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過就污衊,這就是你所修的聖道嗎?”
李昊冷眼道,對方這是在敗壞他的名聲,損他香火。
佛門顏面要挽回,那就必須有人顏面要喪失,世上許多東西都是如此,就像天平秤的傾斜。
不過,他視線另一處,卻看到奇怪的事。
只見時時刻刻飄蕩而來的香火力量,並未因此衰減,反倒在對方說完後不久,陡然快速增加了許多。
先前損失的數城香火,似乎又回來不少。
這意外的變化,讓李昊詫異,有些不明所以。
他跟覺明都未曾料到,在覺明訴說出李昊的過往後,人們在意的反倒是李昊的天資,太過妖孽。
不管是否修魔,心性如何,他來自人間,此刻卻腳踩佛子,睥睨一界天驕,甚至連半聖都拿他束手無策,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讓人折服。
“我乃無相佛,無根無相,無慾無求,以無相佛心渡世間不平,鎮世間諸魔,汝既是魔,鎮壓你便是我的道!”
覺明漠然說道。
“既是無相佛,爲何佛魔有相?衆生皆無相,魔亦是衆生相,佛心生魔,魔心亦可生佛,反者道之動,你連這都參悟不透,你的聖道,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李昊厲聲說道。
這話說完,他的詩書道竟得到數千點經驗提升。
李昊注意到,但此刻卻沒心思去思索。
覺明聽到李昊的話,微微怔住,那句反者道之動,暗含大道意志,竟有種聖道雛形的感覺。
他心頭凜然,眼前的少年,妖孽到難以想象,似乎隨時能踏入半聖的領地,開闢出自身的大道!
佛殿上,文聖眼眸微詫,沒想到李昊竟有這般大道理解,此番跟半聖交鋒爭執,這少年彷彿越挫越勇,有種迅速蛻變成長的感覺。
不過,也許本身就是對方的底蘊積蓄,只是此刻發揮出來而已。
但不管如何,他已經在李昊身上看到聖人的身影,有聖道的種子在萌芽。
這也是天驕戰的意義所在,許多天驕單是自身閉關修行,刺激有限,跟他人爭鋒,反倒容易激發出更多的潛力,極速成長。
而此時,在李昊跟覺明交談時,忽然頭頂一道慈悲而洪亮的佛語低吟:
“阿彌陀佛,善哉。”
一句佛號,讓滿場的竊竊私語都安靜下來。
無數人擡頭,仰望着那佛殿上,身披寶光袈裟,端坐在蓮臺上,周圍佛光和功德環繞,似被大道簇擁的巍峨身影。
“覺明,這位小施主說的沒錯,你已經着相了。”
佛尊緩緩開口,卻沒指責李昊,反倒說起覺明的問題。
覺明微怔,難以置信,但很快,臉上閃過一抹羞愧,他低下頭,雙手合十,低吟佛號,露出虔誠聆聽的模樣。
“諸法所生,唯心所現。世界微塵,因心成體。”
“衆生所處苦海,皆受因果束縛,衆生皆相,衆生亦無相,我既衆生,衆生皆我,我既如來,衆生皆是如來!”
佛尊輕聲細語,卻似在傳道,其話音落在全場所有人耳中,通過界石映照,傳遍整個滄瀾界。
在佛殿上的虛空中,似乎有大道震動,與其聲音合鳴。
無數人都有種識海震盪的感覺,既是震撼,又是恍惚,像是智慧開悟。
“佛尊在傳道,在論佛法!”
“衆生皆我?也就是說,世間萬物,皆由我心存,若是心死,世間將不復存在?”
“世人皆我,即爭搶嫉妒都毫無意義,得失皆我。”
許多人在感悟,在吸收和消化,被這傳道所開闢佛光智慧。
覺明的眼中有些恍惚,先前被李昊那句話刺入到聖道中,險些給他心底埋下一道釘子和裂痕,但此刻,在佛尊的傳道溫言細語中,這裂痕卻被撫平。
他也意識到,自己確實着相了。
雙生佛子,佛魔亦共體,既是鎮壓,也本是一體,那便是一種相,何來區分。
“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來。”
“衆生皆平等,善惡皆一念。”
佛尊的眼神落在李昊身上,輕聲道:“小施主,你年紀輕輕,天資絕世,卻走錯岔路,今允你皈依我佛門下,我會替你度化魔性,直至超脫彼岸。”
李昊微微挑眉,並未受對方的傳道影響。
雖說在傳道時,有大道顯露,天地共鳴,極容易讓人影響,除非是自身也修煉出聖道,纔可保持自身清醒。
李昊雖沒聖道,但在深淵之底斬斷血脈時,以無上道念鑄自身意念,見知真我,因此在佛尊的傳道之下,他的思緒依然保持自我真實。
“佛魔,如何評定?”
