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棋盤上出現“越南流”,李襄屏立馬產生想把施大棋聖替換下來的衝動。
不爲別的,作爲一名穿越者,李襄屏對這個佈局套路實在是太熟悉了,他清楚“越南流”和“變相中國流”之間的區別,大致知道這個佈局套路都在什麼地方蘊藏了飛刀。
別看這兩個佈局看上去非常相似,其中只有一枚棋子相差一路,然而圍棋就是這樣,這一路之差,意味着這兩個佈局的側重點已經不同,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就是這意思了。
“變相中國流”的第7手更靠近自己“掛角”的那枚棋子,因此這個佈局的側重點,其實是在這個區域,後續大多數複雜變化,都和這兩個子的聯繫有關。
而“越南流”的第7手,則相當更靠近自己角上的那個“小目”,那麼這個佈局的側重點,其實就已經轉到這個角部來了。
這其中的差別,李襄屏當然是心知肚明。畢竟在整個二十一世紀,“中國流”,“變相中國流”和“越南流”,可能算是圍棋AI出世以前,在人類圍棋範疇最常見,最流行,職業棋手下過最多的幾個佈局套路了。
這幾個佈局套路流行到什麼程度?流行到就連李襄屏這樣的,他在前世都對其中變化無比熟悉。
李襄屏甚至確信:即便劉倡赫今天首次祭出這個變化,那麼他在這之前,肯定是對此有所研究的,沒準這就是他爲本局專門準備的秘密武器都不一定,然而他到目前爲止的研究,那應該還是比不上自己多出十多年的見識。
正是因爲有這種自信,因此當李襄屏一見到棋盤上出現“越南流”以後,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自己上去下。
只不過等李襄屏權衡利弊後,他還是放棄的這個想法。
要知道圍棋畢竟是一個個人項目,正如前世李世石說的那樣:圍棋,始終是一個人的事。李襄屏對這話是非常認同。
他認爲一場真正高水平的圍棋比賽,什麼“支招”,什麼“合作”,這些東西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決定一盤比賽的輸贏,那主要還是看兩位當事人的發揮。
比如今天這種情況,假如自己現在去把老施替換下來,那這盤棋可能會下成怎樣呢?
嗯,自己的確是對這個“越南流”比較熟悉,李襄屏相信如果自己現在上去的話,那幾乎不太可能會中飛刀。
然而也僅限於此。
考慮到對手現在是主動祭出這個變化,是一個在真實歷史中,要好幾年之後纔出現的變化,那麼要說劉倡赫九段對此沒有深入研究,打死李襄屏都不相信。換句話說,李襄屏想在這個變化中讓對手中飛刀,這應該也是個小概率事件。
那麼等雙方操練完這個變化之後呢?那時是自己繼續下還是換老施來下?
自己繼續下把握不大,因爲對手一旦沒有中刀,那麼完全可以預見,等這個“越南流”的變化操練完,棋盤上就很可能還是一種均勢,而一旦只是均勢,那就意味着李襄屏要以他目前的功力,來對抗當今世界棋壇排名前3的超一流。
要知道這可不是圍甲,是真正的世界冠軍爭奪戰,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在如此重要的對局當中,李襄屏當然不願冒這個險。
而除了李襄屏自己繼續,下成均勢後再換老施上去下其實也不妥,畢竟李襄屏又沒做到和他的外掛真正“心意相通”,那麼其他不用多說了,僅僅“思維連貫性”這一條,老施那時肯定就已經大打折扣。
讓缺乏思維連貫性的老施在中盤接手去對抗當今棋壇“天下第一攻擊手”?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當然不是個好主意,這不僅不是個好主意,這簡直是餿得不能再餿的餿主意。
也正是進行了這樣一番利弊權衡,所以李襄屏才忍住自己的衝動了。
只不過衝動雖然忍住,當李襄屏看着棋盤上面那個隱藏飛刀無數的“越南流”,心裡的擔憂總是難免:
“老施啊老施,你今天可算是遇到考驗了,在這個節骨眼,你可千萬別給我出什麼紕漏纔好......”
