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堆徹在萬丈高空,好似濃墨滴入了水池,在水中舒展翻滾開來。
嘀嘀噠噠的雨水,匯聚成絲,像是串聯着無數晶瑩剔透的寶珠,伴着風聲雨聲,揚甩在天地間。
白玉磚石雕刻着圖案,凹凸不平的縫隙成了積水藏身之所,慢慢積蓄的平鋪而出。
“本宮想請大監正算一算……”
“是誰殺了本宮的母親!”
跪在地上,叩首而下,水滴四濺,雨水炸開,強大的氣血浮沉,天地魂震動,宛如暮鼓晨鐘被敲響。
三皇子跪在地上,眼眸通紅,佈滿了血絲,語氣之中帶着堅定與決絕。
話語聲迴盪,縈繞在整座欽天監寶樓之前。
黑色屋檐邊角匯聚成的雨水,滴落而下的聲音,都被傾軋蓋過。
氣氛一下子變得冷寂了下來。
紫意貂寺老邁枯槁,肩脊筆挺,微微低下頭顱,雙手交叉在身前,安靜的站在了跪在地上的三皇子的身後。
面容之上沒有多少神色上的變化。
李澈和洪石佛則是站在側畔,面容俱是微微發生了變化。
主要還是三皇子的決絕……
讓大監正算一算是誰殺了他的母親?
對於大監正的玄奇,李澈可沒少聽聞……
不管是呂太白還是洪石佛,談及到神都欽天監總部的那位大監正,都是充滿了敬佩與崇敬的語氣。
甚至,呂太白還推測過,這位大監正……
很有可能已經突破到了神劫之境,當然這是猜測,畢竟神劫修士在人間會引動天地意志所降下的三災九劫。
真正的三災九劫聲勢極其可怕,要隱瞞與屏蔽很困難。
而大監正若是真的度三災劫厄,不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畢竟,神都強者如雲,欽天監大監正又時常呆在寶樓之中。
因此,當三皇子求大監正算一算的時候……
李澈心頭是不由一凜。
大監正……
能算出來嗎?!
心潮不禁泛起了些許的漣漪。
與此同時,李澈亦是詫異的看了三皇子一眼,好強烈的決心,身爲皇子,居然當衆跪伏叩首,哪怕對象是神都,或者說整個大景,最爲神秘與強大的大監正……
可呂禮同畢竟是三皇子,代表着皇家身份,這內心之中是有多麼迫切的想要尋到殺母真兇,所以纔會如此表態。
至於那欽天令,則是讓李澈微微驚訝,根據三皇子的描述,欽天令乃是皇帝賞賜給每一位皇子的,每一位皇子都能夠持握欽天令,來請監正出手算一次。
但因爲只有一次機會,所以對於任何一位皇子而言,欽天令都極其的重要,必要時刻,甚至能夠改命與保命!
洪石佛揹負着棋盤,面色複雜:“欽天令啊……”
“原來如此……或許這三皇子有做戲的嫌疑,但不可否認,他在這個時候動用這枚欽天令,倒是能夠給大監正留下不錯的印象。”
“欽天令乃是大景皇帝與大監正之間的約定,每一位皇子出生,大監正都會贈一枚欽天令,而欽天令的需求,或許便是每一位皇子給大監正留下印象的時候。”
“欽天令可讓大監正出手推演計算一次……若是推演計算之事至關重要,或許會改變大監正的印象,若是能夠搏得大監正的好感,那太子之位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洪石佛低聲對李澈說道。
雨水轟鳴嘩啦的聲音響徹不絕。
“生母之死,爲母復仇,乃爲孝道……這三皇子,興許是打算通過這一次的事情,展現自己的孝道給大監正看一看。”
“當然……也不排除三皇子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爲紀貴妃復仇,想要找出真兇。”
洪石佛與李澈站的很近,二人的對談聲音很小,且特意用神性壓制,倒是沒有被三皇子所聽到。
洪石佛也清楚,妄議皇子不是什麼好習慣,自然不被聽到與發現才能減少麻煩。
李澈眉毛挑了挑,看着跪在冰冷的雨水之中的三皇子,眼中倒是閃爍一抹異色。
三皇子的訴求,以及託舉的那枚玉佩,在雨幕中熠熠生輝。
片刻之後,纔有縹緲的聲音,從那欽天監寶樓之中飄蕩而出。
“欽天令只有一次機會,殿下可真是決定了?”