李昊擡頭,直視着佛尊說道。
聽到這話,臺下衆人愣住,都是震撼地看着他。
此刻他們都受到佛尊的傳道影響,有種虔誠和感悟的感覺,但那少年卻在反問佛尊,如此態度,只有在罕見的聖人論道時纔會出現。
而聖人論道時,彼此交鋒極其激烈,堪稱生死搏殺,若是淺談論證某一觀點,倒對彼此影響不大,也算是相互試探。
若是論起對方的聖道根基,一旦辯證失敗,將聖道崩塌,修爲也將暴跌,香火盡消,從聖人歸於道法,可想而知是多麼慘烈。
佛尊聽到李昊反問,臉色依然慈悲溫和,無法揣摩其情緒:
“瑜伽師地論曰,魔有四種,一、蘊魔。二、煩惱魔。三、死魔。四、天魔。”
“所謂蘊魔,有色蘊、受蘊、想蘊、行蘊、識蘊,即是我們的身心。”
“煩惱魔,乃世間一切煩惱,慾念,色念,無念等,皆有煩惱。”
佛尊輕聲道:“魔在衆生心中,心魔滋生,將燒殺搶劫,禍亂世間,跟妖魔無益。”
“魔道亦是如此,速成求功,不擇手段,最終必遭反噬。”
“在順境中修行,永不能成佛!”
“斬斷諸念,識破苦海,方能超脫成佛,這便是佛魔之別。”
他既是在回答李昊,又是在傳道,給滄瀾界衆人普度佛法。
李昊思緒潮涌,此刻也不在意被對方藉機發揮當做弘揚佛法的工具,說道:
“既如此,衆生皆魔,諸佛心中亦有魔未曾斬斷,佛門億萬弟子,只怕也在斬魔的途中。”
佛尊微笑道:“斬心魔是一生的修行路,但他們是心中魔,而施主你已受魔道影響太深,徹底墮落。”
李昊心中冷笑,他吸收殺戮怨念是怎麼回事,這佛尊想必比誰都清楚,卻還要強行這麼說,讓他心中那點敬畏蕩然無存。
既知對方是在編造,他更不會被這傳道影響。
“佛常說,衆生平等,但在我看來,衆生從來就不平等!”
李昊眼眸冷厲,道:“三教九流,王侯將相,跟百姓乞丐,可否平等?”
“狀元郎跟秀才,地位可否平等?”
“龍族妖魔,跟花草樹精等,實力可否平等?”
“日與月,其璀璨可否平等?”
“有人天生相貌絕美,遭世人愛憐,有人相貌醜陋,遭人唾棄鄙夷,這又哪來平等?”
佛尊微微一笑,像這樣的疑問,即便是佛門半聖都能爲李昊解答。
“皆因心魔作亂,才覺不平等。”
佛尊道:“王侯將相,皆有一死,跟百姓乞丐無異,狀元郎跟秀才,皆是讀書人,只是功名利祿階級,導致貪念羨慕,攀高踩低,龍族妖魔跟花草樹木,皆有靈性,皆可修行,有何不同?”
“日與月交輝,若沒有月,誰又知大日的璀璨。”
“相貌美醜,皆是皮囊,你這話也是着相了。”
李昊笑了起來,道:“你避重就輕,若美醜皆是皮囊,佛門何來要鍍金身?”
“王侯將相跟百姓,皆有一死,但彼此一生,可是天差地別!”
“有人天生大力,有人天生孱弱病危,你說平等,何來平等?”
佛尊淡漠道:“施主所說,皆因貪嗔癡慾念所影響,等放下一切執念,自會看見一切皆是本相,本相既心,天生大力者,或是膽怯,身體病危者,內心或許堅韌。”
李昊道:“是麼,既如此,膽怯跟堅韌,亦有差別,何來平等?”
