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長，能否讓鄭萍撤走？她已經暴露了，就沒有必要再僞裝下去，繼續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啊。”
劉達成建議道。
“不行！再說總部也不會允許。鄭萍在這個時候撤走，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王其中態度堅決，劉達成知道憑自己很難說服他，便要求他儘快把萬里浪除掉。萬里浪一日不除，劉達成就一日不爽。
從王其中住所出來，劉達成駕車去見川島秀子。不知何時起，川島秀子成了他心靈的一種依賴。這種感覺很危險，也很奇怪。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劉達成都不可能和川島秀子走到一起。但鬼使神差的是，在他覺得自己最落寞的時候，總是想着往她的住所跑。
這一次，劉達成失望了。川島秀子不在家。
她家的窗戶緊閉，也沒有燈光。聯想到川島秀子還有一支“喜鵲”情報組潛伏在法租界，劉達成不禁有些擔心，難道川島秀子親自出馬？
劉達成在樓下徘徊了一個多小時，一直等到子夜。川島秀子纔開着她的軍用吉普車回家。
“達成君，你來啦？！”
看見川島秀子穿着軍裝，劉達成緊張的心放了下來。至少她這一身軍裝，並不是執行特工任務時穿的。作爲情報組長，她一會兒扮成小夥子，一會兒扮成中年婦女，甚至有時還扮成老頭子老太太。
看見川島秀子跳下車，劉達成連忙迎了上去。
“秀子小姐，你讓我吹了一個多小時寒風，該怎麼補償我？”
“請你吃宵夜，如何？”
說罷，川島秀子的手裡提着花生米、囪豬腳等快餐食品。劉達成正好肚子有些餓，竟然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川島秀子聽到“咕嚕”一聲響，禁不住笑道：“你看我是不是神機妙算？我就知道今晚有人陪我吃宵夜。哈哈——”
進入川島秀子的寓所，寒意料峭的感覺逐漸消失。
燈亮。劉達成面色灰暗。
川島秀子不由訝然：“達成君，你病了嗎？”
剛纔王其中也以爲自己病了，劉達成覺得自己還沒有從殺人的恐懼中擺脫出來。
“李士羣逼我殺人了。我今天親手槍斃了一名案犯。”
劉達成滿臉的惶恐，川島秀子也猜出一二。今晚她和李士羣、多田駿他們一起接待從東北迴來的加藤進美，李士羣還誇讚劉達成槍法精準，一槍斃命。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啦。加藤進美教授回來了。我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你，辦公室、宿舍都沒有人接電話。今天晚上我們在帝國大酒店設宴，老師還提起過你，唸叨着劉達成怎麼沒來？你看看吧，你失信了吧？”
聽到這話，劉達成不由一陣驚惶。今晚先是去了一下萬國大廈，把車停在停車場後，然後從後門溜掉，打了個黃包車去新樂公園，去見王其中。所以，從時間上來說，他只能把去萬國大廈的時間無限延長。
要是汪僞特工有心追查，自己的行程安排就算做了僞裝，那也是經不起推敲的。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很早就跑到萬國大廈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喝咖啡了。我仍然無法從殺人的恐懼和陰影中擺脫出來。你知道嗎？那個案犯臨死前還衝着我笑，似乎要變成厲鬼，把抓回陰曹地府。”
川島秀子聽罷不由哈哈大笑，笑了好幾分鐘，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好你個劉達成，虧你還是個學醫的，簡直膽小如鼠。人死如燈滅，你還擔心厲鬼索命？你學醫時解剖了那麼多屍體，難道就不怕厲鬼嗎？”
“好吧，爲了給你壓驚，我們今晚來個一醉方休！用酒精麻醉你那條脆弱的神經。”
川島秀子給劉達成斟了滿滿一杯俄羅斯的伏特加，劉達成喝了一口，辛辣，嗆頭，感覺胃部燃燒起一團火。
看着眼淚都快要辣出來的劉達成，川島秀子心情舒暢之極。老實說，今天執行行刑，李士羣的確把準備工作做足，事先在電話裡和川島秀子、吉田正男等日本官員交流了意見。
日本軍方也希望劉達成的雙手沾滿中國人的鮮血，讓他退無可退，然後才能成爲鐵桿漢奸，死心踏地地爲大日本帝國服務。
“達成君，我真的不敢想象，像你這麼一個文弱書生，怎麼敢徒手搏擊那麼多手持武士刀的日本浪人？”
川島秀子舊事重提，既是表揚，也是批評。讓她想象不到的是，劉達成當時從哪來的勇氣？爲什麼現在槍斃個人，弄得自己像生一場大病似的？她沒辦法理解，一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警察，怎麼忍心向自己的同胞下手？
“秀子小姐，或許正是那次事件，在我的內心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我覺得我應該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或許是吧。但我相信你是個有毅力的男人，你一定能從陰影裡走出來。或許，我們用這樣的辦法讓你從思想的禁錮裡走出來，手段有些殘忍。但只要你想一想你那些被敵人槍殺掉的家人。你或許慢慢會變得鐵石心腸。”
川島秀子吞下一大口高度數的伏特加，滿滿一個玻璃杯竟然淺了一半。她皺眉拿起一隻雞翅，大肆啃了起來。
從吃相上看，劉達成覺得川島秀子更像一個女魔頭。偏偏這樣一個女人，似乎對自己情有獨鍾。
就算她所表達的是真實的愛情，也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愛情。這不是劉達成所需要的，卻是王其中所需要的。
作爲站長，王其中不斷地要求劉達成加深和川島秀子的交往，從而獲得更多有用的情報。在他的眼裡，劉達成是一枚極好的暗子，這枚暗子下活了，能在關鍵時候要了日本人的性命。
劉達成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果然漸漸遺忘了何常給自己帶來的傷痛。這個該死的何常，受不住酷刑，竟然把鄭萍置於危險的境地。好在李士羣另有打算，鄭萍的生命暫時無憂。
沒過多久，劉達成和川島秀子喝了大半瓶伏特加，川島秀子有些醉了。她把外套脫掉，只穿一件內衣，還在喊熱，渾身燥熱無比。
“達成，你去幫我燒一壺熱水，我要洗個澡！”
“好，好的。你等等。”
劉達成逃跑似的來到廚房，用煤油爐生火，燒了滿滿一鋁壺的水，又去洗浴室幫她放滿水，調好水溫。等他做完這一切回到餐廳，川島秀子已經把剩下的酒全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