大監正的話語之聲從寶樓之中飄蕩而出,聽不出喜悲與情緒。
或許是欽天令的緣故,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緩和許多。
三皇子跪在地上,咬着牙:“大監正……本宮決定了!”
他的聲音之中,涌動出了些許的難以遏制的心痛與悲愴。
“紀貴妃乃爲本宮的母妃,生下了本宮,賦予本宮血與肉,是本宮至親,血濃於水,母親身死……做兒子的如何能無動於衷?”
“我想找尋到兇手,我想要親手格殺兇手,取兇手的性命,以祭奠母親在天之靈!”
三皇子的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悲愴與果決。
迴盪的聲音,讓雨水都在震動。
一旁的洪石佛與李澈慨然萬千。
李澈有點感動,這是一位多麼孝順的兒子啊,不管是否是真的在逢場作戲,想要在大監正面前有一個好態度。
就單單這說的飽含情緒的話語。
李澈就十分的感動,恨不得立刻遂了三皇子的願,送三皇子去見他的生母。
讓他們母子二人,整整齊齊。
“那便一起進來吧。”
淡淡的聲音無喜無悲的飄蕩。
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隨後伴着“嘎吱”的聲音,那欽天監寶樓的門戶頓時打開,宛若一瞬間,漫天墜落的雨,都停歇了下來般。
而樓閣之中,有兩道身影緩緩走來。
皆是穿着白色長袍,寬袍大袖,風中飄蕩,有幾分謫仙人般的飄灑。
“三皇子,請。”
爲首一人,鶴髮童顏,帶着幾分溫和的笑容,看向了三皇子。
另外一人,則是一位女子,看上去有些年歲,但姿容卻頗爲美豔,只不過眉宇中有種出塵之氣。
三皇子從地上爬起,氣血蒸騰,將褲子上的雨水給蒸發。
“禮同見過嶽監副與方監副……”
三皇子呂禮同躬身,好似平復下了情緒,眼眸中的悲傷無法遮掩。
總部欽天監有兩位監副,雖然名頭不如大監正有名,可卻也是位列大神譜上的大神強者。
而這二人,一人來自神都萬古世家岳家,一人來自江南道方家,在江南道,方家乃爲唯一的萬古世家,書香門第,世代讀書修儒,在江南一道極有威望。
在馬車來的路上,洪石佛便有介紹過。
兩位監副看向李澈和洪石佛,那位女子方監副看着李澈,竟是笑了笑,頗有幾分二月春風扶楊柳般的感覺。
“李半聖,特等客卿考覈的事項已經準備好了,請。”
監副方尚真說道。
這般區別的態度,讓三皇子眼眸微微一凝。
監副嶽桃符倒是維持着憨態可掬的笑容,這笑容給李澈一種嶽黃龍的既視感。
不過,都是來自神都岳家,倒也正常。
但是嶽黃龍在岳家好像不怎麼受待見,被安排到乾元道城,可是讓嶽黃龍心中滿是碎碎怨念。
衆人入了欽天監寶樓。
雕花木門陡然閉合,霎時與外界天地完全隔絕開來了般。
雨水落下的聲音,彷彿被徹底的抹去,聽不得絲毫。
欽天監寶樓之中,十分的空曠,彷彿空間拉扯開來一般,隱約間,李澈竟是有種踏足到了另外一個區域般的感覺。
那感覺……就像是從外界進入到墨城中般。
小洞天?!
不對,不太像是小洞天,因爲李澈還能清晰的與外界天地產生天人感應。
所以,是佈列了陣法的緣故?
