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如今,走到這一步,李泰民終於深知,他的一生中也只有一個人會是這輩子的刺青。

電梯間裡,李泰民刻意壓着呼吸聲,但是心臟卻無法做到平穩的跳動,崔珉豪只是安靜地站在他身旁看着電梯上升的紅色數字,他們的手背因爲電梯的微微震動而互相摩擦,這種若有似無的感覺讓李泰民心裡突覺尷尬,想要將手揣進自己的羽絨服口袋裡,卻恰巧在那一秒,崔珉豪很順其自然地將泰民的左手握緊,然後揣到他的呢子大衣口袋,[你的手背好涼,這樣會不會暖和些?]

好像真的好久沒有觸碰到他的溫度了,像這樣平淡的、靜靜的,有多久了?

[哪有多暖和……]李泰民任性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覆着他左手的那力道緊緊箍住了,撇撇脣,也不再嘴硬。

機械的鈴音從李泰民口袋裡傳來,這是第幾次的短信提示了?他哪裡還會記得,於是翻開未讀信息查看……

[泰民,你在哪兒?]

[寶貝,我想你了……]

[爲什麼不理我?這幾天你去了哪裡?]

[聽說你住院了?我好擔心你,身體恢復得還好嗎?]

[我在你公寓門口,可以出來和我見一面嗎?]

這些短信全部在不同的時間點來自於韓佑,李泰民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被崔珉豪察覺到,[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些事看來真的要好好處理一下了……]

——叮——

電梯門打開之後,崔珉豪和李泰民一前一後走出,正如那短信所說,韓佑真的背靠在301號公寓的門壁上,當他看到崔李兩人時,頓時睜大了雙眼,後又轉頭看了看公寓的門牌號,[泰民,原來你沒在家啊?]

[又是你這傢伙!你幹嘛一直纏着泰民不放!]崔珉豪的火氣很大,衝上去揪住韓佑的衣領,狠狠瞪着他。

[那你呢?!你還不是一樣,別把你自己說的多清高!]韓佑甩開崔珉豪的手,撣撣自己的名牌西裝,一臉嫌棄的樣子。

[夠了!]李泰民彪悍的一聲怒吼之後,氣氛變得僵持。[珉豪,我的棉外套丟在你的車後座,麻煩幫我拿上來吧,我有話跟韓常務說。]

[可是……]崔珉豪明顯不願意,他討厭被李泰民像這樣支開自己,然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他又會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他最爲害怕的。

[不需要過於擔心,我只不過是有些話要和韓常務交代清楚。]李泰民目光柔和地看着崔珉豪,這種畫面讓韓佑氣不打一處來。

[嗯,好吧,你自己小心,我很快回來。]崔珉豪說完又給了韓佑一個警告的眼神。

待電梯門關上之後,李泰民嘆了一口氣,又看看韓佑,[我已經和崔珉豪重新在一起了,所以……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你說過你恨他的,你說過你跟他之間再也不可能的!]韓佑到了聲嘶力竭的地步,可是映在他琉璃色眼球裡的寶貝泰民卻依然那樣淡漠。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類無法預知的事,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說過的話也會變質的,何況我和他曾經就是戀人,恨不恨的,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了,我唯一清楚的是我還愛他。]李泰民一字一句都帶着理性,這樣的風淡雲輕反倒讓人畏懼。

[我說過我不比他少愛你!你知道的!]韓佑的情緒很激動,眼裡充斥着血絲,他上前捏住李 泰民的胳膊,雖然隔着比較厚的羽絨服,可李泰民還是感覺到韓佑帶着憤怒的力道抓着他生疼。

[我知道你對我的愛意,你爲了得到我可以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威脅、恐嚇、逼迫,你什麼沒有做過?這樣一個愛人的方式,我實在接受不起,也許你說的對,你確實比珉豪更愛我多一些,可是愛情不是用多多少少來衡量的,珉豪和你不一樣,我不想要的不想做的,他不會強加於我,他會採納我的意見,雖然我和他之間還有些許隔閡,但……總會有云開霧散的那一天。]

[呵……呵呵……好一個不一樣,好一個雲開霧散,崔珉豪、崔珉豪、你眼裡從來都只有他,你不要忘了他還有把柄在我手上、你就不怕……]韓佑幾近崩潰的笑聲,可是他始終不願服輸。

[怕?我都是個死過兩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所以呢?現在你心裡那個恨得咬牙切齒的對象已經轉變成我了嗎?]

