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蒼比於生更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因爲他纔是親眼看到這一場大禍從興起到消弭的全過程。
儘管他一直沒找到究竟是什麼力量幫助了於生，讓他竟然能夠在意識混沌的情況下，自行凝聚金丹成功。
可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把事情說說清楚，別讓這小子再糊塗過去。
“小子，凝丹期要返回凡界，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滾！”
“這次我是說真的……”
“滾！我也說真的！”
呃……
看來這次把這小子氣得不輕，武天蒼無奈，只得閉了嘴，訕訕地在識海內陪着笑臉。
過了半響，於生感受體內翻天覆地的變化，哼了一聲，冷聲道：“本少爺凝丹了？”
“嗯，凝丹了……”
武天蒼小心翼翼地不敢多廢話，理虧啊……
“你幫的忙？”
“呃、這個倒不是，不過……”
“那就對了！”
於生根本不容他說完，打斷道：“你就是幹啥啥不行，吹啥啥沒夠！我一猜就和你沒啥鳥關係！”
武天蒼灰頭土臉，被鄙視得體無完膚。不過仔細想想，自己還真是除了幫倒忙沒幹什麼正經事，可那不是……趕巧了嗎……
只不過……趕巧得比較多而已……
又過了半響，於生訝異道：“蒼老師你的辦法呢？”
“呃、你不是沒讓說麼……”
“我還沒讓你騙我呢，你咋騙哩？”
於生沒好氣地催促道：“本少爺再給你一個機會，趕緊有屁快放！”
武天蒼動輒得咎，無語了一會兒，這才正色道：“你雖然真的是回不去，不過，我可以……”
“就這？”
於生覺得自己要瘋了！這貨分明是想活活氣死自己！
你回得去？廢話麼，你特麼的不是什麼七大神王、什麼御獸天尊，自然回得去，隨便穿梭都沒問題。
然而，那並沒有什麼卵用啊！
武天蒼不等他爆發，趕緊補充道：“我是說，我這道神識投影，可以代替你回到家鄉，給你父親先送點什麼靈丹妙藥之類的，穩住身體，等待你真正化神的一天……”
他吃盡了賣關子的苦頭，這回竹筒倒豆子，一次性說個乾淨利索。
哦？
於生這回倒是感興趣起來，“你不是神識投影，連形體都沒有的麼，這怎麼個回去法？”
“這當然有點難，不過，也不是全無辦法。”
武天蒼一改之前吞吞吐吐的常態，說得又清楚又透徹，“首先，作爲一道神識投影，如你所說不具備形體，也就無法攜帶任何丹藥回返凡間。所以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神識投影，化爲介於虛實之間的一種特殊形態——靈體態。”
“這種靈體態可以理解成人剛剛死亡之後，魂靈逸散之前短暫存在的一種存在，雖然同樣身體虛幻，卻多了一樣好處，可以拿取物品。許多鬼魂在拿取物品的時候被人發現，往往能引起相當的恐慌。”
“轉作靈體之後，就要用到另一樣特殊的陣法，名爲‘破空傳靈陣’。那可以將靈體定向投放，只消帶有你那一方凡界的一點氣息，就能找到對應的地方，將靈體傳送過去”
這一通亂七八糟的概念，把於生弄得暈頭巴腦，皺着眉頭勉強理解了一會兒，總結道：
“是不是分兩步，一個是幫你凝聚靈體；再一個就是構建這種破空傳靈陣？”
“嗯，就是這樣！”
“瞧你囉嗦成那樣……”
於生鄙夷一句，直接問道：“抓緊點，本少爺趕時間！那個什麼靈體，怎麼凝聚轉化？”
“凝聚靈體，自古以來流傳的法門有許多。但最爲靈驗通用的，莫過於自上古大能太乙真人流傳下來的‘蓮花化身’”
武天蒼肅然道：“相傳太乙真人曾經以蓮花完全吸納門下一名弟子失去了本身血肉的魂魄，並且重新凝聚成人形，成爲有史以來最爲強大的靈體態，不僅鬥法時佔盡便宜，甚至可以長久存在於世間。”
“這種逆天的法門如今自然早已失傳，太乙真人洞府中的仙蓮也絕非這方靈界所能找到。不過若能以蓮花作爲載體，讓靈體態存世幾日，卻是不難做到。”
蓮花麼？那倒是不難……
於生鬆了一口氣，兀自不太放心，再度確認道：“尋常蓮花就可以，不要別的什麼物事？”
“材料沒什麼嚴格需求，只是僅靠神識投影，凝練蓮花化身的法門，本座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說盡力而爲便是！”
