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和金良分開的時候已經快要凌晨,我看了看手機,一個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但是心底還是有些恐慌,在當兵前,我幾乎是沒有夜不歸宿過,無論幾點必須回家,這是原則。
我說,金良,你把摩托車給我吧,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
金良看了看錶,說,這還早,你回家這麼早幹什麼?
我也看了看錶,果然還早,只是零點剛過五分,這一天剛剛開始。
我說,還是回家吧,早睡早起,注意身體。
金良說,要不咱吃點飯去?我有點餓了,你餓麼?
金良剛一說完,我就餓了。我說,我也餓了,吃點飯就吃點飯去。
金良哈哈大笑,發起火,我繼續坐在後座上,金良扭頭問我,要不咱吃飯的時候,再喝點?
我說,喝點也行,不喝不行。
說完金良和我一起哈哈大笑,油門擰到底,小踏板發出清脆的引擎,寂靜的夜裡一串放蕩的笑聲。
金良一說吃飯我還真發自內心的餓了,想想從去129所到現在也只是吃了一套煎餅果子,於是越想越餓,尤其是金良說要不再喝點的時候這種飢餓感更加強烈,滿腦子都是餃子配酒越喝越有的場面。
我嚥了一口飢餓的唾液,在後面衝金良喊道,金良,你知道麼,小時候我和大刀經常在咱們學校門口的餃子館喝啤酒。
金良邊開車邊說,是麼?我小時候不怎麼喝酒的,一喝就醉。
我說,我的酒量就是那時鍛鍊的,不是吹牛逼,初中的時候我就三瓶啤酒不倒,而且還能吃一盤餃子,不費勁。
金良哈哈大笑,說,那你真牛比,比大剛能吃。
我說,其實我一直覺得我要比大剛能吃,你知道麼,那時我家裡管的很嚴的,上學的時候中午必須回家吃飯,所以我都是在家裡先吃碗麪條,我聽書上說了,吃麪條不佔地方,吃完麪條之後再和大刀在餃子館集合,一人再吃掉一盤餃子,喝掉三瓶啤酒,然後去上學。
金良說,你那不是有病麼,喝酒是一種享受,你飽着肚子還怎麼享受。
我說,我覺得還行,我就是喜歡喝酒的感覺,飛一般的感覺,喝成什麼,就是什麼的感覺。
金良加大了油門,說,你一說,我還真想找找感覺。我加快速度,你觀察周圍,發現有飯店開着門及時彙報。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說實話這時我也快要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飢餓來襲,我的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裡,開始的時候,心裡都是事,滿滿的,等到把心裡的這些事挨個想一遍之後,就變的空空的,越是飢餓的時候,反而就越想要喝點酒,甚至在幻想一會開飯的場景時,主食具體是什麼還沒有想象出來,但是已經能夠看見桌子旁邊立着的一瓶酒,還得是白酒,最好是高度數的。
我記得那時我和大刀相約校門口餃子館的時候,大刀總是比我早一些,其實他那時因爲經常打架,家裡的管控也比較嚴,所以他之前也吃了飯,他比我要嚴重,我的家裡大多喜歡麪食,而大刀家裡口味南方化,頓頓米飯,還得炒菜,我能夠現象的出大刀媽往大刀碗裡邊夾菜邊說正在長身體多吃點的時候大刀的表情,但即便這樣,仍舊不耽誤大刀再喝下去三瓶啤酒,其實這種生活到後期階段我們兩個人分別已經能夠喝下去五瓶到六瓶啤酒,只是喝到第三瓶的時候胃裡已經被撐爆,實在不捨得把剛剛喝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
那時已經到了初中的後期階段,離我和大刀輟學不遠,於是這種狀態一直堅持到了我退學的前一天,即便大家晚上要聚餐,仍舊不耽誤中午這三瓶。那時的酒量喝完三瓶就已經有了即將得道成仙的感覺,走起路來很飄逸,擡高些腿都怕自己要飛起來,然後兩個人臉色微紅揹着書包一起飄進教室,在走進教室的時候我還要假裝虛晃一下身體,生怕別人看不出自己是喝過酒的。然後整個下午,心裡就充滿了滿足和幸福感,也不知在滿足什麼,在幸福什麼。
