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錢媽守在錢小湘病牀邊上,已經睡着。錢小沫輕輕將毯子往錢媽的肩膀上提了提,關掉了牀頭燈,輕手輕腳的離開。自從錢小湘出事後,錢爸錢媽一直都是上下半夜輪流守在錢小湘的病牀邊,寸步不離。
錢小沫擔心他們的身體吃不消,可錢爸錢媽執拗起來也不是錢小沫能勸動的。
她關上了病房的門,又踱步到李彬的房間裡。他睡覺相當得踏實,不會翻身也不會踢被子,但是錢小沫每天晚上還是會來檢查,確保李彬不會晚上睡覺的時候感冒。
錢小沫關上李彬臥室的門,站在客廳,關掉了最後那盞落地燈,可她卻還是毫無睡意。
這幾天住在療養院,其實錢小沫就沒有踏實地睡好過。
白天,她會不自覺的去檢查自己的手機,有沒有電,有沒有信號,會不會雷銘打電話過來被她錯過了。晚上,她會拿着手機發呆,漆黑的四周只有手機屏幕的亮光照亮她的臉,她在猶豫要不要給雷銘打個電話,或者是發封信息。
白天,她怕自己打擾雷銘工作;晚上,她又擔心自己打擾雷銘休息。
糾結來糾結去,只要雷銘肯主動和她聯繫就好了。
可是,雷銘一次都沒有聯繫過錢小沫。
而錢小沫也不知道自己找什麼理由給雷銘打電話,電話通了又能說些什麼,是不是,雷銘不肯聯繫她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呢?錢小沫嘆了口氣,望着窗外院子裡的燈,如果不是這樣,錢小沫根本沒意識到原來自己和雷銘之間,其實根本沒有共同的話題。
心裡莫名的酸澀開始抽痛,錢小沫捂住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幾口氣,纔給雷銘打通了電話。電話幾乎是剛撥出去就傳來了雷銘的聲音,錢小沫怔怔的出乎意料,不自覺的異常興奮,“雷銘!”
“……我沒聾。”
“……”錢小沫低眉環顧四周,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好意思……我這麼晚給你打電話……你,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看文件。”
是啊,要不然呢?錢小沫蹙了蹙眉尖,捂着臉,簡直覺得自己笨死了。
不過,背景聲音很嘈雜,雷銘在哪裡看文件啊?
“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
“你不也是?”
“……你……你是在家裡嗎?”
“嗯。”
“好像很吵。”
“集團的員工在開party。”
“哦。”完了,錢小沫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打電話找我有事?”
啊!錢小沫在雷銘的提醒之下,終於想起自己爲什麼要打電話了,“我明天回來。”
“嗯,什麼時候?”
“我送李彬回來,你不用來接我。”
“……送?”雷銘立刻捕捉到了什麼不對的地方。
錢小沫抿了抿紅脣,支支吾吾地將李喬和她說的話告訴了雷銘。
等錢小沫說完,對方還是沉默。
錢小沫都不知道雷銘是不是在聽電話,“雷銘?你還在嗎?”
“明天早上八點,我會來接李彬。”
嘟——嘟——嘟。
電話掛了。
錢小沫瞠目結舌看着漆黑的手機屏幕,整個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這就掛了?!哎。
說到最後,也不知道雷銘會不會生氣。
錢小沫垂頭喪氣地嘆了口氣,一個人靠在窗框上發呆望着窗外。
夜色灑下飄渺的月光籠罩在錢小沫的身上,柔軟的髮絲垂在臉側,靜靜地和夜晚融爲了一體。李彬臥室的房門虛掩着,他站在門後望着錢小沫的背影,然後又躡手躡腳地關上了門。
……
……
“誰打來的電話?看你臉色突然不好啊。”
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酒吧迷離的霓虹燈下,俊俏的臉上流淌着彩虹般的光跡。
雷銘將手機揣回西裝內袋,輕蔑又冷峻的目光裡是威廉那張年輕又帥氣的臉。
雷銘沒有回答他,只是仰頭一口乾了杯中的烈酒。
威廉交疊着雙腿,一隻手端着酒杯,一隻手搭在椅背上,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雷銘,神秘兮兮地笑道:“你明明是在酒吧,卻要說在家裡,還說開派對、看文件……嘖嘖嘖,看來,是老婆打來的電話。”
雷銘沒理他,咕隆咕隆往酒杯裡倒滿了酒。
威廉忽然前傾着身子,眨了眨纖長的睫毛,打趣地笑道:“和老婆吵架了?”
“你是來找我談生意的,還是談家庭的?”
“看你這樣子猛灌酒,生意肯定是談不下去了。”威廉聳了聳肩,“不如我們談些別的,輕鬆點的話題……”
雷銘根本不理他,威廉卻伸長胳膊叫來了一個人,低語了幾句,那人轉身便帶來了四五個女人。雷銘剛擡眸,眼前一個人影晃過來,懷中便突然多了一個女人。濃妝豔抹,馥郁的香水氣味縈繞在雷銘的鼻尖,煩悶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讓開!”雷銘一把將女人推開,驚得女人猛地站了起來抽了口氣。
威廉大笑,“難怪老婆和你吵架,原來雷總這麼不解風情。”
“如果你不想繼續談生意,我要回去了。”
“欸,我這不是爲你好嗎?”