寶樓之內很空蕩。
李澈、洪石佛,還有三皇子與紫意貂寺韓四喜,一同跟隨在兩位白衣寬袍大袖的大監副身後行走。
至於九十九層白玉階梯之下的蘇雲姬和蘇雲流等人,自然便沒資格入內。
空氣之中,瀰漫着好聞的香味,像是檀香增添了幾許材料後燃燒起來的煙氣。
讓人心神寧靜,渾身舒心,眉心泥丸內的神性流轉都變得溫和且絲滑。
寶樓總共九層,一層與一層之間,層高極大,明明外部看去寶樓層高也就三四米,可真正入內,面積彷彿擴大了十倍百倍。
每一層都宛如廣場般寬闊。
中央有旋轉的紅檀木樓梯,樓梯上用極其精細的雕工,雕刻着各種神異的雕像,模樣各異,蘊含神性……
其中李澈甚至看到了八臂獄蓮忿怒三太子廟神,當然不是出自金光府的那尊廟神,而是仿雕。
這樓梯之上,仿雕着一尊尊廟神雕像!
而且幾乎都是出自神鵰半聖之手,栩栩如生,蘊含諸多廟神神意。
像是一位神鵰半聖行走過每一座詭異廟,觀摩廟神後,將廟神神鵰給仿雕而出,佈列於這紅木樓梯之上。
這手筆,不可謂不大!
整座寶樓之內,神性濃郁到幾乎要凝成水滴般。
彷彿吸一口,滿嘴都是足以媲美五老下位的神性晶中所蘊藏的神性!
寶地啊!
李澈眼睛微微亮,如果能在這裡面修煉……
神性晶都省下了!
兩位大監副,帶着四人來到了第九層。
第九層竟是比起想象中要更加空曠,一根根硃紅色的大柱子撐起,宛若一座放大無數倍的廟宇般。
而在第九層的中央,則是趴着一隻綠色的大龜。
那大龜也着實太大,趴在地上而已,龜甲幾乎都要碰觸到那屋頂房樑。
衆人只看到了大烏龜,卻是未曾見到監正身影。
嶽桃符和方尚真行至第九層後,來到大龜面前,抱拳執禮。
“大監正,都帶來了。”
嶽桃符鶴髮童顏,笑呵呵的說道。
話語一出。
李澈頓時愣了愣……
啥?
大監正是頭龜?!
……
……
咔擦咔擦——!!!
天穹之上,有雷霆乍現爆鳴。
雨勢變得愈發的磅礴,交織在天幕鉛雲之間,乍現的光輝,讓陰沉的人間都閃亮了幾分。
乾元院內。
呂太白捏握一枚白色的棋子,與剛剛回到院子中的畫中仙呂太白完成了身份交互。
坐在椅子上,望着淅淅瀝瀝的雨水,連綿的墜下,呂太白眸光波瀾閃爍。
“神乎其技。”
呂太白呢喃道。
這等挪移術,這等分身術,還有那將死者從死亡的幽冥之中召喚回來的手段……
哪怕強大如他,對地府也不禁感到了深深的忌憚。
與這樣的對手爲敵,的確會寢食難安啊。
幸好,地府從一開始就站在他們這一邊,乾元神宗並未跟地府有過任何的過節。
“地府到底什麼來歷?”
“真的是詭闕之中……那些覺醒的陣營諸神所創造的?”
呂太白雙手搭在椅子上,身側炭爐在燒着熱水,滾沸的水流之中,碧綠的茶葉在上下起伏。
院子之中。
哼哼哈嘿的聲音響徹不絕,或許是因爲預宴的大勝,被曦曦調動起情緒的乾元神宗和道城的神童們,一個個熱火朝天,鬥志昂揚的修煉着。
曦曦挺着肉嘟嘟的肚腩,雙手叉腰,擡起手“滴滴滴”的就點了三個幸運的神童,與她一起對練!
呂太白啞然失笑,不過,不得不說,六歲的曦曦已然有着遠超他當初六歲時候的實力了。
“小丫頭如今的實力,倒也有資格去歷練一番……”
“這是祖師爺定下的規矩,乾元神宗每一位少宗主,都需要下山歷練,遊歷紅塵,得紅塵洗禮……”
呂太白喝了口茶,咀嚼着苦澀的茶葉,眯起了眼眸。
離開神宗庇護的舒適,進入江湖之中歷練,可以磨礪心性,感悟人性,瞭解人心……
感天之蒼莽,地之遼闊!
