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人跑了,‘學友哥’立時坐不住了,歉意的對黃少宏,說道:
“不好意思,我去追個債,回來就還你利息!”
他說完手在窗戶上一撐,直接從酒樓裡躍了出去,朝之前那人追去。
這時候店小二將剛纔‘學友哥’點的食物端了上來,黃少宏也沒去追翻窗戶走的那個,自己一個人坐在窗邊享受這頓有葷有素,還算豐盛的早餐。
等他吃完之後站起來就要走,那掌櫃連忙迎上來,陪笑道:
“客官,承惠五十文錢!”
黃少宏嘴角掛着淡笑道:“我點東西了嗎?點東西那個翻窗戶跑了,你找他要去啊!”
這郭北縣民風彪悍之極,就連空氣中都彷彿漂浮着淡淡的戾氣,他剛說完這話,有幾個不明究竟的夥計,把別在後腰的匕首都抽了出來,慢慢朝這邊圍了過來。
掌櫃的趕緊在背後擺手,示意他們別衝動,這位爺昨天住的院子裡,可死了好幾個郭北縣裡的好手,全都是一擊斃命,沒看今天酒樓裡這幫人就沒一個敢惹他的麼!
掌櫃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那算了,這頓飯就算是小店對昨天的事,一點小小歉意!”
黃少宏呵呵一笑,覺得這掌櫃的還算識趣,也懶得拿他打趣,隨手拿出塊碎銀子拋個掌櫃的,灑然出了酒樓。
剛出酒樓,就見到街角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白袍老僧,一手拿着禪杖,一手拖着鉢盂到處化緣,正是白雲老和尚,可在他身邊卻不見那小和尚十方的蹤影。
昨日白雲說要去找寺廟掛單,黃少宏猜到這老和尚肯定是去了蘭若寺,因爲這郭北縣周圍也沒有別的佛門寺院了。
蘭若寺中那千年樹妖已經被他用火箭彈和幾十枚軍用手雷捋了一遍,老妖本體就在那估計已經受創。
所以白雲提出要去寺廟掛單的時候,黃少宏對這兩師徒的安危也不擔心。
如今再次遇到正好去打個招呼,商量讓兩僧晚些上路,等他和‘學友哥’談妥了‘御劍術’事情,再一同上京,他還想從白雲那裡打聽一下修行界的事情呢。
街角是一排鐵匠鋪面,各家門前都掛着刀劍兵器,還有打造好的各式鐵器。
各家的鐵匠師傅都打着赤膊,在鋪子門前放置的鐵砧上,輪動鐵錘,揮灑着汗水。
白雲託着鉢盂,走上前去,對一位正向過往客人推推銷‘大環刀’的鐵匠師傅施禮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位施主,施捨一下吧!”
在遠處剛走過來的黃少宏都笑噴了,尼瑪這是化緣還是砸場子啊!
人家兵器鋪子,你去勸人放下屠刀,這是砸飯碗去了吧,就這還讓人家施捨,這不揍你一頓就不錯了。
果然那鐵匠師傅瞬間就黑下臉來,張口罵道:
“滾滾,趕緊滾啊,你們這些臭和尚,老是叫人放下屠刀,我生意都沒了,怎麼施捨你啊,不如你施捨我吧,好不好,趕緊滾啊!”
白雲老和尚這時候脾氣倒好,也不生氣,轉身就走奔向下一家。
不過這老和尚食古不化,走到下一家的時候,依然還是先來一句勸善之言,勸人家放下屠刀,結果這一家的鐵匠師傅脾氣更壞,直接抄起一把鋼刀,喝道:
“多說一句老子就劈死你!”
