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如今曙光在前,若不盡早決斷,可莫要失之悔恨呀!”山名龍一望着周圍在座的這些人,眼神中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某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當大家最初聽說了七越嶺合戰的結果時還半信半疑,誰也很難相信幕府聯軍十餘萬竟會慘敗明軍手下。但是等到將軍大人果真僅率十六騎倉惶返回京都後,一切都被證實了。
之前的懷疑煙消雲散後,這些人第一時間就向山名龍一發來帖子求見。之前雙方的地位高下,完全顛倒了過來,反倒是大家求着人家想要主動上門效力。
隨着山名龍一肯定的做出鼓勵,終於有了第一個人站出來表態:“松山家全聽山名大人吩咐,全族上下任憑差遣!”
“河山家自鄙人以下三百四十六口男丁,盡數供山名大人安排,絕無二話!”
“鳩次嵐人願意附驥大人身後,但盡微薄之力,不敢有違!”
正當山名龍一對此表示讚賞的時候,突然傳出來了小聲的不和諧:“我等在此謀劃,若是將軍與明軍達成一致,又奈若何?明國大軍,只要在城外露臉,就足以讓將軍大人認輸。”
“對呀!何況近江之狐還在將軍身邊,實在不可不防對方翻雲覆雨的手段呀!”
“哈哈哈……各位不用擔心,足利義持此次便是請來了神仙,也挽救不了他的末日了。”
“哦?山名大人此話怎講?東川友次,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呢!”
“沒機會了,大人!就算現在您肯自縛出降,然後負荊請罪都不能了!以明軍的驕傲,斷不會容許將軍大人在兵臨城下後才認輸。”
“不,不,肯定還有什麼其他辦法!友次君,您可要救救我,就救幕府的天下呀!”
“……實在來不及了,將軍。除了決死一戰外,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保住安全了。”
“難道足利家的天下就這樣走到終點了嗎?我不服!不服!只要去向唐上仙求饒,他肯定會放過我的,放過足利家!現在不管他提什麼條件,我們全都答應還不行嗎?不論是剿除倭寇也好,賠償損失也罷,就算是要九州和四國,也不是不能商量。來人,先給我取來細川滿城的首級!友次君,用這個作爲賠罪的獻禮,總該會被國師大人認可吧?”
“……將軍,求求您啦!不要再這樣,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既然已經走到了盡頭,那就讓我們像個武士般勇敢的戰死吧!若能熬過去,未必就不能反敗爲勝!”
“反敗爲勝?友……友次君,你是說真的嗎?我們還有機會反敗爲勝?”
“是的,雖然不多,但確實還有一點機會。只要咱們堅守京都,就一定還有機會。您別忘了,東日本聯軍可是即將抵達戰場。那些九州的諸侯們,可不會坐視一切的發生。”
在東川友次的詳細分析之後,足利義持纔算是好容易恢復了一點自信。他現在完全將希望寄託在了東日本聯軍的身上,期望九州和山陽道、山陰道的大名會決死出戰。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土地與財富的可怕,想必沒有人願意品嚐那種絕望至死的滋味。僅僅爲了生存,東日本聯軍所能爆發出來的戰鬥力也會很可怕。
“將軍,我們還需要一點時間。現在要盡力集合京都內所有的武裝力量了,包括各家的家丁、寺廟的僧兵、幕府的治安大隊等等,整合起來這些人,我們並非沒有一拼之力。”
“持名院大師,此番的情況就全部拜託給您啦!”
“近衛大人儘管放心就好,本寺中雖盡是方外出家之人,然則也深知大義所在。正所謂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爲保住日本世代傳承,貧僧責無旁貸!”
“感謝三瀨有成大師的深明大義,此番行爲,正是維護國家昌盛之義理所在。只要誅除了國賊,纔算是真正讓日本能夠回到正途中而不受羈絆。”
“阿彌陀佛!便是佛陀再世,也免不了羅漢之怒降於四野。出家人本該戒嗔戒殺,然則爲保證天下安寧福祉,也免不了要妄動刀兵了。”
“正是爲了人間正道,吾這才厚顏出面來聯絡開光寺的諸位大師。久聞方明大師佛法精湛無比,今次能夠得到方明大師的支持,真乃皇室大幸也!”
“武家掌控天下權柄,本就不合自然天道。小寺雖勢單力薄,卻也不敢惜身。謹遵近衛大人的邀請,所有僧兵212人盡數調撥出去歸大人指揮便是。”
“今日之勢,正是因爲國賊亂政,方纔造成如此之危哉局面。倘若大師可以興義兵、平亂賊,必能得到天皇陛下之青睞。所謂出世便是入世,入世方能修的出世!”
