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裡的風有些大,半開的窗戶有着沙沙的聲音,窗簾被吹得輕輕晃動,忽明忽暗。
門外傳來汽車的聲音,一道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還有人小聲說話的聲音,隱隱有些激動,似乎在爭執什麼。
燈滅了,屋裡也暗了下來,只有窗外月色朦朧的光。
腳步聲漸漸響起,上了樓梯,停在了蘇餘的門前。
“這孩子睡了吧?”
“那麼晚了,房間燈都關了,早就睡了。”
“哎,你說我們該怎麼辦這孩子啊?也不指望她親近我們,但也不能像個陌生人一樣吧,想補償她她不要,整天安安靜靜的,這哪像一家人啊。”蘇餘的母親小聲的吐槽着。
她以前在村子裡時,都是扯着嗓子,插着腰和別人罵架的,哪怕平時說話都是大着嗓門。雖然現在已經有錢了,成了村裡茶餘飯後,遠近聞名的暴發戶,但一些習慣還很難改,她雖然下意識的放輕了聲音,但在這安靜的夜裡還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噓!”
蘇平急忙提醒她:“小聲點,你是怕孩子聽不到啊?”
“算了算了,她想怎樣就怎樣吧,主要是你爸媽老是在我耳旁嘮叨,煩得要死,睡覺去。”她的聲音依舊不小,估計吵到了隔壁的兩位老人家,房間裡傳出了好幾聲咳嗽。
“行了,你別說了,都吵到爸媽了,趕緊小聲點,都說了一路了還說,你煩不煩啊……”蘇平嘆了口氣,轉身就往房間走。
“哎,你以爲我想吵啊,還不是爸媽整天給我臉色,女兒也把我們當陌生人,本來好好的日子,他們來住的這段時間,天天都讓人糟心……”
聲音伴着腳步越來越遠,直到門被關上的聲音,一切都回歸安靜。
蘇餘睜開了眼睛。
忽明忽暗的夜色在她臉上跳舞,輕顫的睫毛似乎在打着節拍伴奏,蘇餘靜靜的看着天花板,腦子裡飛速的過濾着時光的浪濤。
“家寶,家寶,寶寶過來,進房間裡來,媽媽給你一樣東西。”
本來和姐姐一起玩大水蟻的蘇家寶,才3歲的他,一聽到媽媽叫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
蘇餘默默地看被關上的房間門,撇了撇嘴巴,心情有些失落。但注意力很快被門外飛來飛去的大水蟻吸引了,笑着跑出去抓。
雨很大,天色都朦朧了,半邊的天都是黑的,名副其實的“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這種大水蟻一到下雨天就出來,整個大門的屋檐下到處都是,蘇餘自己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衣服被飄落進來的大雨弄溼了些。
蘇家寶出來時,吧唧着小嘴,看起來一臉滿足。
蘇餘蹲在他的面前,攤開手中自己剛抓的幾隻大水蟻,笑着遞給它:“弟弟,姐姐剛剛抓得,給你。”
蘇家寶伸出小手接過時,蘇餘看到了他手上粘着的半塊肉,還有些光滑的油膩。
“你的手上怎麼有肉啊,還有油!”八歲的蘇餘指着他的手問。
“媽媽剛剛給我吃了雞腿,兩個大大的雞腿,我要拿給你,媽媽不給,她讓我自己吃完,說你不愛吃。”蘇家寶奶聲奶氣的說。
怎麼會不愛吃,是不想給我吃罷了。
那個女人給蘇家寶擦了嘴,卻忘了手。
蘇餘看着窗外的夜色,無聲的笑了,都過了那麼久,這些小事還是偶爾會想起,一直告訴自己不介意,習慣了就好。
可是,怎麼能不介意啊。
父母的思想比爺爺奶奶還要頑固不化,腦子裡只有男孩子,只要男孩子,生了蘇餘一個賠錢貨,還是被村裡的“大仙”說名數有些古怪的孩子,他們又怎麼能喜歡的起來,從小就丟她給爺爺奶奶帶了。
明天就回家吧,和爺爺奶奶一起回去,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