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竟有點接不上話,只輕咳一聲掏出了車鑰匙把車門打開,準備去開副駕駛門的時候,一隻男人的手強硬地掰住了上端,耳邊又熱氣拂過。
“我來開吧。”
他把我拎一邊,一頭鑽進駕駛位。
我有些回不過神地杵在原地,他從車窗裡探出腦袋來:“上。”
同他點了記頭,我很快坐到了他身邊。
他沉默無語,甚至連側頭看我一下都沒有。
雨後小巷子裡的短暫溫馨似乎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我們時而熱絡,時而疏遠,這種感覺其實並不好。
我們各自繫了安全帶,他很快就啓動了車子,四平八穩的開車技術和他騎重機時完全不同,沉穩得好像是另外一個人在操作。
“你四輪開的也挺好的,爲什麼不愛開?”因爲好奇,我主動打破了沉默。
他只用一隻手抓着方向盤,另一隻手隨意地抵在車門那,慢了好幾拍才答:“有些東西第一次接觸就知道不適合自己,而有些東西第一眼看見就很想佔爲己有。”
礙於女人的敏感,我竟覺得這句話是在暗示着什麼。
十字路口,車遇紅燈停下。
他忽的側過臉問:“你還沒告訴我讓你回家爲什麼不回?”
我的眼神剔過他陰柔的眉眼,隨口涌出句:“我這人叛逆的很,常常人家告訴我你一定要怎樣怎樣,我就偏不聽。”
阿臨笑笑:“哦,那你愛我好不好?”
我頓時就想狠抽自己個大嘴巴,沒事收剛纔那句話做什麼,現在好了,裝逼不成反而還丟人了。
我丟着人的衝他笑笑:“好啊。”
他鼻腔裡哼唧一聲,嘴角翹翹:“按你剛纔那話的邏輯,應該不是這樣的答案。”
我把頭扭一邊,暗暗問自己,到底怎麼了?
當初那麼急切想離開別墅的我,真的離開了一個多月卻跟丟了魂似的。甚至到今天我還沒弄清楚,我到底是喜歡他,還是隻是出於征服欲而已。
氣悶地深呼吸了好幾口,直到車子啓動,我才冷冷地同他說:“隨你便吧,可能有些答案我得驗完貨才知道。”
阿臨沒應聲,把那隻裹住紗布的手握成拳頭抵在嘴脣上敲打了幾下,看似漫不經心,但他耳根子又紅了。
一路再無言語,回到別墅後,我們各自洗漱了一下,然後在一樓的大廳裡相遇。
他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擺放着一杯熱飲,一盒子捲菸,一隻金屬打火機,還有一臺筆記本電腦。
他正和一個男人在視頻,我捧杯茶在他身邊不遠處坐了小會,他的談話後來結束了,便緩慢合上筆記本斜眼瞧我問:“這麼急?”
我送他一個世紀白眼,可內心卻演了起碼十幾集的電視劇,擰巴得連我自己都受不了。
他起身走到我身邊,一手拎住了我的胳膊,笑了:“上樓吧。”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後,每往樓梯上多走一步,內心的負擔就增加一分。
是不是幾分鐘後,我和阿臨就要在牀上翻來覆去了?
就這麼和只小狗似的被他牽着,心裡也恍恍惚惚的,等走到門口才發現事兒不對啊,他帶我來的,哪是他的房間。
這間也連張牀都沒有。
難道他是想在地板?
口味好重啊!
“進去!”我扭開了門把手,粗魯地把我推進門。
我瞧着他在櫃子那倒騰了一會,很快翻出一大袋的菸絲丟我手上:“你驗驗這產地的味兒怎麼樣?”
我低頭盯着手上的菸絲袋,忽然給整蒙了。
拿我逗悶子玩呢?
我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心想着驗完煙八成就給我驗人了,蹬他一眼後老實的盤地而坐。
他找齊了捲菸用的東西,很快也在我身邊坐下,但他的坐姿和我完全不同。
阿臨的一條腿膝蓋曲起,另一條長腿板正地貼在木製地板上,一隻手掛在自己膝蓋上,而另一隻手掛在我肩頭。
突然而來的重量微微壓彎了我原本挺直的脊樑骨,可這樣隨意又自然的身體接觸又實在撩得人面紅耳赤。
“會驗嗎?”他問。
我深吸口氣,懶懶地答:“我爸教過我一些。”
“說說。”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柔和,那股子與生俱來似的陰柔氣也漸漸消散。最該死的是,他掛在我肩頭那隻手不太安分,兩根手指頭輕輕繞着我的鎖骨,搞得我哪裡還有心思看什麼菸絲好壞,恨不得立馬給他撲倒,蠻橫地佔有一番。
但我不想老是表現出那麼飢渴的樣子,強裝個沒事人似的同他說:“首先是顏色,視覺上先用菸絲的黃度來判斷好壞,我覺得這包菸絲從肉眼看比你之前的那種顏色更正宗啊,是純正的橘黃色。”
他下巴往放着捲菸器那擡擡:“卷根試試。”
我沒應聲,不動聲色地把身子往前一傾,肩膀上那隻手也自然而然滑下。
手上麻利的我,心其實早就被攪亂了,一流春水也在心湖不斷的盪漾。
“專心點。”他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很快就有兩條手臂從我腋窩下鑽出來。
他在抱我!