修成心劍……
才能夠在乾坤小洞天之中,得獲祖師爺認可與道蘊傳承,真正繼承宗主之位。
他呂太白當年便是這樣過來的……
一人仗劍走天涯,大景十一道,俱數徒步走過。
他拜訪過劍南道的巴蜀劍閣,登上了險峰劍閣,叩劍問道。
下過江南道,得見迂腐儒修們,立下條條框框,將整個江南道困束。
徒步入西陵道得見地上佛國,人間煉獄,一人一劍砍了不少佛頭。
也去過通幽道,與真武神宗的弟子們,浴血廝殺邊塞大黎蠻兵。
……
歷練的意義在於增長世面,瞭解這個天下,明悟修煉的意義。
明白何爲天地乾坤!
不過,呂太白很快搖了搖頭。
“這丫頭才六歲,有什麼好歷練的……誰家孩子六歲扔出去歷練?”
“是否要歷練,還得跟李澈商量一下……”
呂太白哧溜的喝了口茶。
曦曦的成長速度有些超乎他的預期。
因此對於曦曦未來的修煉安排,他還真有點頭疼。
按照乾元神宗的規矩……
踏足到大宗師境界的少宗主,就該派遣入紅塵歷練……
可曦曦六歲大宗師……
着實有些太過妖孽。
讓呂太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安排。
也不敢輕易亂安排……
天賦越妖孽,對其未來的安排就要越謹慎。
呂太白不希望自己弟子之中,再出一個魏淵。
“算了,暫且不急等此次蟠桃勝會結束後再說……”
“況且,這一次蟠桃雛龍勝會,對於曦曦而言……也算是一次難得的磨礪。”
“這小丫頭一路而來順風順水……也許這一次能嚐到些苦頭,感受下失敗的滋味。”
……
……
蓮花閣。
雨水連綿不休。
布衣飛揚不休,謝運神半白的髮絲在冷風中簌簌,他看着呂赤,眸光之中帶着幾分鼓勵之色。
然而,呂赤卻是搖了搖頭……
“孩子,你是不願說,還是不敢說?”
謝運神問道。
呂赤看着謝運神,抿了抿脣。
事實上,呂赤已經猜到是誰殺了紀貴妃。
如此行事風格,呂赤太熟悉了……
牛魔!
李澈!
可是,他要爲母復仇嗎?
呂赤緩緩低下了頭,心頭百感交集,此刻其實有幾分茫然,他曾渴望過母愛,可是母親從未將目光落在過他的身上。
紀貴妃將一切的愛都給了三皇子,他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兒子般。
而在八臂獄蓮忿怒三太子詭異廟之中,他選擇剔骨削肉的方式接受三太子廟神的傳承之後……
他便已經徹底斬去了自己內心中對父母的那種情感。
但如今得知紀貴妃的身死,他還是心中微微一顫。
他終究……
還是個兒子。
他有些不知所措。
有些不明白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抉擇。
所以,他來尋國師,或許……國師能夠給他答案。
謝運神看着滿是掙扎之色的呂赤,拉着呂赤進入到了蓮花閣內,侍從和婢女燃起了爐火,溫熱的氣流在閣樓內氤氳。
呂赤驅散了身上的寒氣,盤坐在蒲團之上。
嘀嘀噠噠的雨水落在了那養着三株蓮的三足銅鼎之內,雨水不斷的墜下,卻是怎麼都無法將銅鼎給裝滿。
“孩子,你心中有迷茫,你身爲皇子,手中應該持握一枚欽天令,你爲何不去找尋大監正,傾訴心中的迷茫,讓大監正爲你解惑?”
國師謝運神笑道。
他沒再繼續詢問呂赤關於是誰殺死紀貴妃的事情。
轉而問起呂赤爲何來尋他。
呂赤肯定有屬於他的目的。
謝運神直接了當的開口詢問。
如果說是誰殺死紀貴妃的事情,呂赤不願說……他不強求。
但是呂赤若是不直接告訴他來尋他的目的,謝運神便會立刻逐客。
謝運神半白半黑的髮絲在穿堂的冷峭春風中拂動。
他盯着呂赤。
呂赤猛地仰起頭。
“國師……”
“本宮想爭!”