雷銘最後乾了杯裡的酒,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的酒量並不差,但是一個人想要醉的時候,是最容易醉的。
“雷總,真的要走了?”
雷銘根本沒理他,揮手推開眼前的女人,身子反而沒站穩撞到了桌角。
“雷總這樣,恐怕不能開車了吧?要不要幫你找個代駕?”
雷銘完全不在乎威廉在說什麼,自己一個人暈暈乎乎地走出了酒吧。
威廉饒有興趣地望着雷銘的背影,嘴角帶笑。
其他女人這時全部都纏着威廉不放,誰知,他突然臉色一變,低吼道:“全都給我滾!”
姑娘們怔住了,個個都嚇得臉色蒼白,急急忙忙跑開。
“怎麼樣?”
一個人影晃過威廉的眼前,在剛纔雷銘的位置上坐下。
燈光下,他手上柺杖雕刻着的蛇頭熠熠生輝,好像那蛇眼裡還能射出兩束寒光。
“不怎麼樣。”威廉回答着,神色淡漠,彷彿和剛纔那個花天酒地的人不是同一個。
“這個人,不是你的盟友,就是你的敵人。白曦,你最好記清楚。”
“你這麼瞧得起他?”威廉挑眉,似乎很是詫異。
對方沒有回答,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在他的頭頂,就連威廉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我只想從他手上拿到我們本該得到的東西。”一束紅光照亮了他的側臉,血紅的雙眸裡充滿了殺意,奎因似笑非笑地盯着威廉,“東西到手,他的下場,只有一個。”
“那我想要的,你最好也記清楚。”
威廉起身,冷眼瞥向奎因,大步流星地從他身邊走過。
奎因不作言語,雙手摩挲着自己的柺杖,笑得令人心寒。
……
……
酒吧外,雷銘渾渾噩噩地倒在自己的跑車上,只覺得天昏地暗,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
露天停車場裡陸陸續續有不少人走來走去,有人喝得手舞足蹈,有人吐得渾身痠軟,所以根本沒人去注意雷銘。一羣人吵吵鬧鬧地走過雷銘的身邊,甚至不會多看他一眼。
“今兒喝得高興……走!我們再去喝……”
“哎喲,誰家的小娘子在這裡等我們啊?”
“那是代駕!”
一羣人都喝得不省人事,歪歪倒倒地走過去,差點撞到了林菀白的身上。
她站在那輛車的車頭,皺眉,那羣人身上滿是酒醉嘔吐後惡臭的味道,令人發嘔。
林菀白捏着自己的鼻子,暗自感嘆,今晚倒黴做這羣傢伙的代駕!
“這麼美,做什麼代駕啊?”
一個醉鬼朝林菀白伸出手來,林菀白厭惡地轉身躲開,正好看見雷銘。
是他嗎?
林菀白有點不相信,竟然在這裡會遇見雷銘?
她詫異地大步向雷銘跑去,一羣醉鬼還在她身後不停地叫囂着。
林菀白沒有回頭,她認出了那人真的是雷銘,心中頓時涌起一股熱流。
真的是緣分啊!
“嘿……”林菀白跑上去,喘着氣。
雷銘的手握着車鑰匙都在發抖,林菀白趕緊扶住他,“怎麼喝這麼多啊?你一個人嗎?”
雷銘沒說話,依舊摁着自己的鑰匙。
林菀白一把搶過雷銘的車鑰匙,扶着他,“上車!我送你回去。”
林菀白使出吃奶的力氣,把雷銘塞進了跑車裡。
好在她做志願者一直東奔西跑,每天都有高強度的鍛鍊,否則雷銘這麼重她還真的沒轍!
“坐好了。”
林菀白替雷銘繫好了安全帶,自己繞過車頭鑽進了駕駛座。
威廉正好朝露天停車場走來,看見一個女孩攙扶着雷銘,停下了腳步。
他先認出了雷銘,再看向那個女孩,她卻已經鑽進了跑車裡。
威廉愣愣地站在那裡,哪怕跑車已經開遠了,他還是傻傻地杵在那裡,胸口是說不出的滋味。莫名的,他又想起了一個人。想想,他似乎很久沒有和她聯繫過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生氣,今年過年她又是和誰一起過的呢?
威廉掏出自己的手機,要打電話給她嗎?萬一她還在生氣呢?
威廉無奈地搖了搖頭,收回電話,邁步朝自己的車走去。
……
……
林菀白開着雷銘的跑車駛上主幹道,卻犯難了,因爲她根本不知道雷銘住在哪裡啊!
林菀白搗騰着車上的導航,可是導航記錄裡也沒有雷銘家的地址。
“沒辦法了。”
林菀白看着雷銘醉的不省人事的樣子,嘆了口氣,猛轉了個彎。
半個小時後,跑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一棟居民樓的樓下。
“到了。”
林菀白站在副駕駛門外,解開了雷銘的安全帶,攙扶着他從車裡出來,差點沒把林菀白壓趴在地上。她咬着牙,架着雷銘開始緩緩朝樓梯口走去。
這一幕,正好落入某人的眼裡。
街對面停放着一輛林肯,穩重大氣,可車的後排卻坐着一個女人。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林菀白,又看向倒在林菀白肩膀上的雷銘,若有所思。
“夫人?”司機回頭,輕喚了一聲。
一輛車正好駛過,車燈照亮了她的臉。姜慧回過頭,呢喃道:“開車。”
司機沒有遲疑,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姜慧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