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小娃在書房住了挺長一段時間。偶爾下人們也會說起衛宸的家事，齊彥側耳聽了些。也知道衛家待衛宸不好，不僅十分苛刻，還總想着叫衛宸毫不保留的回報生養之恩。下人們說，衛家就像吸血的蟲子，不把衛宸榨乾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齊彥還小，下人們的話有些他聽不懂，可他明白，有恩就要報，有債就要討。一個孩子出生，家族便應該養育他教導他，就像他的母妃和父王那般，他們從未向他討要過什麼。母妃曾對他說過，父母對孩子好，那是天性，是不會附加任何條件的。
衛家養衛宸，如今卻堵着小衛府的門。
這樣的挾恩圖報……
他們是不是也應該問問衛宸，願不願意生在衛家？誰家的孩子會被家族這樣欺負？
青森很快找了身小廝的青衣，然後替齊彥換上，隨便拉着齊彥的手，急急忙忙跑向大門，他可不想錯過任何好戲。
小衛府的門外。
衛老夫人陰沉着一張臉，頭微微下垂，不去看旁邊那些指指點點的百姓。其實這些百姓的存在，也並非全無好處。她在賭，賭衛宸不會袖手旁觀，若無這些百姓助陣，她這齣戲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唱下去了。有了這些看熱鬧的百姓，她不相信衛宸能永遠對她們視若無睹。
如果不是走到絕路，衛老夫人也不願做這丟人之事。
丟人啊，實在太丟人了。她活了大半輩子，所有的風光前半輩子用盡了。以至到了晚年，晚景淒涼。
兒子是團爛呢。
孫兒是個繡花枕頭……
不僅不能幫她重振衛家，反而像只吸血蟲，把衛家吸了個乾乾淨淨。
衛家如今終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鋪子關了，先前衛宸和楚家幫忙在城外置辦的兩個莊子也賣了。如今衛家只剩一個宅子。
下人能譴的譴，能辭的辭。可是每天吃花用度，還是讓衛家捉襟見肘，這時候唯有衛宸能救衛家了。
以前衛老夫人是真不看好這個庶出的孫子。
她覺得衛家有她當家，以後家業交給嫡孫。
至於衛宸，衛瑞性子仁厚，斷然不會爲難衛宸的。反正從小到大，也沒人理會他，他還是平安長大了。只要給衛宸一口飯吃，餓不死便是。
至於衛宸的前途，衛老夫人壓根沒想過。
衛家從上到下，衛老夫人最不看好的便是衛宸了。
若是不衛宸那個婢女生母，也不至於兒子和兒媳關係僵了數年。
這些衛老夫人都記在衛宸身上。可是，萬沒想到啊。整個衛家，如今卻要仰衛宸鼻息而活。
可她卻傻傻的，兩次將衛宸掃地出門。那時候以爲衛宸沒了衛家，不是當乞丐便是餓死街頭。此時方知，失了家族庇護的衛宸，反倒如魚得水，在京城混的風聲水起。
娶了將軍府小姐，做了親王女婿……
衛宸一步登天，衛家卻是一步步落入塵埃。
雖然此時上門，她一輩子最在意的臉面是徹底丟淨了，可如果能換回衛家重振，衛老夫人覺得值。
還有便是暖玉。
早知道她是將軍府小姐，暖玉小時候，她一定勒令衛老夫人待她更好些。
讓兒子，長孫也待暖玉更好些。
最讓衛老夫人後悔的便是當初衛宸和暖玉定親，明明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可她卻爲了所謂的臉面，反而出言奚落，本來暖玉尊她敬她，此後也漸漸疏遠了。
成親後，衛宸甚至沒讓暖玉來衛家給她這個長輩請安，顯然是不打算認她了。
可是衛家生養衛宸一場，不是他不想認，便能把這血脈親情斷絕的。她不相信，衛宸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今天不要臉面，她什麼都不要了，親自來小衛府相求，只望衛宸看在‘衛’這個姓氏的薄面上，救一救衛家。
救一救。
越想越覺得淒涼。
衛老夫人甚至不知道衛家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明明初入京城時，一片欣欣向榮。
楚家幫忙置辦的鋪面，位置極好，生意不錯。
城外的莊子位置好，收成佳。
可怎麼轉眼間，一切都變了……
臨街的旺鋪，只能換來幾袋米。以前怕是要用車來論的……
衛老夫人先前覺得糧鋪平庸了，所以把糧鋪改成了古玩鋪面。初時也確是大賺了一筆。可誰知道突然間糧價飛漲……
古玩字畫再無人問津，一張先輩書畫，甚至換不來一石米。
字畫成了廢紙，吃飯問題成了重中之重。
衛家向來不存糧，幾兩年莊子的進項也都拿來開古玩鋪子了。
誰知道京城的天，說變就變。糧食成了稀罕物，古董字畫扔在街上，怕是都沒人撿。
便在這時候，衛瑞和小衛府的護衛動了手。然後竟然失手捅傷了一個護衛。衛老夫人連忙喝止衛瑞。好在小衛府的護衛也沒有情急之下殺了衛瑞泄恨……他們將受傷的護衛擡進院中，然後匆匆去請郎中了。衛老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小衛府的護衛各個體形彪悍，若真不計後果動起手來，衛家這幾個人，可不夠他們砍的。
想來衛宸吩咐了，不得對衛家人動手。
這樣一想，衛老夫人覺得此行還有幾分希望……
只是，註定要讓衛老夫人失望了，她讓兩個下人攔住衛瑞，又瞪了一眼衛瑞身邊的張氏。
剛纔若不是張氏一個勁的喋喋不休，衛瑞也不至於一怒之下和護衛動起手來。這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自她入了門，衛家便沒一天安寧日子。
整天和側室撕扯不休不說。
竟然還背後拿衛家的銀子接濟孃家。
以前張氏在衛家十分耀武揚威，一度甚至拿捏住了衛老夫人。
後來衛老夫人抓住張氏往孃家送銀子的證據，算是抓住了張氏的短處，這張氏才消停下來。
張氏白着一張臉，想要反諷回去。可想了想如今自己在衛家身單勢孤，孃家父親去年犯了事，如今也是官司纏身……張氏這纔不情不願的走向衛瑞，扯了扯他的衣襬……然後不甘不願的勸衛瑞消氣。
衛老夫人簡直氣白了一張臉。
娶妻娶賢，娶這麼一個女人進門，簡直就是娶了個喪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