謝運神聞言,笑了起來,臉上褶皺堆迭,目光灼灼,有幾分滿意之色。
“你爲何想爭?”
謝運神又問道。
呂赤攥起拳頭,閉上眼,攥起的拳頭鬆開又握緊……
最後,徐徐吐出一口氣。
“我想要證明……”
“我配得上。”
謝運神怔然,下一刻捋須大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什麼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般。
他笑的前仰後俯,他笑的眼淚都掉下來。
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要爭太子之位,竟然是這麼一個奇葩的理由。
謝運神聽出了呂赤言語中的配得上是配什麼……
不是配得上這太子之位,不是配得上那第一城中央皇宮的那張皇座。
而是……
配得上一個人。
僅此而已。
……
……
神都第二城。
八角重檐滴水欽天寶樓。
九層寶樓,飛檐翹角,頂上九頭飛龍,栩栩如生,拱衛閃爍神性光輝的寶珠。
寶樓之內。
李澈有些錯愕的看着眼前這頭龐大無比的巨大綠龜。
這龜趴在地上,龜甲彷彿要將屋頂都給撐開般,隨便一動,都可以讓屋頂被撐的破碎。
而兩位大監副卻是對着這頭大龜稱大監正……
李澈都麻了。
心中對於這位被呂太白、洪石佛、嶽黃龍等人誇讚的幾乎要上天的神秘存在,一手編著了大神譜、天門關以及神兵譜的欽天監大監正可是期待了很久。
結果……
現實讓李澈有點麻木。
大監副方尚真似乎看到了李澈麻木錯愕的模樣,頓時輕輕一笑:“李客卿,莫要誤會……這尊玄龜妖王,乃是大監正的寵物。”
而隨着方尚真的話語落下。
那頭巨大的玄龜,銅鈴般的眸子一轉,落在了李澈的身上。
“來了?”
玄龜開口。
李澈墨衫獵獵,一時間,竟是不知道是否要跟這頭玄龜對談。
不過,李澈還是抱拳作揖:“來了。”
“欽天監總共有十二位特等客卿,你若能夠通過考覈,便爲第十三位特等客卿,享有神都除第一城之外暢通無阻行走的權力,另外還能在這棟寶樓之內,得獲一個修煉名額的資格。”
玄龜開口,他的聲音十分的渾厚,轟鳴震動,使得整層樓都在震動般。
“前提是你能通過特等客卿考覈。”
玄龜簡單的說了兩句後。
隨後,目光便挪移,落在了身着淡金蟒袍的三皇子呂禮同的身上。
三皇子頓時感覺到些許壓抑,雙眸依舊通紅,悲愴之意難散,抱拳道:“請大監正助我。”
玄龜巨大的眼眸盯着三皇子。
隨後,張開了嘴巴,好似有無數的氣流噴吐而出,繼而龐大的玄龜身軀竟是慢慢的變小變小……
差不多跟一張八仙桌一般大,而在那玄龜甲背上,則是盤坐着一道白煙凝聚成型的模糊身影。
衆人目光望去,俱是無法看清楚大監正的模樣。
“三皇子既然決定了,那這枚欽天令本座便回收了。”
大監正淡淡的開口。
擡起手一招三皇子手中的欽天令頓時脫離了三皇子的手掌,漂浮而起,朝着大監正飄飛而去。
而剛剛飄到空中,便轟然炸開。
無數的流光閃爍交織,好似化作了七彩色的流光,在虛空中不斷的交織着。
而那端坐在玄龜背上的大監正,手指掐印。
屈指一彈。
七彩色的流光炸開,宛若煙花綻放。
慢慢的化作了一個玉珠。
“你要的答案,便在這天機玉珠之中……歸去再開天機玉珠。”
大監正淡淡的聲音響徹。
隨後玉珠便飄然落在三皇子的手中。
欽天令化作了一枚天機玉珠,一旦打開,天機玉珠便會自動損毀,意味着三皇子與大監正之間的牽絆徹底斬斷。
三皇子抿了抿脣,毫不猶豫的接過了天機玉珠,收取到乾坤玉中。
“多謝大監正成全。”
“心中有孝,甚好。”
那端坐玄龜背上的大監正微微頷首,淡淡誇了一句。
