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銘的心一緊,緊張地走向錢小沫。
WWW¤TTκan¤c ○
周圍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可錢小沫就像是石頭人一樣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錢小沫。”
雷銘的聲音似乎才稍微喚醒了錢小沫的意識,她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一面鏡子,閃爍着。
鏡子裡的錢小沫蓬頭垢面,衣服上滿是污漬,一路上她都躲在後備箱裡肯定一身狼狽,搞不明白的人還以爲她是乞丐呢!
難怪從自己一進門那些人的目光始終怪怪的,肆無忌憚地嘲笑着她,原來是這樣!
錢小沫咬着牙,轉身瞪着雷銘和李彬,帶着幾分興師問罪的意味,滿臉鐵青。
“說!”她低沉着嗓音,目光冷若冰霜。氣氛壓得極低,雷銘和李彬都以爲錢小沫隨時會發飆的時候,她旋即卻又忽然像只小鳥似的撲騰起來,抓着自己的衣角又扯着自己的頭髮,面部表情豐盛到了又有羞澀、惱怒、埋怨、煩悶,甚至自嘲挖苦,“進來之前你們爲什麼都不告訴我啊?”
“我早告訴你不要來了。”
“……”
錢小沫瞪着雷銘,滿臉黑線,他不讓自己來,竟然是因爲自己又醜又髒?!
“你呢?小傢伙,你一直看着我出醜?”
李彬聳了聳肩,“你不是每天都這個樣子嗎?”
“……”
哐當!一聲,錢小沫只覺得自己被隕石砸中了頭頂。
而且,還是接連兩下,雷銘和李彬說出去不是親生父子都沒人信!
錢小沫握緊了拳頭,努力剋制着自己,只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去——洗手間!”
話音落地,錢小沫大步走過雷銘和李彬的中間,氣得小臉蛋紅嘟嘟的。
雷銘只覺得好笑,嘴角不自覺的輕揚,眸中的暖意深暖人心。
李彬不動聲色地望着他,目光在雷銘和錢小沫的背影之間來回,似乎看懂了什麼。
“哎喲,雷總。”一個大腹便便的人走來,“李總說看見你了,我還不信。”
雷銘循聲轉頭,一羣人跟在那人後面,圍上來,個個笑得詭異。
不用說,他們都是來嘲諷雷銘今時今日的地位。
這個社會就是如此現實,沒有好處能給予他們,沒有能耐能震懾他們,他們立刻翻臉比翻書還要快。雷銘曾經和他們都打過交道,但都是他們眼巴巴地乞求凱盛集團和他們的業務合作,雷銘都拒絕了。現在,雷銘落難,正是這羣勢利眼們肆無忌憚狂妄的時候。
李彬站在雷銘身邊,雖然他很小,但從小生活的環境、經歷過的事情,讓他超乎同齡人的成熟。那些人對雷銘的挖苦和譏諷,李彬全部都明白。看着那些人的嘴臉,他都恨得牙癢癢,可雷銘卻始終一副雲淡風輕又漠不關心的模樣。好像一大羣豺狼虎豹在攻擊他,雷銘卻只是慵懶地打着哈欠,用手扇了扇,彷彿只是在扇蚊子似的。
“……看看現在雷總身邊跟得是什麼女人,雷總也是什麼檔次了!”
衆人哈哈大笑,紛紛摟着身邊婀娜多姿的女伴。
她們個個貌美如花,身穿名牌,和錢小沫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和糞土裡的區別。
“那我叔叔肯定是高的檔次!”李彬搶在雷銘前面,忽然趾高氣揚地脫口而出。
那羣人這才注意到李彬,笑得不屑。
“小屁孩你懂什麼?”
大腹便便的男人將矛頭對準了李彬,他收拾不了雷銘,難道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孩?
“你誰的孩子,這麼沒教養!你……啊!”
男人訓斥咒罵的話突然變成了一聲尖叫,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一個女侍應咚的一下撞在了他的身上,酒盤上的酒杯全部嘩啦啦地碎了一地,金黃色的液體和血紅色的液體混合在一起從男人白色的襯衣領口一直溼噠噠的流下來,當場所有的人都懵住了。
大廳裡其他角落的人聽見動靜,都好奇地擡起頭,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
李彬也怔住了,心裡卻十分得意,這也叫做報應。
“對不起對不起……萬分抱歉!”
女侍應面朝着男人頻頻鞠躬,烏黑的長髮遮住了她的臉頰,任誰都看不清她的長相。
她撿起地上的酒盤,什麼都顧不得,踩着滿地的玻璃殘渣飛也似的逃了。
其他人這纔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地想要幫忙,男人卻一聲低吼,怒不可遏。
“會長……會長……”
“是會長來了!”
正要發火的男人這時不得不收斂了臉上的怒火,馬上衝着剛進門的會長和會長夫人擠出誇張諂媚的笑意,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酒漬,只胡亂用紙巾擦了擦臉,滿臉堆笑。剛剛還目中無人的所有人,這時都變得畢恭畢敬,個個都垂下眼眸,笑得虛僞。
雷銘依舊面不改色,在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感起伏。
щщщ◆ttκā n◆¢O
李彬,幾乎和雷銘一個樣子。
會長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沒在意剛剛溜走的女侍應。
她抓着酒盤跑進了大廳角落裡一間不起眼的小房間,這裡是侍應生的工作間,也是倉庫。
她趕緊關上門,看了眼沒人追上來,終於轉身過來靠在牆上長長鬆了口氣。
ωwш• ttκǎ n• ℃O
“林菀白!”