後來大家慢慢長大之後,就很少在中午喝酒,因爲成人之後都知道在中午喝酒是非常耽誤事的,尤其是在後來酒量慢慢增大的時候,越是覺得自己能喝,就越容易醉,我記得有一年吉光的一個小弟結婚,我和金良大剛耗子被邀請去參加婚禮,那是在一個村子裡,有回馬席的傳統,就是中午就餐完畢之後,新娘要回孃家,然後新郎下午再帶上幾個人去接新娘,這時新娘家要備上一桌酒宴,然後男方女方的親戚坐在一起,開始男人間的決鬥。當時我以爲這種決鬥是爲了新娘的決鬥,誰喝醉了,新娘就給誰,這樣的話我現在應該有好多丈母孃,並且村村都有丈母孃,後來才知道,媽的喝了也白喝,最後新娘還是人家新郎的。
那天中午在正席上我們都沒有喝酒,因爲吉光的小弟希望吉光可以帶着大家去參加下午的戰鬥,吉光大包大攬,一口答應。那天去之前我們還制定了一系列作戰方案,比如攻守兼備,抵制敵人的糖衣炮彈,比如車輪戰術,單兵作戰,被喝躺一個再上一個,比如田忌賽馬,先讓最不能喝的比如我打頭陣,再讓最能喝的比如大剛收尾,之類。安排的很周密,比去打羣架還要重視。
於是新娘回家之後,吉光帶着司機,拉着我們四個人,雄赳赳氣昂昂的進了村子。進了家果然是一桌豐盛的下午餐,桌子下面放着兩箱白酒。吉光使了個眼色,大家眉目傳情,誓要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
之後出來一個看起來已經有七十歲的男人,並且只有這一個人,坐在主陪的位置上,呵呵一笑,說,我們開始吧。
大剛也呵呵一笑,說,老人家你別鬧了,去把你孫子叫出來作陪。
老人家繼續呵呵一笑,不慌不忙的掏出幾個一兩大的紙杯,然後挨個斟滿酒,自己再端起來,說到,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今天是個好日子,打開了家門咱迎春風,來,今天是六月六日,咱六六大順,一人先喝六個。
我一直到第二天酒醒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昨天哪他媽是六月六日,大家全被老頭的突襲戰給打敗了。事後我怎麼上的吉光車已經完全沒有印象,只記得和老頭揮手說再見的時候他還是之前那樣的呵呵在笑,我看着他的笑,眼前一黑,立刻睡去。
那天我們面對突襲戰選擇了田忌賽馬的戰術,讓最不能喝的我先上,結果我很快倒下之後,他們又覺得田忌賽馬這個戰術似乎不符合目前的局勢,於是吉光和大剛耗子又在一起商量了一個的戰術,那就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的全新戰術,這意味着那一天,就我一個人喝的不省人事了。
印象中恢復記憶的時候正在一個KTV裡唱歌,我睜開眼睛,看見桌子上放着一盤炒餅和大蒜。
我說,我草,這是誰要的,還是肉絲的。這是這家KTV的特色菜麼?
耗子正在旁邊摟着姑娘用手丈量她的罩杯,看都沒看我一眼,說到,是你要的,你非要吃,都他媽快吃完了,沒印象了麼?
我揉了揉腦袋,看了看周圍,吉光和金良都摟着個姑娘,我拍案而起,罵道,我怎麼沒有姑娘。
金良說,你剛纔讓你的姑娘去給你買二鍋頭了,給了人家兩百塊錢,還不用找,我草,不知道你要買多少箱。
我繼續揉着腦袋,確實完全沒有印象,站起來找水的時候,看到牆角溼漉漉的,我問大剛,大剛,這裡怎麼漏水了。
大剛說,那是你尿的,你非要尿,都他媽尿完了,沒印象麼?
我快要瘋了,使勁搖頭,罵道,你們這羣王八蛋,就他媽讓我一個人喝,你們完事玩姑娘,草,我他媽出去挑兩個醒酒,你們請客。
這時吉光繼續淡淡的說,你一進來就先把賬結了,非要結,給了人家兩千塊。說完他親了懷裡的姑娘一口,說到,要不誰會傻比到下午就來這裡找姑娘。
我終於忍無可忍,大聲喊道,這是哪個KTV,去把你們經理給我叫來。
話音剛落角落裡突然走出來一個男人,嚇了我一跳,我才發現這個包間還是個豪華大包,都沒有發現角落裡還站着一個人。
經理說,大哥,我一直都在這站着呢,你一進來就找經理,我來了你也不說幹什麼我在這站了快一個小時了,你沒印象麼?
我幾乎快絕望了,對經理幽幽的說到,告訴那個出去買二鍋頭的姑娘,讓她稍微快點,我需要再喝點酒,來醒醒酒。
時候我一直聲明其實我是很能喝的,是戰術的問題,是對方的問題,尤其是對方年齡的問題,我沒有放開,我怕放開了老頭的孫子找我拼命,所以我醉了,是人性化的醉。我說這些的時候他們都沒有發表意見,正摟着姑娘曖昧,後來我才發現,我給他們點的,竟然還是這家KTV的幾個公主,這意味着,我那兩千塊都不一定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