三皇子面容之上滿是悲慼之色:“母妃已然身死,本宮已然無法盡孝……只能竭盡全力去尋到兇手,親手斬殺兇手,讓母妃安息。”
大監正微微頷首。
隨後開口:“接下來要與李半聖進行特等客卿考覈……殿下且先行離去吧。”
三皇子聞言,看了李澈一眼。
他本來還想留下來看看李澈能否通過特等客卿考覈。
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他現在若是留下觀看李澈的特等客卿考覈,便與他那欲要爲紀貴妃復仇的情緒產生割裂與衝突。
怕是會讓大監正生厭惡。
所以,三皇子只是朝着大監正恭敬作揖。
轉身告辭離去。
隨着淡金色的蟒袍以及皇宮貂寺的一襲紫衣,消失在了樓層之間。
整個第九層便逐漸的安靜了下來。
李澈從三皇子消失的背影上收回了目光,心神微微一動。
天地棋盤之中,天地魂凝聚出的身形漂浮在棋盤之上,掌心之中懸浮着一顆飛雷棋子。
模糊一陣後。
這顆飛雷棋子便慢慢的化作白色的煙霧消散開來。
竟是已然悄然無聲間,落在了那三皇子的身上。
李澈五指攥握,收回目光,忽而看向了那大監正騎乘的玄龜,且見玄龜的眼睛正幽幽的盯着他。
李澈心頭微微一跳,被發現了?
飛雷棋子乃是以一縷極其稀薄的無垢心神性凝聚而成,無聲無息,與天地間神性融合,就跟無色無味的毒藥一般……
應該沒有,若是被發覺,無垢心道果會示警。
不過,既然未曾發覺,這玄龜一直盯着他做什麼?
就在李澈心思微動的時候,兩位大監副嶽桃符和方尚真走到了第九層的邊緣處。
將位置留給了李澈,至於洪石佛,也早已自覺的離去,退到了邊緣,揹着棋盤,滿是興致與期待。
顯然是在期待李澈能否成爲特等客卿。
一旦成爲特等客卿,李澈在整個大景欽天監之中的地位,可就僅次於大監正與兩位大監副了……
甚至比他洪石佛這位地方道城的欽天監監正可能都要高上些許。
第九層空曠無比。
便只剩下李澈、玄龜以及玄龜背上看不清面容,好似由煙霧凝聚成型的大監正。
“李客卿……準備好了嗎?”
大監正輕輕開口。
隱約間,李澈好似感受到了一雙深邃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彷彿要將他整個人都給看的透徹一般。
忽而。
那玄龜猛地睜開了眼眸,銅鈴般的雙眸之中,好似有絢爛的光輝迸發,直勾勾的盯着李澈!
而玄龜背上的大監正虛影氣息,亦是陡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似無數恐怖的氣息,被壓縮到了方寸之內,盡數壓落在了李澈的身上,讓李澈感覺好似山河傾軋般,有種窒息感!
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緊縮。
泥丸內景之中,顆顆金丹震顫,真猿神胎亦是在咆哮。
胸腔中,諸多道果竟是同一時間示警起來!
強者!
極其可怖的強者!
呂太白、黃眉等等與眼前這大監正相比,都差了太多太多!
巨大無比的壓迫感,讓李澈烏黑蒼勁的髮絲在飛揚狂卷。
排斥的力量衝擊開來,像是要將李澈的身軀,給排斥出第九層一般。
李澈眼眸一凝,他知道這是大監正在考驗他的實力。
特等客卿,不僅僅要有技藝,更要有足夠強大的修爲傍身。
李澈擡起手點在眉心。
頓時——
一聲怒吼咆哮炸開,靈明真猿神胎轟然浮現,仰嘯間,爆吼迴盪。
法天象地浮現而出,咚的一聲,重重踏在地上,惹得整個第九層都震動起來。
第九層的邊沿。
嶽桃符大監副淡淡一笑:“這是大監正在考驗李客卿的修爲……”
“此乃爲特等客卿考覈第一關……”
“能夠讓大監正親自下場考覈,哪怕是前十二位特等客卿都未曾有這個資格……”
“老夫很好奇,這位李客卿,到底……憑什麼?”