李襄屏這樣在心裡默默唸叨着。
當然嘍,李襄屏這時也只能在心裡默默唸叨。畢竟他不接手,就是怕干擾到老施的思維連貫性啊,那麼在這個時候,兩人還沒開始正式操練呢,李襄屏當然就更沒理由干擾自己外掛的思維。
和李襄屏預想的一樣,老施在見到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開局後,他顯得非常謹慎,行棋速度比以往慢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襄屏的錯覺,反正在他聽了,哪怕老施指示自己落子的聲音,好像都變得和以往不一樣,少了一份淡定和從容,多了一份謹慎和小心。
這盤決賽就是在這樣一種氛圍中開始了。總算還好,老施雖然每手棋都像是苦吟,在開局階段,他花去的時間要比對手多上很多。不過畢竟是號稱“大海巨浸”的施大棋聖呀,他在和對手操練這個“越南流”的時候並沒有中刀。
老施不僅沒有中刀,他在接下來的十幾個回合,還稱得上是步步精準,到中午11點20左右,全局40多手棋,棋盤上出現一個完全‘兩分’的“越南流”變例之一。
到這個時候,李襄屏完全放了心來,並且對自己的外掛暗暗佩服。心說老施果然是老施啊,從這個變例就能看出他的老辣之處。
今天出現在棋盤上的變例雖然手數不少,然而李襄屏卻知道,這算是一個比較簡明的“越南流”變例了,而這也正是李襄屏佩服老施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在以往從沒見過的情況下儘量挑簡明的下,這在圍棋比賽中當然是一種非常正確的思路,並且在沒見過的情況下還能步步無誤,那肯定也需要相當深厚的功力。
即功力深厚又思路正確,那麼這樣的老施當然值得佩服。不僅如此,等到了中午11點40左右,當雙方在這一帶的衝拆終於告一段落,等看清棋盤上出現的變化之後,李襄屏樂了。
李襄屏的高興不是因爲老施已經獲得優勢,事實上到目前爲止,棋盤上的形勢依然兩分,並且是那種真正的“兩分”,連圍棋AI 都認可的兩分。
李襄屏高興的原因,是因爲這個變化他在前世見過啊,他不僅見過這個變化,而且圍繞着這個變化還有一則趣聞,在前世的時候,今天出現的這個變化被職業圍棋界戲稱爲“金太子必敗變例”。
“金太子”就是後來的韓國年輕棋手金志錫,要說小金被人稱爲“金太子”那可不是隨便亂叫的,他之所以這樣被人稱呼,那是因爲在真實歷史中,他差到成爲老曹的徒弟-----
大家都知道,在真實歷史中老曹只有大李這一個“內弟子”,由於大李的青出於藍而,更重要是因爲他們師徒倆棋風迥異,這讓老曹一直很迷惑,他一直想培養一個和自己風格相似的年輕棋手,看看他能不能打敗大李。
換句話說,老曹對於自己輸給大李,他一直不認爲是自己這種棋路和風格不行,而是自己年齡大了,所以他一直有這個想法。
當時老曹看中的,就是當年還10歲不到的小金,而那個時候的小金,也是韓國圍棋界公認風格和氣質最像老曹的。
只可惜小金最後還是沒能成爲老曹的內弟子。
不是因爲別的,因爲老曹曹夫人強烈反對。
想想曹夫人的心情也可以理解,要知道大李當年學棋的時候,可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老曹家裡,大李14歲奪得國內第一個頭銜,16歲他的國內頭銜數量就超過老曹。
因此在那個時候,在老曹家裡經常出現這一幕:早上由曹夫人開車,送老曹和大李去韓國棋院下比賽,然後等到下午,在大李擊敗老曹後,她又要把他們兩位接回來......
可能就是這種事情讓曹夫人留下陰影吧,所以她強烈反對老曹再收內弟子。
只不過小金雖然沒成爲老曹的正式徒弟吧,不過因爲老曹是韓國的“圍棋皇帝”,小金這個“太子”名號倒是留了下來。
言歸正傳,今天出現在棋盤上這個“越南流”變例,卻正是因爲韓國圍棋的這位“金太子”而出名。
事情是這樣的,在真實歷史中,小金有一段時間特別喜歡下這個“越南流”變例,然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明明是一個標準“兩分”定式,小金卻是下一次輸一次,並且還不是單方面執白或者執黑輸,他是執白也輸執黑也輸,總之只要棋盤上出現這個變化,那最後輸棋的就一定是他。
久而久之,這個變化就得到一個“金太子必敗變例”的奇怪稱號了。
那麼小金的這種情況是一種巧合嗎?在現在的李襄屏看來這當然不是,因爲這個變例有一個特點,而這個特點可能也正反映了小金的一個弱點。
並且李襄屏認爲,這個反映小金弱點的特點,很可能會成爲本局制勝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