[不,我現在已經不再恨任何人了。韓常務,我真的很謝謝你能如此地喜歡我,曾經在我最無助彷徨的時候,你也幫助了我很多,其實你是個很好的人,但從一開始你就愛錯了人,用錯了方式,我並不值得你在我身上浪費那麼多的精力和時間啊。]

[我不是喜歡你、我是愛你!]韓佑想要扣住字眼去強調,可那根本是無濟於事,他哽咽着,低下頭、雙肩微顫,[說到底,還是我錯的離譜麼?李泰民,你知不知道我從來沒像對你這般執着過任何人,能讓我這般低聲下氣的也只有你了,請不要說我好,那樣我會淪陷得越來越深,也許最後我連用卑鄙的手段挽回你的力氣都沒有了……]

[韓佑,放手吧,好不好?從現在結束,從新的起點開始,我們還可以做回朋友。]

[我只是不甘心……你真的是非崔珉豪不可嗎?]

可以聽得出韓佑這句話裡有多少的排斥和心傷,現在,對於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泰民,他真的一點法子都沒有了。

[是。]

曾經這個字在逃避崔珉豪的時候,李泰民也這般堅定的說出口,只不過是爲了不讓他受到傷害,而現在這是用來回答韓佑,沒有一點的否定,發自內心的確定。是的,李泰民非崔珉豪不可。

韓佑只是一直冷笑,笑到自己流淚,[如果……一開始和你相遇的是我多好,爲什麼我不是崔珉豪……]

[別這樣,韓佑……]李泰民想要扶着連走路都有點踉蹌着的韓佑,他知道,這個男人和崔珉豪一樣愛着他,可是,有些事真的強求不來,註定了的感情,就算相遇得早晚都是無法改變的問題。

夜晚,牀頭的燈光一直亮着,李泰民半坐起身,看着熟睡中的他,嘴角欣然勾起一抹微笑。又看看手中握着的手機,那條几分鐘前來的短信,[泰民,明天我要飛美國加州了,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對你和崔珉豪造成的困擾我真的很抱歉,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可我想告訴你的是,這輩子,我最愛的還是你。]

深深的嘆息,李泰民突然覺得對韓佑有一種很特別的情愫,是愧疚吧?或許是的。

腰間的那抹溫度突然覆上,有點癢,李泰民輕笑出聲來,[幹嘛?你不是睡了?]

[抱着手機等哪個情人的電話呢?]崔珉豪帶着微憨的鼻音,眯着眼說着,然後整個撈起李泰民細瘦的腰肢,另一隻手拿走他的手機。

[是韓佑~~]

[怎麼又他?]崔珉豪一下子沒了倦意,睜開迷濛的睡眼,立即鬆開環着李泰民的胳膊。

[他明天要走了……去美國……]

[怎麼了?你倒不捨得了?]崔珉豪突然變得有點冷言,因爲他覺得李泰民心裡在惦記着那個所謂的“男友”,其實他知道明明不是,可這樣的小心眼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他也不知道。

[醋桶!]

李泰民聽崔珉豪這般說,也不想解釋,直接大把搶過崔珉豪那邊的被子,悶進被窩裡之後就不說話了。

崔珉豪大叫着拼命去扯李泰民的被子,[呀!我會冷的!]

[凍死你纔好!]

已經裹成像糰子一樣的李泰民悶悶地回了一句,過了一會兒,房裡安靜地有點嚇人,爲什麼崔珉豪不說話呢?於是,他終於從被子裡探出腦袋來,正好呼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但是看見崔珉豪正躡手躡腳地準備打開房門出去。

[喂~~你拿着枕頭是要去哪兒?]

李泰民倏地掀開被子,快步走到崔珉豪面前,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現在這情況真像是新婚的小兩口爲了搶被子而吵架了。

[我去睡沙發……]崔珉豪不理睬李泰民,繼續徑直地要往客廳走。

[睡什麼沙發!給我去牀上睡去!]

李泰民發火起來真是不容小覷,硬是從崔珉豪手裡搶走枕頭,食指筆直地指向那張牀,命令似地說着。

[你不是不想理我的麼?]崔珉豪只穿了一件白衫所以很冷,打了一個寒顫之後,帶些委屈地說着。

[誰讓你亂吃醋?!]

[泰民吶~~我~~]

[行了行了!煽情的話我可不想聽,明天我還有工作要做,早點睡吧!]李泰民又重新把把房門關好,兔子似的鑽進被窩裡,牀邊的兩隻棉拖被他甩到了一米遠。

崔珉豪只覺得泰民很可愛,搖搖頭然後笑笑,幫他把棉拖擺正之後,又回到了被子裡,[哇~~被子裡真暖和!是你的溫度……]

[你很煩誒……]李泰民側躺着,雖然語氣裡很不耐煩,可還是抵制不住地想偷笑。

片刻之後,崔珉豪悄悄在李泰民耳邊說了一句,[你和韓佑在公寓門口說的話,我有聽到哦~~原來你一直都是愛我的呢~~]

[什麼?!你怎麼可能聽到?]

崔珉豪一臉的邪惡,笑語,[我在樓梯拐角處聽到的,幫你拿了棉外套以後我沒有乘電梯……所以……]

[你~~你果然!我……我最討厭你這個變態跟蹤狂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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