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來的？”辛小羽木然地問道，一夜未睡的疲倦一掃而光。
姜承元綻放出一個故作輕鬆的微笑，“昨晚，你回來不久我就跟上來了，可是敲門你不開，打你電話你不接，所以我就一直站到現在。”
“爲什麼要這樣？”辛小羽眉心緊蹙，依舊一臉陰霾。
“我能進來說嗎？”姜承元問。
辛小羽冷冷地回答道：“不能，我正要去上班。”
“哦，那能不能讓我自己先在你這兒呆着？你去忙你的，我等你下班回來。”他似乎早就想好了備案，問詢的語氣也顯得格外真切溫和。
本來就是掐着點兒出門的，她一直不喜歡遲到，所以顧不上和他細說，便把鑰匙給了他。
其實，看到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她有些不忍。
昨晚如果他真的來敲門的話，那也有可能，回來她就洗澡，然後把電視聲音開得大大的，那麼投入地邊看邊哭，手機也扔在一邊兒了，當時也聽到好像有人敲門，但沒估計到會有人來，因爲剛和娟子她們告別……
進到辛小羽屋裡的姜承元，實在是疲勞了，所以狠狠地睡了一覺。餓醒之後，擡眼看錶，發現已經三點了，還有兩個多小時辛小羽就回來了。
開機之後，發現那麼多來電短信，多數都是金善美打來的。回了幾個重要的工作電話，然後又把手機關了。
打開電視，看到茶几上已經幹了的一大堆面巾紙，他心裡笑了，因爲他彷彿看到了那個邊看電視邊抹眼淚的辛小羽，還是過去的那個小姑娘。
走進辛小羽臥室，不自覺地看到了她攤放在牀頭的日記：八年，足夠改變很多人，你還是你嗎？那個緊緊抓着你的手不放，還有醉倒在你肩上的女人會是誰？會是誰？算了，一切與我無關。
姜承元的心裡一咯噔，分明是在說他，八年這個字眼就是她和他的感情時空。
“那個緊緊抓着你的手不放，還有醉倒在你肩上的女人會是誰？”她怎麼會知道？難道她也去了那家餐廳？
禁不住又翻開一頁：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這真的是個難題，理性告訴我，這條路很難走。他是韓國人，在美國讀書，我在中國，要與媽媽相依爲命，不能遠走高飛。時間和空間上都沒有契合點。可是感情卻告訴我我沒有退路。他有一股魔力，可以直達我的心底，然後我的整個靈魂都不能停止地迴響。
他對我說”people say only fools rush in.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他對我說”辛小羽，每天每天一起努力的話，我們就到八十歲了”。
他還對我說”沒有你，我不能活”。
愛他，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兒。
又是一頁，她畫了一顆碎成兩瓣兒的心，上面是幾行文字：
分開第97天了，今天我丟了手機，這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聯繫到他的方式，雖然我一直沒有撥打，可是今天我丟了手機，心還是很痛很痛。那麼長的號碼，我從來沒有嘗試去記過，還有那整整四十條短信，都怪我。
又是一頁：
今天，我又來了泰山——我們緣分的起點，而且還是從月黑風高的後山爬上來的，只不過這一次是我一個人，但似乎並不那麼孤獨，也絲毫沒想起害怕，因爲我假想你就在我身旁。
從你離開以後，我變得脆弱而又堅強，我又鑽了幾個耳孔，好像身體上疼痛了，心理上的疼痛就會輕些。
此刻，我仍舊躺在泰山頂上的那張牀，我似乎還能聽到你酣睡的聲音。我的心突然抽搐地疼痛，姜承元，關於愛情，你教會了我很多很多，讓我學會了表達，學會了珍惜，可是珍惜又有什麼用？是不是上輩子我辜負了你，所以這輩子要我這樣償還？
一切都太殘忍，破碎的心，真想從日出的懸崖那兒跳下去，披着一身光輝，照亮我發黴已久的靈魂。
……
姜承元的臉上明顯地抽搐了幾下，他彷彿看到了一幅幅畫面。翻開的幾篇日記，篇篇與他有關。
……
辛小羽推開門，便聞到撲鼻的飯香。
姜承元有些拘謹地搓了搓手，把她讓進屋，“回來啦？趕緊洗洗手，準備吃飯。”
還真是餓了，洗完手，辛小羽去了廚房，“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沒有，你去坐着就好了，我這就準備上菜了。”姜承元一副忙得不亦樂乎的樣子，她帶着卡通圖案的圍裙穿在他的身上，讓人根本想象不出他平時雷厲風行和酷帥俊朗的模樣。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辛小羽自顧自地坐了下來，這時方纔意識到這一切好像那麼自然，自然得就像一個重複多年的老習慣。
