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漆黑,目不視物,可喬伊沫卻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穿透黑暗緊緊盯着自己。
喬伊沫站在玄關,沉悶的心口反倒一點點鬆展開。
閉了閉眼,喬伊沫輕張脣,緩慢吐了口氣。
喵——
忽然,腳背一重,一團暖茸茸的“不明物體”趴在了喬伊沫的腳背上,小腿有類似爪子輕輕抓撓的觸感。
喬伊沫心口驀地一軟,藉着門外飄灑而入的微弱光芒低頭看去。
首先對上的,是一雙琉璃色的大眼睛。
喬伊沫不禁眼眶一熱,蹲下身,伸手抱起在自己腳邊黏睨不放的“小傢伙”。
喵——
喬伊沫一抱起它,它便像是通人性般,將毛絨絨的腦袋往喬伊沫的胸口蹭,軟膩膩的低低叫着撒嬌。
“是姐姐。”喬伊沫抱孩子似的,一手託着巨星的背,一手溫柔的抓撫它頸后豐厚的毛髮。
喵,喵——
巨星一直在喬伊沫懷裡叫個不停,時不時擡起腦袋蹭喬伊沫的臉和頸窩。
喬伊沫親親它的大腦門,欣喜又有些愧疚的看着巨星,“對不起啊,一直沒能去接你,是姐姐不好。不過小巨星,離開我你好像過得挺滋潤的,又長胖了。”
先前郭記閎讓喬伊沫加入秘密研究,因爲不方便帶着巨星一同去,便在臨走前,將巨星託付給了很喜歡喵星人的房東。
喵~~~
巨星在喬伊沫懷裡彈了下,傲嬌又軟糯的叫了聲。
喬伊沫吸氣,將巨星往懷裡攏了攏,雙瞳輕擡,朝室內最暗的地方看去,心下的複雜程度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
喬伊沫關上門,在玄關進來不遠,伸手打開了靠牆的電源開關。
手指按下的一刻,原本黑漆漆的房間猛然亮了起來。
燈光略有些刺眼。
巨星喵嗚一聲,把肥肥的腦袋拱進喬伊沫的懷裡。
喬伊沫亦輕縮了縮眼瞳,看了眼懷裡的巨星,抿脣,目光印着些許凝重望向客廳。
莫霄蘭站在客廳茶几和電視機間的空間,一身黑色裝扮盡顯沉重灰暗,下巴上滿是黑乎乎的鬍渣子,不知是故意蓄的還是有多日沒有打理的緣故。
總是暈着幾分跋扈狂傲的雙瞳此刻沉靜而幽深的盯着喬伊沫,帶着讓喬伊沫看不懂的深沉和冰冷。
喬伊沫感覺自己的呼吸密集了起來,她垂了垂眼皮,暗自控制住,擡腳走了進去。
“你來幹什麼?”莫霄蘭聲音嘶啞,似長時間保持沉默導致。
喬伊沫走到茶几一側沙發的腳步聞言停了下來,視線聚焦在莫霄蘭腳下定格了數秒,摸摸巨星的腦袋,將它輕放到一邊的沙發上。
巨星擡起眼睛看着的喬伊沫,喵嗚的輕叫了聲,表示它的不滿。
喬伊沫眨眼,下一秒,掀起眼皮,靜靜看向莫霄蘭。
莫霄蘭眼睛裡全是黑色,偶爾一道異光拂過,快如閃電,不知是複雜還是森芒。
“不是說要與我永不相見麼?還來幹什麼?”莫霄蘭沉沉道。
喬伊沫睫毛閃動,沒有回答莫霄蘭的問題,視線緩緩掃過客廳四周。
這裡,一切如初,什麼都沒有變。
喬伊沫心尖刺動,弧形好看的眉毛擡了擡,看向莫霄蘭,“難怪一個二手的老房子,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出售了出去,原來是你,買下了這裡。”
莫霄蘭的眼眸夾着一絲逼迫的銳利盯着喬伊沫,“這裡有你跟我的很多回憶,寄存了我們之間許許多多的美好,你能輕易割捨,我卻不能!”
輕易割捨?
沒有哪一種割捨是輕易的啊!
喬伊沫皺眉,“阿蘭,我們都是凡人,不是神,怎麼能奢求事事都完美如願?我們只有接受不完美的存在,才能在這世間活得不那麼苦悶和艱難。”
喬伊沫說這話,不是爲了開導莫霄蘭。
她是在說她自己。
她從來不否認莫霄蘭對她的重要性,也不騙自己,哪怕她和莫霄蘭不能再成爲彼此扶持陪伴的戀人,她也還是在意他珍惜他。
她當然希望她既能跟她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又不會失去她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
可能麼?
不可能啊!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哲學,愛講大道理?”莫霄蘭把視線從喬伊沫身上瞥開,輕然冷呲。
喬伊沫看着莫霄蘭冰寒的側臉,眉心擰得更深,“該說的話在那天我都說了,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阿蘭,不如你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辦?”
“我要你和慕卿窨分開,跟我在一起。”莫霄蘭盯着地面,想都沒想道。
“我愛他!”
“你以前也愛我。可是你現在不愛了。怎麼說不愛就不愛了?”
