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這才反應過來，稍稍有點窘迫，但很快板起臉來故作嚴肅：“那還不是爺爺疼你們，不過這事兒我只告訴你們，你們要敢說出去……”
江予遲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錯，竟然開玩笑停不下來：“爺爺放心，這種有失您威嚴的事就是打死我們也絕不會說出去，除非……打不死！”
老爺子吹鬍子瞪眼，但語氣中卻帶着明顯的寵溺：“你小子怎麼越長大反而越皮了？我看你是皮癢癢了是吧？要爺爺給你好好撓一撓？”
江予遲這麼一開玩笑，正好解了我的尷尬，我感激的看向他，他朝我微微一笑，不像前段時間那麼客氣疏離，而是帶上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後來老爺子沒再提生孩子的事，吃完午飯便去休息了，我和江予遲也回了房間，氣氛又變得沉默，我想說點什麼，但看了他一眼又不好開口。
我還是怕說的太多惹他厭煩，誰也不喜歡一個聒噪的女人，尤其還是我和他現在這種狀態。
江予遲拿了本書坐在陽臺的藤椅上看了起來，我找不到事情做，只好拿出手機來玩，沒多久接到我家裡的電話，我怕打擾他，便連忙出去接聽。
電話是李慧琴打來的，一開口就是命令的語氣：“清雅，我們大年初二就要回老家了，你和江予遲做好準備，該買的禮物買好，該包的紅包也包好。”
我老家在靠近縣城的一個鄉里，這裡的人普遍重男輕女，我看多了小夥伴早早的輟學出去做童工，然後寄錢回來養家餬口蓋房子，最後早早嫁人生子。
當年要不是我家進城的早，估計我也是其中的一員，所以我很不喜歡那個地方，也就不想再回去，於是藉着我有了自己的家便拒絕：“今年我不回老家了。”
李慧琴一聽就來氣了，厲喝一聲：“說什麼胡話？今年可是你結婚頭一個春節，你不要帶他回去當姑爺嗎？你連這點禮都不要了，讓我們以後回家怎麼做人？”
她這樣一說我才突然想起來，按照老家的習俗，女子結婚之後第一個春節要帶新姑爺回孃家見親戚的，俗稱當姑爺，大概是因爲離開的久了，我都忘了這習俗。
我孃家向來特別注重這些風俗禮儀，看來我不回去是不行的，他們絕對會給我不斷的打電話發消息，要不是不知道我們住在哪裡，估計還得找上門。
他們轟炸我我倒是不怕，反正早就習慣了，但我怕他們騷擾我的親戚朋友，比如宋錦煊和喬思語，更怕他們不識趣的打擾江予遲，那後果就更嚴重了。
可當姑爺最重要的是江予遲在場，所以即便我有這麼多擔心，卻也還是不敢擅自答應下來，得先去確定他的意思，萬一他心情好答應陪我回去當姑爺呢？
我掛了電話回臥室，簡單的跟江予遲說了這個風俗，然後小心翼翼的問他：“你能陪我回去一趟嗎？不過估計至少要花個兩三天的時間，如果你沒空的話……”
我還在想要怎麼才能說服他，結果他卻連想都沒想就回道：“我會讓芸熙準備好禮物和紅包。”
我又驚又喜，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你答應了？”
他不答反問：“還有別的事兒嗎？”
這標準讓我閉嘴的話瞬息澆滅了我的熱情：“沒、沒有，那不打擾你了……”
得到了江予遲確定的答覆之後我出去給李慧琴回了個電話，她陰陽怪氣的說：“好歹是個總裁，可不要太寒磣了，免得讓鄉里鄉親們笑話，我們也擡不起頭來。”
我沒好氣的道：“你們擡不起頭關我什麼事？你再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信不信我每個紅包裡都塞滿報紙，然後放一塊錢進去，反正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李慧琴被我氣到了：“宋清雅，你反了是不是？真以爲那個江予遲能護你一輩子，你最好祈求他別出去沾花惹草，否則哪天你離了婚，這個家也別想回來！”
我冷笑兩聲：“這你儘管放心，就算我真的離婚了也不會回來看你們的臉色生活，與其寄你們籬下，我寧願死在外面，不過，我現在不可能養不活自己！”
李慧琴氣的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翅膀硬了，以爲自己能飛了是吧？要不是老孃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養大，又求着你爸花那麼多錢供你讀書……”
我不想聽她那些自以爲是的豐功偉績，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話我已經說完了，你好自爲之吧！”
啪的掛了電話，李慧琴那些話卻還在我耳邊縈繞——
老孃把你養大……
求着你爸供你讀書……
呵，說的好像她爲我做了很多似的，以爲我已經失憶了，不記得前塵往事了嗎？
小時候在老家的時候，洗碗掃地放牛打豬草這些事都是我幹，家裡有什麼好吃的永遠是他們先吃，吃剩的給我，可是真正好吃的東西又怎麼會剩下？
