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與劍。
竹節之上劍氣凜冽如火,狂暴地劍氣散發着陣陣森嚴宛若修羅殺身般的氣勢,也不知道多少的鮮活生命喪生在此人的手中方纔能夠有着如此的氣勢,氣勢在周身之中燃燒着紅光閃爍,宛如血紅劍鋒。
色空劍上劍氣寧靜如冰,浩然的劍氣散發着陣陣如同碧淵微波的氣勢,這浩然氣勢中正寧靜,竟是將陣陣殺氣盡數化解,道心一點通明,正是靈臺方寸之上劍心通明。
以竹爲劍,劍氣縱橫其中,一股金鳴玉震的聲音宛如幼弱兵鋒金戈,正是手中無劍,劍意其生,已得劍意三昧。
劍名色空,心如柳絮,隨風輕揚,劍芒內斂,自有一番傲骨其中,竟是與這劍氣平分秋色,不落下風。
兩人對峙,心中卻不由得暗暗地讚歎對方修爲,沒想到世間竟有着如此年輕的高手,均是看高對手三分,陸無塵冷冷地望着師妃媗,目光彷彿是劍鋒一般,他周身的真氣狂暴地運轉着,六識敏銳地散開來,方圓之內天地間彷彿皆在手中一般,手中幽幽碧綠竹節卻是彷彿劍鋒一般,自有一股傲然劍氣,他的整個心神一片空明,彷彿是劍鋒之上雪亮鋒芒,將周圍一切皆映照在心中。
風動,白袍拂動,颯颯的聲音響起,在兩人的氣勢之下,周遭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力場,中間沒有一絲的風,天上的黑雲掩去了月色,黑壓壓地壓抑着,不多時候,雨點便落下,斜斜的,正是晚春初夏來的雨水。
“滴答……”
一聲雨水的聲音驀然如同被無限地放大一般,猛然炸開來。
陸無塵動了,一身白袍拂動,身子陡然一閃。左足輕踏,整個身軀彷彿箭鏃般向着師妃媗射去,手中的竹節猛然揮動,竹節在真氣貫注之下猛然翠綠如玉,閃爍着攝人的綠芒,劍氣順着竹節伸延,赫然是一道劍芒。寒芒暴現,向着師妃媗砍去。
這正是最尋常的劍法之一,有道是力劈華山,氣勢端的了得,這一劍下來卻是風起雲涌,師妃媗眼前盡是此劍寒芒。竟是有劈開天地的氣勢,師妃媗一聲怒斥,手中色空劍一抖,登時一劍宛若纏綿絲帶一般,絲絲勁氣纏繞竟是將劍芒纏繞,身子向後一點,不進反退。身子輕輕地如同一葉鴻毛飄落在橋上。
“嘭”的一聲,地上赫然留下一道深逾尺餘的痕跡,師妃媗身子凌空一點,有如鳳凰展翅一般,手中的色空劍劍芒吞吐不定,劍芒展開一片雪亮,籠罩着陸無塵的周身,每一劍都彷彿是刺向陸無塵的周身不同大穴。
陸無塵感覺自己的心神一片冷峻。彷彿劍鋒一般,沒有一絲的感情,他可以感覺到每一絲的劍芒吞吐,這樣的感覺是如此的玄妙,彷彿整個天地皆掌握在手中,這樣智珠在握的感覺真的……他孃的好!
“喝!”
一聲怒吼,周身上翻出劇烈地怒意。陸無塵此刻的劍法重意而不重招式,劍勢如同雷霆暴怒,最是氣勢凌人,這一劍揮出。劍氣猛然摩擦着空氣,火花如同精靈般跳動,詭異的力場已在劍法之中出現,扯動着周遭的空氣,順着劍勁劈下。
色空一劍擰而不動,當劍芒近身之時,方纔一劍刺出,劍尖猛然爆發出一絲的神光,彷彿是涅槃鳳凰一般,火光暴現,“嘭”的一聲勁氣交集,青色的旋風與火焰纏繞,青紅之間,彷彿雙龍噬咬,扶搖而上,勁氣爆發,登時一陣狂風暴現,便是雨水也爲之陡然一空,形成一個清靜的空間。
師妃媗後退數步,方纔借勢卸去勁氣,胸口血氣翻滾,而陸無塵的身體微微顫抖了幾下,隨即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慈航劍典的威名果然名不虛傳,今日果真是大開眼界!”
