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氣氛壓抑,猶如鍋蓋般壓下來,悶的人無法呼吸,無法動彈。忽而一聲布帛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將和鍋蓋打破,衆人之覺心中一鬆,大口的呼吸口氣。
“將側妃娘娘送回竹苑,好生照看。”
侍衛們高聲應是,從一側魚貫走出幾人小心的擡起沈芸熙,動作整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走了?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傻眼了,王爺這就走了,那她們呢?三人彼此相視,忽然喊道:“王爺——”
“送三位夫人回去,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院門半步。”君玥昊腳步不停的向外走去,留下三人怔在原地。
“三哥,怎麼樣?是真的嗎?”君玥邪在房間裡來來回回的走動,一見君玥昊回來,立刻上前問道。君玥昊帶着太醫去了地牢,他不放心丟下傲塵只好留下來照看,這會見君玥昊回來,也顧不得什麼,立刻迎了上去。
君玥昊將衆人留在外面獨自一人走了進來,面沉如水,一雙寒眸更是沉如冰譚,靜漠幽深,看着君玥邪,薄脣輕啓吐出兩個字:“離殤!”
君玥邪一聲驚呼,瞪大雙眼,手指着君玥昊顫顫巍巍似九旬老者,好半天說不出一句
完整的話來,“天哪……離……離……”離殤什麼時候像路邊的大白菜這麼不值錢了?
好半晌,君玥邪才恢復過來,他轉頭看了看牀上的傲塵,冷聲道:“三哥,這件事你怎麼看?離殤時候這麼不要錢了?”側妃娘娘和傲塵同一時刻中毒這絕不簡單,下毒的人是要針對他們還是針對好王府,亦或是三哥?
如果背後下毒之人真要是針對三哥的話,那三哥不是太危險了嗎?誰都知道離殤無色無味,散發在空氣中讓人無可察覺,簡直防不勝防!
先前他們是懷疑對方出手的目的是針對傲塵,而他懷疑的對象就是三哥那幾個女人,其中又以這個側妃娘娘爲最,只待傲塵脫險之後便着手調查,一旦掌握證據絕不姑息!
可誰知道還沒等他們出手,事情又有了翻天徹地的變故,沈側妃也中毒了,還中的離殤,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從嫌疑人變成了受害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還有比這更具喜感的嗎?
君玥昊臉上陰晴不定,寒眸半眯,抿脣不語。君玥邪想到的他又怎麼會想不到?
這件事處處透着蹊蹺,首先傲塵來王府只是臨時起意,碰見熙兒等人也只是巧合,那麼兇手是怎麼知道他會來王府,還算計的這麼精準?
沈照與離國之間有牽扯不清的關係,這毋庸置疑,離夜夕潛入君國,剛一露面,傲塵就在他的王府出事,連帶着熙兒一起中毒,這之間可有關聯?熙兒和離夜夕之間可有聯繫?熙兒在此次事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傲塵中毒,首先和他身邊的人脫不了關係,熙兒和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人都有嫌疑,加之丫鬟僕婢,也就那麼幾人,目標不大,一個個來,總會突破。
而與傲塵由親密接觸的只有熙兒,二夫人與三夫人也曾企圖靠進,但具管家說都被傲塵躲了開來,如此一來熙兒的嫌疑便大了。
可現在熙兒一中毒,事情就變撲朔迷離起來,兇手是熙兒一行人,還是另有其人,若是另有其人又隱藏在什麼地方?對傲塵和熙兒兩人下手目的是什麼?
或者,這本就是熙兒的一計?可是離殤無解,這是天下皆知的事,要解離殤便只有冰域血蓮,而他敢肯定熙兒不知道冰域血蓮的存在,那麼熙兒至於冒這麼大的風險來演這出苦肉計嗎?
難道她不知,即便她中了離殤也不能洗刷她的嫌疑嗎,畢竟三年前有着前車之鑑是不可抹殺的!
是他人的蓄意嫁禍還是熙兒的自導自演?還是這背後還隱藏着另一隻黑手?一切成迷!
君玥昊只覺眼前縈縈繞繞着一團迷霧,將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內,看不清真相。
“三哥,或許還有一個可能。”君玥邪語氣一變,鄭重的看着君玥昊:“自導自演,洗脫嫌疑!”
君玥昊挑眉,冷聲道:“離殤無解。”
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若真的是熙兒所爲,在沒有解藥又沒有冰域血蓮的情況下,她如何脫險?
君玥邪低頭想了想,聲音輕飄道:“或許離殤有解藥也說不定,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又或者,本身就不需要解藥。”
這樣就能說的通了,可沈芸熙會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招嗎?動機是什麼?
君玥昊心裡一動,莫非是……?
他無法想象熙兒從一個溫婉賢淑的女子變成這樣心狠手辣之人,也無法相信那一段青蔥歲月的美好只是他人的算計。君玥昊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神色落寞,孤寂寒涼的氣息自他的身上發出,也許不是他傲塵不來王府便不會再次中這離殤吧。
同樣的傷再來一次,老天你是何等殘忍……
在兩人都沒注意的地方,牀上那明明氣息不穩命懸一線的小人兒眉梢微動,緊閉的眼瞼悄悄掀開了一絲縫隙,泄露出明亮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逝,隨後又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般歸於平靜。
“糟了……”君玥邪一拍腦袋,暗暗喊遭,他們確認了是離殤時心便安定了下來,是因爲事情還在他們掌控之中,他們手上有冰域血蓮。
可是現在,他看了看君玥昊痛苦的閉上眼睛,心裡咯噔跳了一下,他們好像遇到新的問題了,兩個人中毒,他們好像只有一株冰域血蓮!