白雲老和尚轉身就走,搖頭嘆道:“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正哀嘆着,忽覺手上一沉,鉢盂之中已經多了一隻熱氣騰騰的羊腿,那羊腿烤的色澤金黃,皮焦肉脆,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羊腿的個頭也是不小,大頭落在了鉢盂中,腿骨部分都支在鉢盂外面。
白雲眼睛先是一亮,以爲是有施主施捨,但瞬間想到在世人前不能給沙門抹黑,強自把目光收回來,擡頭朝來人正色道:
“憑僧是出家人,不食葷......”
黃少宏撇嘴道:“大師先把流出的口水擦乾,再說這話!”
‘吸溜’白雲用力一吸,將口水又吸了回去,都嚥到肚子裡,等看到來人是一臉微笑的黃少宏,這才放心,然後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立刻用衣袖遮掩住羊腿,埋怨道:
“道友能不能注意一下影響,給羊腿的時候別當着這麼多人嘛!”
黃少宏呵呵直笑:“你不說吃羊腿就是超度羊腿麼,那你還怕個西瓜!”
白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貧僧是超度,但別人不知道啊,他們以爲我吃葷呢!”
“啐,真不要臉!”
黃少宏罵了一句,見人家老和尚完全不在乎,就開口問道:“大師,十方呢?”
“十方有些不舒服,在蘭若寺呢,那裡不乾淨,貧僧打算出手降妖,等解決了那裡的麻煩,再動身前往京城,施主若是不急,不妨一起去看看熱鬧,見識一下我沙門降妖伏魔的手段!”
白雲挑了挑眉毛,有點顯擺的意思。
黃少宏擺手道:“算了,正好我也有事,等大師除妖之後,咱們再一同上京好了!”
兩人沿着街路邊說邊走,前面忽的一陣喧譁,吃瓜看熱鬧的羣衆立刻圍了上去。
白雲抻着脖子往前看去,口中詫異道:“是積善人家施粥麼,正好這羊腿太肥,貧僧去討一鉢粥來,好解油膩!”
黃少宏笑讚道:“大師我也是服了您了,真不要麪皮!”
白雲呵呵一笑:“出家人四大皆空,外物皆空,連自我都是假的,這羊腿與齋菜又有什麼區別呢?”
黃少宏剛要反駁,老和尚就自問自答道:
“區別只在於,貧僧眼中它就是齋菜,道友眼中它卻是羊腿,放下,放下,貧僧對於是葷是素,早就不掛礙於心了......”
白雲笑着道:“且破一點心頭癡,十方何處不加持,這便是我賜小徒法號十方的緣故了!道友你就差在那心頭一點癡......”
黃少宏翻了翻眼皮,搖頭失笑道:“都說佛門高僧口綻蓮花,無理也能辯三分,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兩人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喧譁之處,就見人羣中‘學友哥’正對一個長相兇惡的漢子大打出手,同時嘴裡喝道:
“快給錢,老子幫你辦事了,你就得給錢!”
那人被打了幾拳,疼痛難忍,轉頭就想跑,同時哭窮道:“我沒錢怎麼給你!”
‘學友哥’見對方要跑,飛起一腳正踹在那人後腰上,把人踹翻在地,結果這人一倒地,向前一撲,從肩膀上的褡褳裡灑落出上百枚銅錢,滾得到處都是。
“哈,你還說沒錢,這些是什麼!”
‘學友哥’一腳踩住那人後腰,‘嗆啷’一聲拔出大劍,朝四周大聲道:“那些錢是我的,誰都不許動!”
有些想趁機撿錢的吃瓜羣衆,見他人猛劍大,又見那地上銅錢數量也不是太多,都放棄了佔小便宜的打算。
‘學友哥’見無人搶錢,這才滿意點頭,用手中大劍的劍脊直接拍在腳下之人的臉上:
“喂,這些錢不夠啊,還有沒有!”
地上那人哭叫道:“這些都是我的錢......”
‘學友哥’猙獰道:“你請我辦事不用收錢的嗎?”
那人抱屈道:“我哪叫你辦事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啊!”
他說着朝四周叫道:“大家幫我評評理,我就沒見過他啊!”