緊接着，一樣一樣地擺到了餐桌上，姜承元打開一瓶紅酒，給兩個人的杯子倒上，然後起身關了燈，點了兩支蠟燭，“情非得已”的音樂響起，晚餐正式開始了。
這樣的氣氛，讓辛小羽突然無所適從，這樣的場景於她，太過陌生，心，此時此刻，顧不上溫暖，有的只是緊張與不安。
辛小羽在最短的時間內努力地將自己的心緒平復，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起了筷子。
“來，一起幹杯，祝我生日快樂。”姜承元把酒杯遞到辛小羽手裡，這時的他已恢復了平日的狀態，不過，今天他是一身休閒的裝扮，一件簡單的黑色圓領T恤，姣好地勾勒出他優美健碩的肌肉線條。雙眉舒展，高挺的鼻樑下面，薄脣上揚，性感異常。
一絲尷尬掠過辛小羽的臉頰，接過酒杯的手微微一顫。不過，她並不吃驚，因爲她原本就記得今天是他的生日，每一年的這一天過完，她都會在手機的記事日曆上標上下一年的今天。其實本不用標記，她壓根兒就不會忘，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
“生日快樂！對不起，沒有準備禮物。”辛小羽落落大方地與他碰杯，兩杯碰撞的剎那，發出悅耳清脆的響聲，像顆小石塊兒，落在兩個人的心裡，倏忽間，漣漪乍起，心潮澎湃。
姜承元黑白分明的眸子脈脈含情地凝視着辛小羽，“能和你一起過生日，就是我最珍貴的禮物。”
辛小羽呵呵笑了兩聲，“言重了，這樣的禮物你應該不缺。”
說者有意，聽者亦有心，姜承元覺得辛小羽似乎若有所指，不過原本也是想要解釋的，當然，在看到日記之前，他並沒有打算要說。
“你怎麼沒問我爲什麼昨晚會在你的門外過夜？”姜承元問。
“好奇害死貓。”辛小羽的回答有些雲裡霧裡。
姜承元眉頭一蹙，“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一部電影的名字。”
姜承元繼續道：“哦，反正我直接說吧，是這樣的，我前妻昨天來中國了，因爲今天是我的生日。”
辛小羽趕緊接過話茬：“挺好，那你怎麼這會子還有工夫坐在這兒？趕緊回去吧。”
“你真的希望我走嗎？”姜承元盯着辛小羽的眼睛。
“對啊，她千里迢迢地來陪你過生日，你也太不像話了。”辛小羽的心裡也問了自己同樣的問題，可一時間竟然找不到答案。
不過，姜承元沒有接招，繼續他的解釋：“每年我過生日的時候，她都會找我，之前在美國她也去過，但是那次沒有見到，因爲正好是08年的週末，我和幾個朋友一起週末遠足慶祝去了。這一次，是我媽媽千叮嚀萬囑咐安排好的，說是我前妻要來，她爸爸拜託我爸爸安排見一面的。”
姜承元低下頭，沉思片刻，“愛與不愛是欺騙不了自己的，我也覺得對不住她，可是愛情不是同情，總有一些人，註定是要辜負的。你知道的，我和她只是辦了結婚登記，所以，這讓我在面對你的時候，也還算坦然些。”
“那她現在人呢？”辛小羽問道。
“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呢？人家不遠萬里地來陪你過生日，你怎麼可以扔下她不管呢？”辛小羽有些吃驚，爲什麼他總會讓愛他的女人受傷。
姜承元倒是沉得住氣，“昨晚她喝醉了，我把她安排到酒店休息，然後我回家拿好東西，就來你這了，因爲我想今天能和你一起過生日，不過我也怕她醒來去我那兒找我，我不想見到她。辛小羽，我不覺得這是殘忍，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趕緊忘掉我，開始新的生活。”
“所以，當初和我分手時，你也是這樣想的？”脫口而出的這句問話，讓她立刻就後悔了，然後趕緊說道：“你不覺得，並不代表不存在，對她而言，這就是殘忍，沒想到她這麼在乎你。”辛小羽非常同情那個曾經似乎影響了她與姜承元感情的女人，最後這句她說得很輕，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
“其實我不確定，她和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非常短暫，我也很少和她交流，她可能自己也不清楚愛是什麼。”姜承元知道這樣的說法，會遭到辛小羽的反對，但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愛情和時間長短沒有關係，這句話你好像說過，所以，如果不愛，誰會那麼傻呢。”不出所料，辛小羽即刻反駁道。
“辛小羽，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去見見她。”姜承元突然冒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