“你將一切視作心魔作祟,慾念作祟,但世間事物,本就有差別,花亦有千萬種,皆有其姿豔,在初春你看不見冬梅,在冬雪你看不到新筍。”
“既不相同,又怎會平等?”
佛尊微微皺眉,前面李昊的話,只是世人不甘的凡心,但此刻李昊的話,卻有些韻理在中。
尤其是這句既不相同,又怎會平等,拋開了貪嗔癡等慾念層次,直達核心。
“世間是苦海,萬般苦楚,皆因未曾超脫彼岸,你站在苦海中,自然人生皆苦,你若站在岸上,便知苦海浮沉,乃是衆生相。”佛尊說道。
李昊搖頭,道:
“世間既是苦海,但有人在苦海中沉溺掙扎,有人在苦海中築起大船遊玩閒度,彼岸的花雖豔麗,但那些坐在船上的人兒,還未必願意上岸去採摘。”
“世上本就不平等,雄鷹跟麻雀,天生便是獵物跟獵食者。”
“鄉紳豪富,魚肉百姓,亦是如此。”
“但雄鷹有雄鷹的利爪,豪富有豪富的手段,王權有王權的力量。”
“你若想平等,就只能拔去雄鷹的利爪,敲斷獵犬的獠牙,否則如何能讓其溫順如兔?這就像你要讓世人除盡心魔,讓權貴低眼,將自己當做尋常素人,讓百姓亦是拜佛,在佛的世界,沒有權勢和階級,但偏偏佛又有菩薩和羅漢、佛陀的區別。”
“你門下弟子見你,又怎會不拜?!”
聽到二人有來有往的對話,無數人都是錯愕,有種發懵的感覺。
佛尊說的話,有大道共鳴,他們極好理解,但李昊的話似乎有些晦澀,他們聽得有些迷糊,但卻隱隱感覺,似乎也有某種至理。
文聖嘴角含笑,眼中露出欣賞之色。
他是文聖,自不信佛,諸天聖人,都只會視自身的聖道爲至高大道,一生所修,便是將此道補全。
說通俗點,就是除自己的聖道外,其餘人都是狗屁。
但問題是,諸聖都是如此認爲。
此刻,李昊話中對佛道的否認,也是文聖心中所想,因此頻頻點頭。
“前世今生,皆是宿命,小施主你只看到今世,殊不知萬物皆有因果,一切都是宿命,今生的雄鷹,也許是前世的麻雀,此生是在還孽債,今生的王權,也許是前世的乞丐,得失自有天定。”
佛尊說道。
這也是佛道中的另一部分補全聖道的構建,因果宿命和輪迴。
如此,才能補全衆生平等的說法。
李昊聽到這話,輕輕一笑,他知道佛教有過去未來現在的說法。
“我只修今生,不修前世,也不論過往,活在此刻,我便只知此刻方是我!”
李昊說道:“況且,你既說是前世宿命,既有因果,那因果便不盡相同,你這話也等於承認,雄鷹跟麻雀,有高低區分,只是前世未來的因果作爲彌補轉換,若單論這一世,便是萬般相!”
“一粒沙塵,一座佛國,你只窺見一花,而未知全葉。”
佛尊平靜說道。
“我只知,世間雖不平等,但我依然喜愛。”
李昊凝視着他,一字字地道:
“萬物有缺,何必圓滿!”
“我知花草樹木不及龍獸飛鳥,我不會說花草樹木能跟他們比,但我依然喜愛。”
“我知百姓乞丐不及鄉紳有錢,但我依然願意與其論道交談,飲酒作畫。”
“我知月光的璀璨,永不及大日,但我驚歎月光的皎潔。”
“萬物高低不等,但正是這樣,方纔璀璨精彩,我會欣賞龍妖的力量,花草的姿容,流水的細膩,高山的風景!”
“萬物有高低,正因如此,才讓我喜愛!”