周圍幾個人也指手畫腳的道:“對啊,我也沒見過他......”
“吵什麼,我說錢是我的就是我的,還會冤枉他嗎?”
‘學友哥’大劍一揮,所有人都嚇得退後一步,他這才收劍伸手去撿地上的銅錢。
忽然一根禪杖伸了過來,將‘學友哥’的手擋住:“施主,是非難明你也犯不上打人啊,再說你又如何證明這地上的錢是你的呢!”
‘學友哥’擡頭見是白雲,立刻不滿道:“喂,老和尚,我收賬可是要賠償你們那祥瑞的錢,你是不是裡外不分啊!”
“是嗎?”老和尚看了黃少宏一眼,然後笑道:“我這是幫理不幫親啊!”
地上那個漢子,趁機叫道:“是啊,你能證明這錢是你的就全給你!”
‘學友哥’一跺腳,指着那人叫道:“好,這是你說的,看一會你還耍不耍賴!”
他說完從腰間綁着的一個粗布口袋之中,取出一個羊皮卷軸,打開之後在上面找了起來。
黃少宏看過去,只見羊皮卷軸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篆字,記載的都是玄奧難明的各種法術。
“有了!”‘學友哥’臉上露出喜色,一把收起卷軸,然後並指如劍,指着地上那些散亂的銅錢,大聲喝令道:
“神兵叱令,急急如律令......”
他念誦咒語之後,指劍朝地上銅錢點了三點,說也奇怪,就在他點出第三下的時候,地上所有銅錢,全都樹立而起。
黃少宏露出感興趣的眼神,好奇的看着,與他不同的是,白雲大師則搖頭嘆氣,不再言語。
‘學友哥’一臉得意,指着地上的銅錢喝問道:“錢啊錢,你們是不是我的?”
在周圍人全都瞪大眼睛,屏氣凝神小心觀望的時候,地上那上百枚銅錢竟然同時點了點頭,彷彿在回答‘學友哥’的問話。
這一下除了黃少宏和白雲老和尚之外,所有人都嚇傻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他會妖術啊!”然後圍觀人羣一鬨而散,連之前被學友哥追打的那個,都連滾帶爬的跑了。
‘學友哥’看着衆人都跑光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白雲老和尚嘆了口氣,開口勸道:“施主,你也算是修行的同道,應該多行善舉,何必滿身銅臭呢!”
‘學友哥’正得意之時被人破盆涼水,自然不幹,怒道:“沒銅臭那什麼施捨你啊!”
白雲搖頭道:“這種施捨我寧願不要!”
學友哥更怒道:“不要就走開,我靠雙手賺錢,不像你整日端着個盆,到處去化緣,你個要飯的還嘲笑我這個辛苦賺錢的,真是好笑!”
他說到‘端着個盆’的時候,一把掀開白雲衣袖,忽然瞪大眼睛:“我剛纔就聞到烤羊腿的味道,以爲是自己兩頓飯沒吃,餓出幻覺了,原來......”
學友哥說到這,忽然反應過來,指着白雲:“噢......老和尚你自己都開葷了,還好意思教訓我......”
白雲不再理他,只朝黃少宏示意道:“道友就在這郭北縣等待好了,待貧僧師徒降妖除魔之後,咱們再一同上路,共赴京城!”
說完點了點頭,轉身就走,只是嘴裡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它不願意跟你走,你還有什麼法子呢!”
學友哥嘟囔兩句,伸手去拿地上的銅錢,結果那些銅錢都和長在地上了一般,一動不動。
他轉頭看着白雲,怒道:“一定是這老和尚搞鬼,自己吃羊腿,不讓我賺錢,看我怎麼破你法術!”說着再次拿出羊皮卷翻找起來。
可就在‘學友哥’翻找破解術法的時候,那上百枚銅錢俱都滾動起來,朝不遠處的水溝滾了過去。
‘學友哥’哪裡還顧得及找法術啊,直接朝地上的銅錢撲了過去,可惜竹籃打水一場空,那些銅錢都靈活的避過了他,全部都滾入了水溝裡面。
‘學友哥’眼看着一單生意賺回來的錢,都掉進水裡,不由得趴在岸邊狠狠的捶了捶地面。
黃少宏走過去笑道:“別懊惱了,就當打水漂聽個響好了!”