剛鬆口氣的那人忽然跳了起來,主管已經破門而入,狠狠地關上了門。
“林菀白!你膽子挺大的啊!想要玩死老孃啊?”
主管是個正在更年期又剛離婚的女人,脾氣火爆到了隨時爆炸,劈頭蓋臉將林菀白痛罵了一頓。林菀白連連賠禮道歉,雖然表情看上去十分誠懇,但是她的眼角卻是深深掩飾起來的笑意。她只是覺得好玩,誰叫他們那麼多人堵在那裡,所以錯不在她。
“主管……”另一個侍應生走了進來,彷彿是籤什麼單子。
“主管大人,您一定罵累了,等我上個廁所回來,您接着罵!”
林菀白趁機打斷了主管的話,一個彎腰,比泥鰍還要滑,咻的一下逃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主管滿臉黝黑地愣在那裡,腦門頂上已經在滋滋滋地冒煙。
林菀白從大廳的側門出去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遠離了大廳裡紙醉金迷的氣氛,林菀白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阿諛奉承的嘴臉看得多了,真的很倒胃口!
“哎,個個都這麼會變臉,怎麼不見你們今天上春晚?”
林菀白嘟着嘴,剛擡頭,就看見錢小沫站在洗手池前,賣力地洗着臉。
“你這樣小心把你的臉皮搓下來啊!”
錢小沫看着忽然出現在鏡子裡的林菀白,還沒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了自己身邊。
“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林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來兼職當侍應生,賺外快的。”
“我是躲在後備箱裡溜進來,搞得一身狼狽。”
林菀白瞪圓了眼睛看着錢小沫,錢小沫瞪圓了眼睛看着林菀白。
隨後,兩人“撲哧”一聲,異口同聲地大笑起來。
“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過年嗎?”錢小沫一面擦着衣服上的污漬,一面問道。
林菀白洗了個臉,擦着手,說:“因爲我長期當志願者,在家裡人看來就是不務正業,所以一回去就是和他們吵架。他們曾經還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回來,不過我還是逃出來了。索性,今年我就不回去了。想想,我也有兩三年沒回家了。”
錢小沫動作一頓,愣愣地看着她,“那你不想家嗎?”
“說實話……”林菀白轉身看着錢小沫,咧嘴笑道,“不想。完全不想。他們除了把他們的思想和渴望強加在我的身上外,我對他們來說就是附屬品和商品,可以做利益交換。我想他們做什麼?我現在自由自在,雖然沒什麼經濟收入,至少我是獨立的、自由的。”
錢小沫凝視着她,片刻才說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心,讓他們瞭解你。”
“談心?”林菀白笑得更開心了,“我看和他們一樣貪心,他們才滿意。”
錢小沫垂下眼眸,沒有再多說什麼,一時間,兩人之間有點尷尬,只有水流聲嘩啦啦的。
不過林菀白卻不覺得她們尷尬,反正她說的都是真心話,也不是什麼大秘密,不是見不得人的。但,林菀白覺得好奇,自己和錢小沫不過短暫的幾面之緣,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自己竟然願意和錢小沫聊這些。
“我覺得我們很投緣!”
錢小沫扭頭看向林菀白,她膚色是健康的黑,皮膚稍稍有點幹,常年做志願者日曬風吹出來的,反倒讓人很有親切感。林菀白的眼眸裡彷彿永遠都帶着笑意,只要她一笑,就會露出雪白雪白的整整齊齊的牙齒,很美,像是牡蠣肚子裡的珍珠。
“林小姐……”
“你多大啊?”
“啊?”錢小沫一時不明白林菀白爲什麼要這樣問自己。
林菀白眨了眨靈動的大眼睛,像是每個女孩子要說八卦悄悄話之前的表情。她往錢小沫身上靠了靠,和她並肩看着鏡子裡的她們,“這樣看,我覺得我們眉目之間還挺像的啊!”
“……”有嗎?
“我今年大學剛畢業,22歲,你呢?你看着比我小吧?”
“今年的話,我快要25了。”
“你看着好小啊!我還以爲你20歲不到呢,沒想到,你還是姐姐。”林菀白熱情地攬過錢小沫的肩頭,咧嘴大笑,“以後你不要林小姐林小姐的叫我了,我認你做我的姐姐,我就叫你姐姐了。你想要叫我妹妹、菀白,還是菀菀、白白都行,我家人都叫我菀菀。”
“……”認親的節奏太快,恕錢小沫大腦運轉的速度真的跟不上啊!
“你衣服都髒了,去換我的衣服吧,我反正可以穿制服回去。”
“可是林小姐……”
“姐,你再這樣叫我,我可生氣了!”林菀白這一聲“姐”,倒是叫得毫不含糊。
錢小沫收回了沒說完的話,只得清淺一笑,“謝謝你,菀白。”
林菀白笑得越發燦爛了,挽過錢小沫的胳膊,壓根兒不在乎大廳裡自己的工作,和錢小沫一同朝員工的女更衣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