“近衛大人此言甚是,敝寺早有報效之心,可惜長久以來未能施展胸中抱負。今次既有良機現世,若不好生把握其中機會,豈非白白喪失了功德?只需一聲令下,敝寺敢有不從?”
根本沒有等到明軍旗幟在京都附近露面,近衛行言就已經頻頻出擊各處,居中聯絡調遣,竟在不知不覺中已是拉起了一支實力強大的僧兵武裝。
日本國內的寺廟勢力歷來強大,絕大多數山門寺廟都擁有獨自的僧兵武裝,用以維護寺廟本身的土地和產業,並在合適的機會介入到世俗權力爭奪之中。
少數寺廟產業土地數目驚人,甚至還在信徒和錢糧的支持下能夠獨立稱雄一方,以宗教和諸侯的身份傲立世間,幾乎在精神和物質方面雙豐收。
京都之中的各家寺廟歷來實力都算得強悍,有些寺院一旦亮出爪牙來,比很多的諸侯大名要鋒利許多。即便是幕府,也從來都不敢輕視這股力量。
平時幕府對各家寺廟所採取的態度,向來都是分而治之的策略,拉攏部分寺廟而打擊另外一部分,巧妙的維持着雙方的平衡態勢供本身遊走。
可在七越嶺合戰慘敗之後,包括足利義持在內幕府上下全都已經有點亂套了,對於京都的控制力度直線下降,這纔給了近衛行言以可趁之機。
誰都知道皇室與公卿一系在幕府建立後已經明顯沒有了政治空間,即便是當初南北朝並立的時候,支持皇室的寺廟僧侶也不見得有多少。
而隨着足利義滿和足利義持的相繼上位,幕府的威壓越來越強,包括皇室、地方守護大名和公卿在內的所有力量,都被牢牢壓制住擡不起頭來。
日本國內那些個本身就屬於掛羊頭賣狗肉的僧侶們更是第一時間就判斷了形勢,轉而支持幕府的武人政權,甚至將皇室都放在了一邊。這也算是導致南北朝最終妥協,皇室向幕府低頭的重要原因之一了——支持皇室的力量越來越少了。
日本的和尚中有很多不但可以照常娶妻生子,甚至還能擔任世俗朝廷的政治職務。這在國內是無法想像的,可在日本卻很是平常。
因此從某種角度來說,日本和尚更像政治人物而遠勝於本來宗教中人的身份。
接連與京都之內所有寺院聯絡成功後,近衛行言很快潛回了皇宮,並將詳細情況向天皇做出了彙報:“陛下,此事若成,天下大事一舉可定!”
可是天皇卻不像近衛行言這般信心十足,他處在室町幕府的壓力之下,對足利義持的恐懼感更強些:“近衛大人,真的可以麼?”
“嗨伊!請陛下相信微臣,這次七越嶺合戰的結果已經被證實。遭到了這樣慘痛的失敗,足利義持再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了。只要一擊,我們就可以扭轉整個局勢。”
“可……可就算我們成功的拿下了足利義持,並徹底粉碎了室町幕府的統治,然則又如何去面對明國大軍呢?難道朕還當真要嚮明國人稱臣不成?這可不符合吾家傳承精神!”
“陛下,您其實沒必要爲了此事而擔憂。明國人所求的不過是面子而已,只要日本躲過此次災禍,陛下照舊可以南面稱孤。所謂的稱臣,只不過是個形式。再怎麼說,對明國皇帝稱臣,總比屈從於武臣的威壓而喪失權力要好很多吧?”
“陛下,近衛大人所言極是!所謂寧予外敵,不留家奴。足利氏不過是武臣下屬,現今竊據高位而垂拱天下,百姓們何嘗還記得陛下之尊貴?不借助此次良機產出室町幕府,皇室興衰大勢便再無逆轉之時了。”
“那……朕竊聞明國要求日本割讓九州與四國出去,此種大事,凡日本千年以降尚未曾遇到過,朕若稱臣,難道還真應允了不成?”
“陛下放心,微臣可以保證,當以此三寸不爛之舌去遊說明軍國師唐少哲,必將讓之放棄此等不實之望,只留下名義上的宗主國身份。”
“如此,那就全拜託近衛君了。”
“嗨伊,全交給在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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