他的話郎朗傳出,天地間似是隱隱有道嗡鳴聲響起。
在李昊的身邊,竟也有隱隱驚雷般的大道共鳴。
無數人聽到李昊的話,都有種恍惚和震撼的感覺。
那臺上,那少年腳踩佛子,跟佛尊論道,身姿頂天立地,散發磅礴浩然氣。
這一幕深深烙印在無數人心中。
而且,隨着那道低沉的大道嗡鳴,他們似乎也都領悟到李昊的道念。
日月陰晴,萬物有缺,但萬物亦有自己長處。
天生力大者,就是超越普通人,那就是對方的優點。
若是平等,等於是拔掉對方的爪牙,世人皆平等,便皆庸碌。
這理念跟佛門相違背,先前佛尊的話,衆生皆無相,衆生皆我,我即是衆生。
而李昊話中的道念卻是,衆生既是衆生,我只是衆生的一份子,世間一切,也都只是衆生一份子。
彼此璀璨,不必相互爭輝,各自發光。
相較於佛道,許多人忽然感覺,對李昊的道念有嚮往和喜愛。
佛尊聽到李昊身邊竟出現大道雷音,眼中的慈悲和微笑,頓時微微收斂,這意味着李昊的話不是胡編亂謅,已經得到天地認可,凝結出聖道雛形。
佛門聖地中有雷音塔,取名便是來自於大道雷音,這是踏入半聖的必經過程。
“他居然已經有自身道念,快要凝結成聖道雛形了!”
“佛門的皆我,他是獨我,不知若是聖道凝結,會是什麼道?”
“跟聖人辨法,證大道雷音,這也太誇張了吧,這是什麼千古妖孽!”
無數人看到這一幕,都是震撼無言。
此情此景,想來即便是至尊天驕戰那諸天爭鋒的畫面,都未必能及。
無法想象,若是等這少年去參加那諸天之爭,將會何等精彩。
佛殿上,劍聖眼神略微凝重,他修煉的是衆生劍道,而李昊此番引發大道雷音的話,讓他對自身的劍道,似乎又增添了一絲靈光。
遙遠處的劍祖聖地中,劍樓後的劍崖邊,一身淡銀色衣物的劍主端坐於此,並未垂釣。
此刻,他似聆聽到什麼,嘴角微微翹起一抹微笑。
名額戰在佛門聖地進行,而佛門聖地也爲此放開法則限制,他的探查自然不算冒犯。
“這小子,真是讓我驚訝啊。”
劍主眼中含笑,回想着跟那小傢伙相處的日子,秋無痕來此,是借垂釣參悟劍道,這小子整日陪自己,莫不是藉此參悟聖道?
但想到對方垂釣上口時的興奮表情,他又暗暗搖頭否認了。
不過,對方有這樣的心性,似乎也無意中,讓其領悟到這樣的聖道。
“師弟,這孩子的話,應該能讓你的劍道,更上一層樓吧……”
劍主飄向那遠處,眼眸微微眯起,閃過一抹鋒利的劍意。
跟劍聖所修行的衆生劍道不同,他所修行的,是天地劍道。
以天地立劍,不受萬物影響。
“難怪在至聖門下遭到暗殺,這資質,一旦爲敵,確實令人害怕啊……”
劍主自語一句,忽然慢慢站起身來,微微擡手,自劍樓中投射飛出一道跟劍樓形狀相似的精魂。
這精魂如虛影,從劍樓內移出,隨後陡然收縮,變化成一道精魂般的長劍。
與此同時。
佛門聖地上,李昊聽到那四周響起的大道雷音,有些愣住,旋即便從那雷音中,似是感受到某種浩渺的道念。
那是一種認同感,讓他有種信念堅定的感覺。
“我這閒念,也能成聖道嗎?”
李昊愣住,不禁心中自語。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聖道都是名震千古的大道,李昊雖不喜佛門,但也知無數迷惘中的人,都在佛門找到解脫。
任何聖道,對世間都有影響深遠的意義,如劍聖,劍道極致,世間劍修頂峰的大山。
文聖則是將讀書修行到極致,佛道亦是如此。
彼此雖有強弱差別,但皆有自己一脈影響。
而他自己,一顆閒心遊蕩世間,從未將自己看得太高,但也不自我輕視,只是沒想到,除面板提升外,他的意念竟也能得到天地認可。
世間萬般道,皆有其妙。
李昊心神領悟,有種頓悟的感覺。
此時,他體內似隱隱有股力量在凝結,那是聖道雛形。
等真正凝結成型,即可踏入半聖,超脫道法的限制,以聖道爲橋樑,跟天地架起一道通道,接引天地力量。
這感覺跟化仙相似,但又有差別,化仙是將自身融入,而這是架設橋樑通往。
李昊忽然感覺,有的極境,跟後面的某種境界相似,若能開闢極境,等於提前掌握某種境界的部分能力!