‘學友哥’又捶了一下地面,惱道:“我平時打水漂都聽七八響,現在一枚銅錢就聽了一響,我還是虧了!”
黃少宏好笑的問道:“那也有上百響了,看你也是有本領的人,你就這麼愛錢?”
學友哥站起身來,沒好氣的道:“我不愛錢用什麼還你利息,拿什麼賠償你全村人的祥瑞啊,就算沒有你這件事,吃穿用度,生老病死,哪樣不要錢!”
他越說越氣憤,大聲對着黃少宏叫道:“燕赤霞啊!六扇門總捕頭啊!天下第一的大俠客啊!哪個名號不是響噹噹的,可他死的時候要不是我,連棺材板都沒有,你知不知道!”
學友哥一轉身,雙手高舉,擡頭看天:“我也想高尚,也想有高手風範,也想視錢財如糞土,因爲我也算修士嘛!”
“可修行煉氣,買藥不要錢啊,吃飯不要錢啊?我不想死的時候連埋我的棺材都沒有!”
他忽然長出了一口氣,亢奮的情緒變得有些沮喪,轉回身朝黃少宏道:“你能理解我嗎?”
黃少宏也有些唏噓,點了點頭。
其實現實世界何嘗不是如此,大部分人,在幼時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理想,但勞碌一生,回頭看看,終究爲的只是好好活着而已。
“既然你這麼愛錢,那我幫你發財怎麼樣!”
黃少宏說道這裡,忽然興之所至,開口笑着唱了一句:“只要你乖,給你買條街(發gai音)。”
學友哥好笑道:“你?還是算了吧,你要能把掉進水裡那些銅錢弄上來,我就謝天謝地......”
他還沒說完,已經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就見那上百銅錢,齊刷刷從水面浮出,然後漂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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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上房之中,‘學友哥’下箸如飛,掃蕩着桌上的四菜一湯,一邊大口吃喝,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大哥,我以後就和你混了,只要你能讓我發財,我做什麼都行,殺人放火,就你一句話!”
黃少宏手裡掐着雪茄,放在嘴裡吸了一口:
“我要你殺人放火做什麼,就和你明說了吧,我想要燕赤霞的‘御劍術’還有你得到的那些‘法術’價錢你開,我不還價!”
正在快速扒飯的‘學友哥’猛地一滯,然後慢慢放下飯碗,沉吟了半晌,這才說道:
“雖然那老頭子沒要求我不外傳法術,但這件事我想考慮一下......能給我講講‘知秋一葉’的事情嗎?”
就在黃少宏要點頭的時候,外面忽然一陣騷亂,同時傳來一個極爲熟悉的求救聲:
“黃大哥,救命啊,快救救我師父,黃大哥,你在哪啊!”
黃少宏直接推開窗戶,高聲喝道:“十方,在這!”
話音一落,小和尚已經闖進了院子,看見黃少宏,臉上現出喜色:“黃大哥,快救救我師父......”
黃少宏一陣錯愕,難道自己幾十枚軍用手雷過去,那樹妖竟然沒事還反制了老和尚?他連忙問道:
“快說,你師父怎麼了?”
“黑山老妖......黑山老妖......”
便在這時,狂風驟起,天上黑雲瘋狂的開始聚集,天光迅速黯淡下來,整個郭北縣此時都是一副末日景象。
“來了......”黃少宏自從進入郭北縣就有些心緒不寧,總感覺有某種他感知不到的危險,此刻這種感覺達到了巔峰,他知道那令他心緒不寧的東西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