當時我就是用些殘羹剩飯去接濟葉南生，也幸好他不嫌棄，這要是換了別人，估計看都不會看一眼，也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給他帶點好東西。
搬進城裡之後我們的生活條件明已經好了很多，可宋建國覺得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讀書沒用，只是在浪費錢，小學一畢業就要我輟學去打童工。
後來還是我跪在地上哭着求他，我甚至還給他磕了頭，他這才讓我上了中學，等到上高中的時候他又想讓我輟學，而這一次是陸景川幫了我。
當時陸家的條件已經很好了，陸景川說如果我沒有文化就嫁不了有錢人，宋建國這才讓我上了高中，但初中畢業這年我便開始了兼職生活。
一開始因爲年齡問題找不到正規工作，只能躲在陸家的工廠裡做事，但每個月的錢都被宋建國他們領走了，我做了一個暑假不見一分錢。
等到我可以找到正規工作兼職了，雖然每個月的錢都能自己領到，但往往是一回家就被他們拿去，美其名曰幫我存着當學費和資料費。
可每當開學或者要錢買資料，他們又會說沒錢，還說我每天就知道問他們要錢，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在這種家庭裡支撐下來的。
我拿着手機站在走廊裡想着往事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奕懷關切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站在這裡幹什麼？難道予遲不讓你進去麼？”
我連忙搖頭，一邊開門一邊解釋道：“不、不是，我剛出來打了個電話，想到一些事就走神了，你是特意來找他的嗎？他在裡面看書。”
江予遲應該是聽到開門聲，擡眸看向我們：“表哥，你來了。”
江奕懷看江予遲的眼神永遠都是溫柔中帶着寵溺：“嗯，來找你聊聊天。”
江予遲立刻放下書本起身：“那我們去書房吧。”
他們很快離開了臥室，留下我一人在臥室繼續發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天異常想念陸景川，想到我們的過去，想到他死於親哥哥之手。
當然，我偶爾也會想起宋清涴，雖然她以前確實給我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但死亡已經消泯了一切仇怨，我只希望她能在九泉之下能擁抱幸福。
江予遲一直沒回來，我怕其他兩家人已經來了也不敢隨便出去，免得萬一他們爲難我，那我連個救兵都沒有，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給江予遲惹麻煩。
往年宋建軍一家大年初二也會回老家拜年，今年宋清涴不在了，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回去，就給宋錦煊打了個電話，順便也感謝一下他對我的關照。
宋錦煊聲音很沙啞：“咳咳……我可是你哥，關照你不是應該的嗎？謝什麼，這顯得多見外？我們還是初二回去，你們呢？今年還回去嗎？”
因爲怕他知道我和江予遲的關係出了問題，我最近都很少聯繫他，聽到他咳嗽我連忙關切的問：“哥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有沒有吃藥？”
宋錦煊語氣倒是很輕鬆：“這兩天有點感冒了，沒事，別擔心，好歹你哥也是個醫生。”
我這才放心下來，開玩笑的道：“哦，那你多注意身體，如果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人家還怎麼相信你的醫術呢？”
“醫生也是個凡夫俗子嘛，吃五穀雜糧怎麼能不生病？”說着他話鋒一轉，“江予遲今年應該要回老家當姑爺吧？不過，他會願意跟你去鄉下嗎？”
說到這事兒我就開心：“他已經答應了，我們也初二回去，到時候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後山走走吧，老家比這邊冷，你回去要記得多帶點厚衣服。”
宋錦煊笑着道：“知道了，你們女人啊，嫁了人就是不一樣，越來越嘮叨，那以後生了孩子還了得？咳咳……對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給我生外甥？”
我臉一陣火辣辣，難爲情的嬌嗔道：“哥，怎麼連你也催這種事兒？”
宋錦煊笑了起來，卻笑得咳嗽連連：“咳咳……什麼叫也？難道還有別人催過你？是江家老爺子嗎？”
正在聊着，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我以爲是江予遲迴來了，打開門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