“……”喬伊沫喉嚨澀然,“你介意的,是我在跟你分開後不久,便和慕哥哥在一起,並愛上了他,是麼?”
“我介意的是,我們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永不分開。而喬伊沫你,食言了!”莫霄蘭驀地轉向喬伊沫,視線陰鷙。
喬伊沫怔了一瞬,雙眼眨動,將眼底起的一層薄霧眨散,苦笑,“阿蘭,你是不是覺得,即使在你不相信我,在你我的婚禮上娶了別的女人,你已經是別人的丈夫,我也還是應該堅守我們的諾言,一直糾纏着你不放,苦苦等着你發現我是被陷害誣衊的那天,你離婚,重新跟我在一起,這樣纔是對的?這樣我纔算沒有食言對麼?”
“你是冤枉的,可爲什麼你只做了一次努力便放棄了!如果在事情發生之後,你堅持與我解釋,或是找到證據證明自己,我也不會和章心桐結婚!”莫霄蘭瞪着喬伊沫,面容彷彿覆着沉厚的寒霜。
喬伊沫臉發白,有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自如呼吸。
他怪她只堅持了一次?
怪她沒有堅持跟他解釋?
怪她不找證據自證清白?
在她被算計莫名其妙失去貞潔,在她愛的人和別的女人結婚之後?
對不起,她心理素質還沒有強硬到這個程度!
莫霄蘭盯着喬伊沫,看着她的臉由剛進門時的緋紅變成如今的煞白,看着她烏黑雙眼裡晶亮的水光蓄起又散去,垂在身體兩側的拳頭,死死攥緊。
又開始在他面前表演清新脫俗柔弱單純的白蓮花戲碼了麼?
省省吧喬伊沫,我莫霄蘭蠢了二十年,夠了!
莫霄蘭緊眯眸,把眼瞳裡濃郁黏稠的陰霾緩緩壓進眼眸深處,薄脣在緊緊抿了一瞬後,鬆開。
“有人說,要讓一個人永遠忘不掉自己,最好的辦法,便是讓自己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莫霄蘭望着喬伊沫,聲音低沉,緩慢道。
喬伊沫心絃狠震,空茫的眸子猛地凝結,惶然盯向莫霄蘭。
莫霄蘭向茶几走了去,微彎下上身,探手從茶几上拿起了一支尚未開封的紅酒。
也是在這時,喬伊沫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紅酒和酒杯。
莫霄蘭抿着脣,盯着手裡的紅酒,眸光隱晦莫測。
喬伊沫看到莫霄蘭拿起紅酒開酒器,喉嚨顫抖嚥了下,“阿蘭,你,你要幹什麼?”
莫霄蘭打開紅酒,輕搖着紅酒瓶,斜睨喬伊沫,聲線莫名,“陪我喝一杯。”
說完。
莫霄蘭倒了兩杯紅酒,將酒瓶放到茶几的一刻,望向喬伊沫說,“來啊。”
喬伊沫腦子裡的神經繃着,他方纔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裡縈繞不散,因此莫霄蘭說完這話後,喬伊沫沒有動,雙瞳不安戰慄,審視的盯着他。
莫霄蘭眯了下眼,雙手夾起兩杯紅酒,走到喬伊沫面前,將其中一杯遞給她,眸光深黑看着喬伊沫,“只是想跟你喝一杯酒,不過分吧?”
“阿蘭……”
“怎麼?怕我在酒裡下迷藥啊?”莫霄蘭邪佞的扯扯嘴角,“酒是我剛剛打開的,你親眼所見。”
喬伊沫皺緊眉。
她其實……沒這麼想。
可他偏這樣說了,反倒讓喬伊沫心下不自然起來,視線忍不住多看了眼他遞向自己的那杯紅酒。
莫霄蘭注意到喬伊沫的目光,暗嗤了嗤,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都不曾真正碰過你,現在我們分開了,你覺得我屑於用這樣的方式佔有你麼?”
喬伊沫睫毛輕閃,心下那股不自在的感覺越發濃烈。
倒不再是因爲酒,而是莫霄蘭說的話。
兩人現在的情況,實在不適合這樣的話題。
喬伊沫伸手接過了酒。
“乾杯。”莫霄蘭兀自用酒杯碰了碰喬伊沫的,繼而邊眯眸緊盯着喬伊沫邊夾着酒杯朝脣邊送。
喬伊沫看到,只是微用力的握着酒杯,沒喝。
莫霄蘭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抿了口紅酒,便拿着酒杯轉了個身,坐到了喬伊沫邊上的那張沙發,低垂着頭,伸手輕輕撫摸巨星的背。
巨星是七年前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之所以送她貓,是希望自己不在的時候,這隻貓能陪着她,讓她不那麼孤獨。
如今。
她背叛了他,也拋棄了整整陪了她七年的巨星。
無情無義,才她喬伊沫的真面目!
他以前,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瞎了眼纔會對這樣的女人死心塌地!
“阿蘭,你想怎麼樣?”喬伊沫低頭看着莫霄蘭,心間被許多不確定和惶恐忐忑填充。
以莫霄蘭偏執的個性,她對他會做出什麼,沒有丁點把握。
所以她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和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