開口喚道,“昊王留步……”

君玥昊轉身,面無表情,君玥寒嘴脣動了動,終是說道,“三皇弟,保重身體

。”

“謝皇上,臣告退。”

……

宮門處,一輛外表不算豪華的馬車緩緩的駛向了宮外。

馬車裡,傲塵窩在雲清的懷裡,舒服的眯着眼睛,微勾着小嘴,神情愉悅。

當雲清從御書房回到傾月殿的時候,雲千澈父子兩人早已經收好了行裝,只等着雲清回來便一起離開,其實他們本也沒什麼行李。

傲塵則敖的一聲,一下子跳進雲清的懷裡咯咯的笑個不停,口裡直呼好。

說到底傲塵也是個三歲的幼兒,此刻坐在寬敞的馬車裡,看着車窗外不停倒退的景物,只覺的心情好的不得了,那嘴角一直是翹着的,小嘴裡噼啪的說着不停。

“孃親,你快看,外面好多人好熱鬧啊,還有好多傲塵以前沒見過的。”

雲清與雲千澈相視一笑,能夠離開那個壓抑的皇宮,心情也不由的變得愉快起來。順着傲塵的目光向外看去,時近年關,京都城內到處人頭攢動,大街上各種小販擺的攤,吆喝聲,招呼聲,連綿一片,好不熱鬧。

“待明日爹爹和孃親陪你一起出來玩。”

“嗯,”傲塵重重點頭,轉過頭又興趣盎然的看着外面。

馬車裡傳來陣陣歡快的笑聲,玄風駕着馬車,簾兒坐在他身邊,也高興的四處打量,這是她們離家三年再次回到京都,看着熟悉的街道,心裡油然而升出滿足。

玄風偷眼瞅去,清麗的小臉被風颳的紅彤彤的,煞是好看,心忽然漏跳了一拍,臉一紅,玄風迅速收回視線,揚起馬鞭甩在了馬背上。

馬車一路向將軍府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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