武天蒼現在知道於生對回家一事已經重視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不敢再有半點虛頭，有一說一。
“聽上去也沒那麼靠譜……”
於生不大滿意地嘟噥一句，卻也只能寄希望於蒼老師能靠譜一回。
“那個破空傳靈陣，又是怎生構建方法？”
“刻畫陣法並不爲難，本座駕輕就熟絕不會有任何失誤。只是，驅動這破空傳靈陣，除了需要海量的靈玉提供能量支持之外，還得要一枚‘定星石’來保證靈體在虛空內不會迷失方向，順利找到期待的目的地。”
“定星石？那是啥玩意！”
於生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聞言皺起眉頭來，“我該從哪裡找尋這東西？”
“這個本座倒是留心過，在迷霧森林外的那個大日如來城，神識探查時，曾經感應到了定星石獨有的氣息。”
“什麼？”
於生怪叫起來：“你找到過這東西？”
“那你早該知道我早晚用得到，當時幹嘛不直接弄到手裡啊！”
於生覺得這簡直是三歲孩子都該明白的邏輯，這蒼老師雖然不靠譜，也沒到這程度吧！
可是武天蒼竟然是幽幽一嘆，神情有些落寞。
“老夫本來以爲，你最開始那樣迫切地想要回家，只不過因爲初涉靈界，對環境一片陌生，自然思鄉情重。”
“實在沒有料到，匆匆五年過去，你竟然依然會因爲堅決回家的事情而如此自苦，甚至差一點就讓凝聚金丹功虧一簣，身死道消。”
武天蒼沉默了一會兒，纔再度開口：“有一件事，須得和你講清楚。”
“凝聚靈體，通過破空傳靈陣回到凡界，的確能夠做到。不過這種穿梭兩界的方法，由於沒有實體參與，大損神識！”
“老夫本尊神識固然強大，可是留在這一界的無非是一道投影，以我的推測，經過這次傳送之後，便再也無力重返靈界，而是就此泯滅在凡間。”
“也正因爲如此，即使是化神期修士，也絕不願意輕易穿破空間壁壘隨意降臨凡間，那對他們本身修爲將有一個極大的損害。”
定定地望着面前這個一手培養起來的徒弟，武天蒼表情無比認真。
“現在，我把這個決定權交給你。若是你執意要通過這種方式讓我送藥回去，那從此這漫漫仙途，便要獨自來闖了！我再也無法給你提供任何幫助。”
是這樣……
於生也沉默下來，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雖然這師徒倆整日沒正形地互相鬥嘴，彼此嘲諷，可五年相處，建立的感情依然牢不可破。
如今凡界這一趟，竟然要永遠失去識海內的蒼老師。
於生並不心疼所謂幫助和提點，而只是對這樣一個師長的離去，十分不捨。
“就是說，我們以後再無相見的機會了麼？”
過了好一會兒，於生才擡起頭，鄭重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這個……倒也不完全是。”
武天蒼忽地展顏笑道：“消逝的只是本座一道神識罷了！本尊，依然在神界逍遙。若是你小子有飛昇仙界的一天，便能夠感應到本座的存在。若能真的跨入神界，便是你我重逢之時！”
“不過，靈界萬千，修士億萬，能飛昇仙界的屈指可數！失去了老夫的指點，你有信心……”
“仙界？那是什麼東西！”
於生表情飛揚起來，打斷道：“自然要神界再見了！仙界？那老兔子都去得了的地方，攔得住本少爺？”
“沒有你的攪合，說不定本少爺還修煉得快一點呢！”
幾句話一說，大少爺的性子重新表露出來，沖淡了剛纔有些凝重的離愁別緒。
畢竟還不是真正分別的時刻呢！
蓮花化身、破空傳靈陣，都還是沒譜的事，現在搞得生離死別一樣，何苦來哉！
武天蒼哭笑不得，自己一直以爲這小子會放不下識海中的這道神王神識。有了真正神王的一路指點，不知要少走多少彎路，飛昇仙界或許真的只是時間問題。
可是現在，人家似乎根本沒當一回事，反而很嫌棄自己搗亂的樣子。
倒是自信滿滿，就不知道是不是無知者無畏。
接下來的目標已經明確，武天蒼知道，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攔阻此子回家的路。
自己此去，只是打個前站，以靈界妙藥穩住他父親的病情。
或許，真的不用太多年，此子便能夠真正晉升化神期，堂堂正正地回返家鄉。
只可惜，那一刻，自己註定已經無法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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