比如歸墟瞬移,只是十五里極境,但若在十五里境就掌握的話,其瞬移的可怕,完全超越四立境的道韻瞬移!
而化仙接引天地力量,似乎跟聖人架起橋樑,跟天地借力相似!
只是自身意志有限,雖跟天地相容,但能借來的力量有限,除非是徹底達到終境,天尊。
方可號令天地,以超乎想象的偉力調動世間諸法萬力。
而這以聖道架起橋樑,借運力量,只需聖道穩固,力量便源源不斷,因此可隨意映照諸天,心動即可化身。
李昊眼神微微出神,思緒瞬息延伸到無數,但很快,便被一句佛號震盪在識海中,將諸多思緒打亂,他也回過神來。
擡頭望去,只見佛尊面露慈悲,輕誦佛語道:
“小施主,你魔念已深,引動大道雷音,自成道念,若繼續深入,世間又將多一位魔主!”
他渾身佛光綻放,腦後的功德輪愈發刺眼:
“我有一道佛法,爲八部天龍,你若能皆盡降服,便可消弭業障,修得正果,修爲也必將更上一層!”
說話間,他擡起手,袈裟袖袍中陡然飛出八道璀璨的光影,姿態各異,散發着純正的佛光。
“以心證道,小施主,看看你的心道如何?”
佛尊面帶微笑,這話似是在相助李昊。
但李昊卻從那八道光影上,感受到可怕的威脅,臉色頓變,道:
“你堂堂佛尊聖人,要對我出手?”
“小施主,此佛法只論道,不論功,你不必擔心,即便失敗,我也會以大乘佛法,將你度化,消你業障。”
佛尊微笑道。
這話聽得不少人茫然,但看佛尊慈悲的模樣,加上佛尊救世,以身割肉喂鷹,以身飼魔等慈悲寬容事蹟,都覺得佛尊應該是在相助李昊。
李昊驚怒,這是要毀他的道心,鎮他的聖道雛形!
“我走我的道,你修你的佛,爲何非要分個正魔?”
“即有佛,便有魔,若將佛稱魔,那魔又稱何?!”
李昊仰天怒吼,發出咆哮,聖道種子剛萌芽,竟要斷他道念,這等手段雖不至於要他性命,卻比毀掉香火還殘忍。
“小施主,若你真修得大道,我這佛法對你毫無影響。”
佛尊說道。
這話李昊自是不信,但佛尊此言,顯然也是說給滄瀾界衆生所聽。
諸多佛門弟子在臺下齊齊稱頌,高呼佛尊慈悲。
覺明冷眼看着李昊,知道這冉冉新星將要隕落,魔相也好,佛相也好,皆是無相,既是無相,隕落亦不足惜。
李昊盯着佛尊,咬牙切齒,若非此刻萬衆矚目,佛尊多半不僅僅是毀他聖道這麼簡單。
既掙脫不過,與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
何況先前留有神血,斷掉性命不至於,不過是爭一個道果!
嗖!
八道光影陡然朝李昊飛馳而來,帶着浩蕩的氣魄,佛光渲染出蓮臺和花朵,在虛空生蓮。
李昊發出咆哮,渾身極境顯露,但那八道光影似是超脫力量的層次,是聖道的本源,唯有聖道才能與其對抗,如此手段,甚至算得上動真格了!
文聖跟劍聖看到,眉頭微皺,但都未說話,李昊既有如此資質,背後師門強悍,若真在佛門受挫,對他們兩家來說只有益處。
“可惜……”
文聖眼中露出遺憾,非他聖地的弟子,儘管愛才,但聖人不立危牆之下,從不多管閒事,否則也難以修成聖道。
世間不平事太多,若事事皆管,早就隕落在半道上。
“哈哈哈……”
眼看八道光影合攏,化作一隻通天般的佛掌要鎮壓而下,陡然間,一道響亮的大笑聲響徹天地。
這大笑聲由遠及近,呼嘯傳來,緊接着,一道刺眼奪目,讓人難以直視的恐怖白色雷光出現,將那佛掌撕裂。
天地間奔雷如蛇,四處遊動,風雲驟變。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身穿青衫,自遙遠處踏步而來,走得很慢,很悠閒的模樣,但每一步踏出,便跨越重重空間,轉眼就來到佛門聖山上,來到佛殿之上,與三大聖人對立。
一頭蒼灰色長髮飄揚,身穿青衫,隨風盪漾,他頭頂髮髻上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面帶微笑。
雙手負背,淡然地直視着佛尊,眼中帶着幾分嘲弄。
隨後,他低頭,看着戰臺上那臉色從驚怒轉爲愣神的少年,露齒一笑,道:
“小耗子,好久不見啊。”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語,讓李昊有種失神的感覺。
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奔騰起來,變得沸騰,心中變得激動。
那模樣他太熟悉了,雖然跟原先的氣質有些差別,更加飄逸和出塵,但李昊絕不會看錯,也不會認錯,他是……風老!