他從後面抱住了我!
不僅如此,那張英俊的臉也親密地和我貼在了一起。
他說了很多話,但我一句也無心再聽了,彷彿置身在另外一個世界。沒有雜七雜八的女人,也沒有我心中掩埋的仇恨。就只有兩個人,兩顆心,兩張溫度有些許偏差卻溫柔貼合的臉。
一根根菸在我們指尖成型,沉默無聲的環境卻異常曖昧。
實在忍不了我才問他:“喂,你喜歡我,利索承認吧。”
他不應聲,默了好一會才忽的說:“還行。”
我喉頭一熱,轉身勾住他脖子:“那董昕呢?唐穎呢?你心裡頭到底裝的是誰?她們有我好看嗎?”
他陰測測的眼珠子動都不動一下,只答句:“沒你好看。”
很顯然,我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但他這句話也足夠讓我心頭歡喜。我翹起嘴角同他說:“那以後你就只看我唄。”
他盯着我吸吸鼻子,聲音特低沉性感地問:“真不嫌我老了?”
我揚起笑:“反正你看着就像二十幾歲,體力也好,臉也俊。何況我也同你說過,我是個隨心主義者,雖不知道以後會稀罕你多久,但至少現在稀罕的不得了。你要是還過以前那種風流日子,我也是鐵定不會讓你如意的。所以既然這樣,你乾脆就聽話些,我也省心些,好不好?”
他卻十分鄙夷地冷哼一聲:“繼續說。”
我睜了睜眼睛:“說完了呀。”
阿臨微垂了個腦袋,聲音越發陰鬱了些:“小女孩兒,我比你大十四歲,你知道十四歲是什麼概念嗎?你知道在我們相差的十幾年裡我經歷過多少事?這些你都不知道。你不是第一個說要和我在一起的女人,但之前說過這些話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不知爲何,我心裡像被刺了一下。他說出口的每一句話明明都慢條斯理,沒有起伏可言,可給我的畫面感就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的男人在講述着一段鮮衣奴馬的爭榮歲月。
我的心突的就像浮萍,氣勢陡然不復存在。
摟住他脖子的手被我慢慢滑下,言語上的直率也轉爲了認真的發問:“哪些不好的下場?”
他像個糙漢子似的呲呲牙,嘴裡嘶上一聲:“她是個和你一樣率真的女人。年輕的時候她也曾經很不懂事,對男人抱有很大的希望,可以說她把生活的希望全部寄託在男人身上。她對我很好,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如果沒有她我早就死了,哪裡還會有今天的風光。程乙舒,可我親手把她的青春給毀了,我親手送她坐牢。隨隨便便就剝奪了她十年的青春。我這樣的男人,你想惹,是不是要想想後果?”
他盯得我更緊,眉心輕輕皺着,陰測的如同地獄裡走出來的男人。可他的語聲又是柔和緩慢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實在讓我心裡兵荒馬亂。
我也認真起來,皺眉問:“你說的是那個叫唐穎的?她爲你坐了十年的牢?不對啊?”
他擡擡脖子,更慵懶地靠在牆上,摸了根現成卷好的煙點上,搖頭否認後說:“我和唐穎之間沒有任何越軌的行爲,她是我所有接觸過的女人裡最傻最純樸的一個。我和她在一起的三年半很溫馨。我喜歡她的孩子,也喜歡和她獨處的時間。她是唯一讓我覺得不需要身體接觸也願意和她待一輩子的人。”
“不是唐穎。”我低低呢喃了一句,心裡卻嫉妒的要命。我很難相信會有一種女人讓阿臨不去碰也願意同她待一輩子。我難受地問:“那你剛剛說的女人是誰?董昕?”
他鄙夷地哼笑一聲:“屁!”
我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阿臨猛烈地吸上幾口煙,下巴一揚像在隱忍着什麼。他嘴皮子輕輕動了動,最後只類似玩笑丟我句:“爺已經忘了她叫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除了我爸,有個男子似乎正悄悄的邁進心裡。我緊緊捏住他的手臂,心裡震撼了半天,擡頭倔強地同他說:“好,你的故事我聽完了。但我要告訴你,姐就是惹得起!不僅惹得起,我還要毀光你的桃花!讓你沒有別的選擇!”
他喉頭一動,而我就抓住了那個瞬間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就像個男子一般狠狠地吻下去。
又一次的,他沒有推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