“陸兄繆讚了,陸兄如此年紀,便是有着如此的修爲,他日定然是前途無限,定能夠成爲一代宗師!”師妃媗美目望着陸無塵,臉上神色平靜,彷彿是天上仙子一般,一身白袍更顯得出塵。
陸無塵微微一笑,說道:“師仙子繆讚了!”
兩人這一番對話,彷彿好友交談一般,陸無塵有心在師妃媗身上試一試自己的劍法,更想借機在師妃媗身上留下影子,也好爲他日動作留下伏筆,當下淡淡一笑,風清雲淡,卻不似原先交談時的咄咄逼人,周身殺氣內斂,毫無氣息,竟是有種出塵的感覺,陸無塵輕撫着手中的竹簫,說道:“我有劍法數招,今日便讓師仙子劍典一試鋒芒!”
師妃媗抱玄守一,手中色空劍一抖,凝神對待,下面將會是更加的狂暴風雨。
抱玄歸一,臉上滿是寧靜地神色,色空劍在手中輕抖着,此劍是師妃媗師父在師妃媗下山之時送給師妃媗的佩劍,雖非龍泉吳鉤一般的絕世神兵,卻也是難得利器,世上有鋒利的神兵,卻是沒有無敵的神兵,蓋因兵器因人而異,再厲害的神兵也比不上人。
當日梵清慧看着眼眶紅紅的師妃媗,神色嚴厲的說道:“妃媗如何做兒女狀?此番下山須知道自己身負天下蒼生的重任,妃媗須自勉,此番下山,涉足塵世,凡塵濁世,或繁華誘惑,或闇然銷魂,妃媗當緊守靈臺一點,自紅塵中領悟劍心通明,這劍名爲色空,雖非神兵利器,卻是爲師一點勉勵,妃媗吾徒,便用這色空劍斬斷凡塵種種緣孽,也好傳承爲師的衣鉢,廣大我慈航門楣!”
師妃媗猶記得當日梵清慧種種言語,只是下山不久便出現了讓自己劍心通明失守的事情,其中錯愕、驚訝不一而足,此刻面對着這個年輕的男子,他身上沒有絲毫的武功跡象,竟是如同普通人一般,在師妃媗的氣勢之下,如同野草一般,隨風而動,一雙眼睛望着師妃媗,色色的目光最後落在她的胸部之上,灼熱的目光讓她有些羞怒。
“陸兄可知道我妃媗手中長劍?”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身處下風。心中驚訝着眼前的男子的修爲,師妃媗說道:“我手中此劍名爲色空,正是色空本是一體!”
“師仙子想要斬斷塵緣嗎?”陸無塵的聲音在風中飄蕩,一字一字地彷彿落在師妃媗的心湖之上,“只是斬情絕意,冰冷一片又與禽獸何異?”
陸無塵說罷,腳尖猛然一踏。整個身體彷彿一道寒芒般向前飆射而來,手中的竹節一點,猛然一揚,劍芒乍現,映紅了半邊天宇,師妃媗眼神一眯。色空劍猛然在身前輪出了一個圓弧,陰陽二氣在身前牽動着勁氣,赫然是一個太極氣旋,將陸無塵這一劍化解於無形,只是這一劍卻不過是虛招,陸無塵微微一笑,已是欺近了師妃媗。竹節宛如輕巧的匕首一般,向着師妃媗周身大穴攻來。
師妃媗手中的色空劍卻是吃了長短的虧,這五尺長劍如何比得上陸無塵的竹節,當下卻是落下下風,只是這慈航傳人端的是了得,這一柄劍被師妃媗使得如同臂膀一般,清冷劍鋒、劍柄,還有一雙纖纖玉手。皆是被師妃媗用得出神入化,竟是與陸無塵鬥個旗鼓相當,只是略略處於下風。
“狂!”