君玥邪立刻跳起來,拉着君玥邪的衣袖道,“三哥,三哥,我們快進宮吧。”
見君玥昊仍舊緊閉眼睛,君玥邪急了,連聲調都有些變了,“三哥……”
“三哥,傲塵還等着……”君玥邪齜着尖利的小虎牙,惡狠狠的瞪着君玥昊,好像正在蓄積力量的豹子,隨時準備跳起來給予敵人最猛烈的攻擊,君玥邪恨恨的想,要是三哥敢說出那句話,他就敢跳起來咬他!
爲什麼是咬而不是揍或者其他呢,原因自然是我們六王爺的身手在昊王面前忒不夠看了。
“先進宮。”鏗鏘有力的三字打斷了君玥邪未完的話,擲地有聲,帶着不可忽視的力量。
頹廢只是一瞬,落寞也只是剎那,此時此刻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權利來自我厭棄,傲塵還等着他來救,熙兒的毒也不能置之不理。
君玥昊猛然睜開眼睛,點漆般的眸子若深海般深邃難明,風波不起下掩藏的是波濤洶涌,一片幽暗中閃動着點點寒芒,讓人心驚。
“啥……”
“好,進宮,進宮。”君玥邪一愣接着眼睛一亮,一掃剛剛的焦慮和陰鬱,高興的蹦起來,朝君玥昊撲過去,嘴裡嘿嘿的笑着:“三哥,進宮。”
被君玥昊躲開也不在意,睜着大大明亮的眼睛新奇的看着君玥昊,進宮,現在就進宮,一株血蓮救兩人,剛剛那一刻,他還真怕三哥會犯渾。
別怪他自私,在他心裡和傲塵比起來那沈側妃還真算不得什麼,可他知道三哥喜歡,所以他擔心,不過三哥還是三哥沒讓他失望。至於沈側妃那個女人嘛,等救了傲塵再說吧!
君玥邪眉開眼笑,笑得見牙不見眼,這也許是得知傲塵中毒以來唯有讓人感到高興的事。
唉,娃子你太強大了,明知只有一株冰域血蓮,你這話不是寒磣人嗎?不過滿心歡喜的君玥邪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或者說這個念頭剛一冒頭就被一巴掌狠狠的拍到爪哇國去了。
君玥昊繞過君玥邪,走到牀邊扯過狐裘將傲塵包裹起來往胸前一縛饒過後背緊緊紮了起來,再取過一見披風嘩啦一下,將傲塵包的嚴嚴實,密不透風。做完這一切,君玥昊沉聲道:“走!”
君玥邪開開心心的跟在君玥昊身後,顛兒顛的往皇宮趕去。
披風下,傲塵撅撅小嘴,悄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他無聊的嘆口氣,這裝病真不容易。
本來他只是想要給那個壞女人下點癢癢粉和含笑半步顛的,結果那女人卻心思歹毒,想要給他下毒,下毒就下毒吧,竟然還用他師傅的‘離殤’來害他!
哼,太過分了!
那女人肯定不知道,他的體質經過冰域血蓮的改善,再加之他師傅用各種藥材的淬鍊,早以百毒不侵,非但如此,他的血還是解毒聖藥呢。
傲塵也沒有真想要她的命,他是毒邪老祖的徒弟,當年落崖後,邪毒老祖收傲塵爲徒,因爲喜愛,將自己渾身的本事盡數相傳,而傲塵更是不負聖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就算沒有冰域血蓮,他也有離殤的解藥。所以說,在世人眼中離殤是勾魂的使者,催命的閻王,然在他這兒就只是些些在普通不過的玩意罷了。
他在裡面加了點東西,不會那麼快要她的命,不過是讓她受點罪罷了,權當是對她的懲罰。
至於他爲什麼要假裝中毒,則是他對君玥昊的懲罰,先前他在暗處聽沈芸熙等人所說的話,讓他心裡對君玥昊陡然間多了一股怒氣。
在傲塵的心裡不管是誰,讓他孃親受苦都不可原諒。
三年前的事傲塵不知道,他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面他就不喜歡她看孃親的眼神,明明不喜歡還故意要笑,殊不知她笑的真的很難看。從夜國回來的路上也是一有機會就裝柔弱粘着昊王,粘就粘吧,還總是用那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孃親。
兩個字:討厭!
今天更是過分,不但背後使壞想要算計他和孃親,還敢當面給他下毒。對於敢耍陰招暗害孃親的人,傲塵向來都是有仇報仇,有冤抱冤,能做一百絕不少一分。
所以最後的最後,結果的結果,他和沈芸熙同時中毒了。
君玥昊也忙了起來,傲塵微微翹起嘴角,表示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不過對於君玥昊最終選擇的是救他,他心裡其實是開心的。
耳邊傳來有力的心跳聲,暖呼呼的,傲塵忍不住微微靠近了些,咧開小嘴,他發現他忽然不生氣了呢。
匆忙趕路的君玥昊忽略了胸前的異動,否則他會發現那披風下的小人兒那上翹的嘴角和一雙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