嶽桃符鶴髮童顏,捋須而笑。
方尚真看了他一眼,隨後看向場中,亦是有些無奈。
“翰書啊翰書,不是姐不幫你,着實是……大監正親自下場了,姐也沒法子了。”
方尚真嘆了口氣。
她的親弟弟方翰書,親自手書一封而來。
想要讓她在李澈的特等客卿考覈上給一些規則允許範圍內的幫助。
可現在……
大監正親自下場,她可就給不了幫助了。
只能看李澈自己了。
李澈祭出法天象地,強大的神性與天地魂涌動,整座九層之中,狂風大作,氣流狂飆。
騎在玄龜背上的大監正,好似帶起一抹笑意看向了李澈。
“李客卿,且聽好你的特等客卿考覈要求……”
法天象地之內,李澈蒼勁髮絲宛若黑色雷霆抽打。
他擡起頭,目光灼灼,抱拳作揖。
“李澈,準備好了。”
大監正捋須一笑,那迷濛纏繞在白煙之中的身影,看不出真實的模樣。
隨後,有悠悠話語縈繞在寶樓第九層之中。
“我坐在玄龜背上。”
“你便將我當成廟神一尊……”
“雕我。”
李澈聞言,心頭陡然劇烈的震動起來。
而第九層的邊沿。
看熱鬧的三人聽到大監正給出的考覈要求,面容皆是微微變化。
“完了……”
“這考覈難度……也未免太大了吧?!”
“老夫以爲大監正親自監考是要放水呢,現在看來……哪裡是放水啊,渾然是將難度給拔到了最高!”
而九層中央。
李澈五指揚起倏地,玄龜張開了嘴巴。
噗的一聲。
一塊靈木被吐出,朝着李澈飆射而來。
李澈擡起手抓住這塊靈木。
打了個響指,繼而,神兵刻刀套裝頓時懸浮在周身,叮叮噹噹,刀氣縱橫。
眸光一凝,舉目看向了那端坐在玄龜背上的大監正……
卻發現……
那玄龜打了個飽嗝,扛着大監正慢悠悠的邁出了一步。
繼而……
玄龜與大監正……在原地消失不見!
李澈瞳孔一縮。
猛地扭頭,黑髮如電抽打,找尋玄龜與馱着的大監正的身影。
很快找到,那玄龜卻又是慢悠悠邁步,繼而彷彿爆發出了世間急速般,又消失不見了……
而玄龜馱着的大監正,縈繞在煙霧中,李澈根本看不清楚其模樣。
便更莫要說雕刻出大監正的神意與神形!
“真能跑啊……”
李澈吐出一口氣。
兩指併攏撕開了乾坤空間,五指一攥,從中取出了一尊雕刻好的二心大聖廟神神鵰。
二心大聖神鵰之上,有無數的雷弧竄動着,滋滋的發出千鳥齊鳴。
正是當初李澈渡神胎劫時候以神鵰汲吞盡劫雷的那尊神鵰。
雖然之前在預宴戰鬥中消耗了些許。
但問題不大……
李澈只是用這尊神鵰來僞裝一下他的手段罷了,至少讓他的雷霆手段,師出有名!
到時候問起,也好給出個解釋!
啪——!
神鵰砸在了地上。
地面微微震動。
望着那託着大監正,優雅的爆發天地極速的玄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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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澈胸腔之中,道果【雷磁道體】,竟是瘋狂的竄動起來。
龜龜!
我看你哪裡跑!
神通·獄雷天羅!
法天象地之中,李澈雙瞳都交織閃爍起暗金色的雷霆!
二心大聖神鵰轟然爆閃熾亮光輝!
無數的暗金色雷霆,宛如大網般從神鵰之中擴散張開!
遍佈!
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