陸無塵一聲低吼,猛然間劍勢大開大閡,竹節之上,凜然劍氣如勁,縱橫的劍氣更是在詭異力場之下扯動着周遭的空氣。化作劍刃向着師妃媗攻來,天上雨水漸漸變大,只是兩人交手勁氣竟是將雨水推開三尺,一劍劈下。師妃媗色空劍抱玄化作圓弧,卻是從簡單的一劍劃出,將這一劍化解,只是陸無塵的劍勁卻是一劍接着一劍劈下,重重劍勁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向着師妃媗劈來,這劍以爲狂也,劍勢如狂,彷彿是暴風驟雨一般,劍勢潛勁連綿,最妙的是在舊力未盡,下一輪勁氣便是洶涌而至,方是知道這一劍強逾一劍。
這重重劍勁劈來,師妃媗也不由得雙手發麻,血氣翻滾,陸無塵幾式劍法取心意融合劍意,這一陣狂風暴雨的攻擊讓師妃媗心中暗暗吃苦,悶哼一聲,師妃媗一聲嬌叱,色空劍陡然劍芒大漲,猛然如同流星一般照亮了方圓之地,劍氣縱橫,師妃媗叫聲喝道:“陸兄爲何對師妃媗如此咄咄逼人,師妃媗自是紅塵修煉,想要爲蒼生盡一點綿薄之力,爲何陸兄如此反感?”
鳳目含煞,只是一劍,劍氣完全收斂,便是護身勁氣也是收斂開來,這一劍卻是破開重重劍勁,如同破開的柚子一樣,勁氣向着四方炸開,“嘭”的一聲,泥土飛濺,師妃媗已是凌身後退,色空劍指着陸無塵,雨點落下,將師妃媗身上的衣服盡數打溼,雨點順着色空劍落下如同一道珠簾一樣。
眼前煙雨朦朧,星眸間滿是雨水,溼透了的衣裳緊緊地貼在師妃媗的身上,展現出師妃媗曼妙的曲線,動人的曲線如此的惹火,卻是讓人難以相信,纖纖的身姿竟是有着如此的身材,陸無塵的目光流連在師妃媗的身上,語帶調侃地說道:“沒想到師仙子竟是如此的誘人!”
彷彿沒有聽到陸無塵的話一樣,師妃媗說道:“陸兄如此爲難妃媗究竟爲什麼?或者說陸兄又有什麼祈求的?”師妃媗平靜地聲音說道:“這紅塵濁世也不過是一場空,且不見百二秦關也盡數屬漢,巍巍阿房也不過是一堆黃土,陸兄又有什麼不能夠放下的?”
“陸兄所作的一切是否真的值得?”雖然不知道陸無塵的追求,只是師妃媗卻是知道陸無塵對自己帶着敵意,雖是莫名,卻是一個麻煩。
“竟是勸說自己放下一切?”陸無塵心中好笑,“我求什麼?求得一個心安理得!”
劍意隨心,這短短的時候,陸無塵的劍法又凌厲了幾分,師妃媗猛然一聲嬌叱,“一切如鏡花水月,如幻如真,你有何必如此的執着!”說罷,手中色空劍已是向着陸無塵攻來,重重劍芒盪開一片氤氳,水珠隨着劍光向着四周飛濺而去,雨中,色空劍帶着玄妙的軌跡向着陸無塵攻來,便是這麼一個瞬間攻守之勢陡然逆轉,陸無塵竹節在空中化作萬千絲絃,扯動着一個個的圓弧,劍勢成圓。將劍氣化解,擊潰。
面對師妃媗咄咄逼人的攻勢,陸無塵厲喝一聲,道:“紅塵濁世,仙子又是如何自處?”