盜聖,風波平!
李昊心中震盪,沒想到能在此處看到風老。
先前去歿河,將風老的魂念解放,其失魂身在天門關內,等他再去尋找時,卻被芊芊告知,對方已離去,在諸聖之地等他。
沒想到李昊還沒來得及去找對方,對方竟找到了他,會在此地相遇!
“這是何人?”
“聖人,是一位聖人!”
“瑞祥紛呈,大道環繞,這是哪位聖人?”
許多人看到此景,都是錯愕,震撼地看着風波平。
文聖跟劍聖卻是立刻便認出,對方竟是盜聖!
十多年前,聽聞這位盜聖一朝踏足三災聖人境界,渡過天劫,並且渡劫的方式極其誇張,其他聖人渡天劫,大多是對抗,而對方竟竊取了天劫的力量,以天劫對抗天劫!
剛剛那璀璨的劫光之力,便是對方的手段。
聖人天劫,成爲其攻擊的方式,相當可怕!
莫不是對方的師門……文聖心中微動,眼眸閃爍,早就料到,如此天驕背後必有大人物,沒想到竟是這位聖人。
遙遠處,劍祖聖地內,那站在劍崖邊,手持劍樓器魂的身影,微微凝目,旋即淡然一笑,手裡的劍魂消散,迴歸到劍樓之中。
他沒說什麼,跟着又悠然坐下來,掏出酒葫蘆,自飲一口。
而佛門聖地內,此刻卻是驚駭噪雜,沒想到竟有別的聖人來此,並且還爲李昊出手,將佛光擊碎。
佛尊臉上微笑不見,凝目盯着風波平。
劍聖旁邊,邊如雪卻是腦子嗡嗡作響,自她頓悟碎心後,眼前種種變化,超出她的預料。
那在印象中,盤旋在人間的兒時身影,竟就在眼前。
前不久,對方還曾來到她的聖女峰上,給她送丹藥。
他真是李昊?
可他爲何沒有認出自己?
是沒認出,還是……不願相認?
她感覺自己的道心在顫抖,明明已經斬斷一切,對方卻忽然冒出來,就在眼前,甚至比她兒時所見更加耀眼,更加驚豔百倍。
腳踩佛子,一劍敗半聖,她所追尋的終極一劍雛形,竟在李昊的身上看到了。
他不是不修劍道嗎,不是從來不喜練劍嗎,爲何……難不成是追尋自己而來?
諸多思緒在她腦海轉動,冰封破碎的道心,隱隱有裂痕。
劍聖似看出邊如雪的身邊道韻起大波瀾,有些意外,深深凝目看了眼。
邊如雪察覺到自己的道心發裂,頓時驚覺回身,臉色微變,只是靜靜凝視着李昊。
“風老!”
而此刻,李昊卻是激動叫道。
風波平輕笑,但眼中也有些激動,身爲聖人,能夠笑得如此燦爛,已經是情緒極爲外放了。
他大笑道:“我就料到,以你的天資必然會來到諸聖之地,還想着等渡劫後派人去接應你,結果十年前卻聽到你隕落的消息,那虛聖卑劣,以聖人偷襲一位道法境,簡直不配稱聖!”
說話間,他又對李昊笑道:“沒死就好,沒死就好,我就知道你命大,你這小耗子,爹不疼娘不愛,但天生命大!”
李昊聞言,既是高興激動,又有些無奈,不願提那過往,好奇問道:
“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以爲你死了,找過那虛聖追殺的地方,但對方將你斬殺在虛空中,他精通此道,將痕跡掩蓋,無法追查,我出現在這裡,主要是因爲凡間的那筆賬,沒有跟他們算清呢!”