師妃媗手中色空劍抖動,向着陸無塵刺出一道劍氣,說道:“紅塵煩擾。我自獨守靈臺一點,紅塵如水,我自不然纖塵,雖萬千煩惱誘惑,種種情緣孽怨也不過是修行一種,劍心修行而已!”話中便將紅塵種種皆是當作了自己的修行而已。便是情緣慾念,也不過是爲了勘破情關而已。
“既然如此,師仙子是否真的能夠勘破這世間紅塵?生老病死,當你看着你師父死在你的面前你又是如何自處?”陸無塵問道。
師妃媗淡淡地說道:“生老病死,自古皆然,不過是天道輪迴而已,有何必執着?”
“有位道家的仙長。開爐煉丹,萬事俱備,獨欠一個守爐的道童。終於有人來應徵作守爐的道童,那道長說‘你若能由現在開始不作一言,便可作我的道童。肯嘗試嗎?’你道那個道童後來如何?”師妃媗說道,竟是給陸無塵說起了故事來,手中的色空間卻是愈加凌厲,向着陸無塵攻來。
“那人堅定地點頭。接着天旋地轉,墮進無數輪迴之中,但不論富貴貧賤,王侯將相,凡夫走卒,他都能堅持不語,每趟由生至死。都是不作一聲的啞巴。最後他在某世變成一婦,嫁夫生子,豈知兒子出世後尚未彌月,賊人來了。賊人在她眼前殺他丈夫。又把她污辱,她仍能堅持不做聲,到最後賊人要把嬰孩也殺掉,她終於忘記了輪迴的目的,狂叫阻止。於是他從輪迴中醒轉過來,發覺自己仍立在丹房之中,一切都沒有改變,只多了一臉熱淚。仙長嘆道:‘罷了!你仍是舍不下母子之情。’這世間種種緣孽皆是成空,若是能夠看開有何來這麼多的惆悵?”
師妃媗說道,陸無塵並不知道這故事師妃媗是否真的知道其中的意思,又或者是她的師門講給她聽得,陸無塵微微一笑:“這是否真是師仙子的感悟?”
陸無塵看到師妃媗手中色空間一滯,不由得嗤笑道:“恐怕師仙子也不過是人云亦云,拾人牙慧而已!”
陸無塵哈哈一笑說道:“我不管我有什麼追求,我知道我此刻所作便是我所想的便是可以了,看劍!”劍勢飄忽,竟是如同浮雲一樣變化莫測,劍勢刁鑽異常,每每在出人意料之處攻來,虛虛實實,聲東擊西,恍然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循,端的是讓人無所適從。
“若真的是如同那道人一般看破紅塵,任由那妻兒受辱在眼前而無動於衷,這何異於禽獸?生靈千萬,人獨居其靈,蓋因爲七情六慾,斬情絕意,天道無常,誰人又知道這是否真的是正確?極之於情,是否真的便不能夠達到無上天道?”陸無塵這一聲怒喝,手中竹簫更是劍芒大盛,劍意流轉之間,向着師妃媗砍來。
自從師從慈航,師妃媗便是教導要斬情絕意,練得劍心一點通明,只是她是否真的沒有疑惑?如今聽陸無塵道來,卻是隱隱覺得對方未必有錯,這正是陸無塵方纔一聲怒喝之中用上了精神功法,牽動着師妃媗的情緒。
“你說了這麼多的故事是否便是因爲你還放不下你的師父,養育之恩和教導之恩,師恩如山,你恐怕是害怕不能夠真的放下吧?你是否在心虛?”陸無塵喝道,手中的竹節更是猛烈攻來。
“不……”師妃媗一聲嬌叱,色空劍劍芒大盛,一劍刺來,逼退了陸無塵,猛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這靈臺一點登時失守,溼透了的身子搖搖欲墜,駐劍於地上,臉上蒼白,她自幼便是被梵清慧收養,其中師徒情誼更勝母女,這如何能夠讓師妃媗忘卻?於心種種,如今卻是都已是浮現起來,當日下山之時的依依之情,反哺之情,都浮上心頭,讓師妃媗心亂如麻,劍心通明登時被破。
正是誰言寸草心?
縱是天道無情,也難以泯滅其中春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