風波平說到這,眼底也露出一絲冷意。
雖說借佛主的手,他的化身才有進歿河的機會,才導致李昊也進歿河,讓他偷到一顆真心,藉此超脫,渡過三災。
但他可不會因此感激對方,否則如何對得起李昊那顆爲他捨身往死的真心!
李昊聽他說起凡間事,這纔想到腳下踩着的雙生佛子,心中瞭然。
風老還是那個風老,有仇必報。
佛主將風老逮到無量山,要敗壞他,如今,他在諸聖之地被佛尊發難,風老本尊卻來相救他。
一切彷彿宿命,因果有序。
方纔佛尊還說因果因果,如今因起,果到,反倒印證了對方的話,只是這結果卻不能如對方所願,也不知是否是一種諷刺。
李昊笑了起來,道:“風老來得可真及時,否則小子我今日要吃大虧了!”
風波平莞爾一笑,道:“你小子先前不是還天不怕地不怕嗎,現在也知道要吃大虧了!”
這話雖是嗔怪,卻透露着寵溺喜愛。
緊接着他又道:“不過我可不是來得及時,我是化身一直在此,等待機會,只是這次滄瀾界天驕戰,佛門法則暫消,我的意念也能探查到這裡的情況,只是對這些小輩交鋒沒什麼興趣,快要打瞌睡了,多虧那佛胖子說出你的名諱來歷,才讓我驚醒。”
李昊聞言,這才瞭然,並非巧合,還真是因果。
雙生佛子的分身是佛主的事,只怕風老本尊已經調查到,畢竟如此耀眼,又是佛魔雙生,很難不讓人起疑聯想。
而探查到對方的情況,風老便看守於此,等待破綻,結果竟然卻因此跟他機緣巧遇。
風老雖說的隨意,但李昊能感受到裡面的真情,小輩交鋒,毫無觀看興致,只因他的名字在那噪雜的人聲中響起,便讓他驚起。
全場衆人,聽着這一老一少的一問一答,都是怔住,誰都看得出,這二位似乎並非是師尊徒弟關係,反倒是摯友。
只是道法境,卻跟聖人爲摯友?
二人重逢交談,全場似乎都被隔絕在外,但風波平的話,卻讓佛尊臉色陰沉下來。
他竟不知,對方有化身一直在此等待,幸好雙生佛子始終在聖山閉關參悟,也沒怎麼下山,否則便會被對方逮到機會了。
不光他心底後怕,其他佛門弟子也是錯愕,沒想到自己師門竟被一位聖人惦記,頓時有種被猛虎盯梢的悚然感覺。
“敘舊的話,回頭再說,沒想到今日這禿頭老小子,竟又要欺辱你,看來這筆仇,是繞不開了!”
風波平對李昊颯然一笑,旋即擡頭,表情卻迅速轉冷,盯着對方。
佛尊同樣神色平靜,凝視着風波平,彼此都是渡過三災的聖人,真要較量起來,勝負難分。
“佛曰……”
佛尊剛要開口,風波平卻是陡然大喝道:“滾你!”
文聖出口成章,風波平卻是出口成髒,這話說出,無數人錯愕,沒想到聖人也會像凡人一般,破口大罵。
在話落的同時,風波平擡起手掌,掌心濃烈的天地劫光出現,化作雷槍般朝對方飛射過去。
佛尊臉色微變,迅速擡手,掌心佛光綻放,真言顯露,他修的是千世平等道,即便是面對至聖的攻擊,都能大幅度削減,將其視作“平等”。
而在這平等聖道下,他卻能稱量,以佛法鎮壓,在同境中戰力是頂尖。
隨着那真言顯露,聖道輪轉,天地劫光竟也消滅,這跟他當初渡過的劫光相同,但當初他能渡,此刻依然能渡。
風波平卻沒停手,天地劫光發出,驀然擡手,竊天之道運轉,世間萬道皆能取用,佛尊的平等聖道,也被他竊取過來,再以此道反手將之。
剎那間,虛空震盪,佛尊身邊蓮臺上浮現陣陣金輪,環繞的大道散開,與風波平交鋒在一起。
這一幕,讓無數人看得震撼,錯愕。
本以爲名額戰爭鋒,已經足夠激烈,結果卻引發聖人大戰。
此刻通過界石映照,滄瀾界無數人都看到這千百年都罕見難遇的聖人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