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你帶着晚晚從窗戶裡面爬出去。”我的頭腦在這一刻無比的冷靜。
“可是……太太,那裡太高了。”安姐爲難的說。
“踩在我身上,就夠了。”我咬了咬牙,鎮定的說:“等會你就踩在我的肩膀上,那高度就夠了。”
“可是……”
“哪裡有那麼多可是!別廢話了!”我轉過身,看到一樓的火勢已然蔓延到了二樓,這裡的黑煙越來越濃了,要是再耽誤下去的話,怕是一個都走不了了。就算不被火給燒死,也會窒息死掉的!
見我不容置喙的語氣,安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又落在我那條滿是鮮血的右腿上:“太太,你的腿……真的沒事嗎?那我們出去了,你等會怎麼出去?”
我的臉色蒼白,扯了扯嘴角,故作輕鬆的說;“沒事,一點點小傷而已。再說了,我既然能夠進來,就絕對有辦法出去。別擔心,只要你們出去,我就能出去。”
說完,我拖着那受傷的右腿,爬上了那堆在一起的布匹上面。
安姐抱着晚晚,也走了上來。
“來吧!踩在我的肩膀上面!”我的聲音無比的冷靜,那種冷靜是我自己都想不到的。
大概是……大概是因爲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我苦笑了一下。
安姐有些猶豫,還是不敢踩在我的身上。
“安姐,別磨蹭了!不然到時候咱們一個都出不去!”我大聲喊着。
安姐這才下定了決心一般,踩在了我的身上。
突然多了一個人的體重,壓在我那瘦弱的肩膀上,我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散架了一般。
唐欣,撐下去!撐下去!
“太太,還差一點點,你再起來一點點!”安姐衝我喊着。
“好!”我艱難的應了一聲,這一聲彷彿是從胸腔擠出來一般。我緊緊地咬着嘴脣,嘴脣都咬破了,鮮血在口腔裡面瀰漫着。我的四肢趴在地上,額頭上的汗水一顆顆的滾落。
我拼盡了全部的力量,讓自己的身子更高一點,努力的支撐着身上的那將近150多斤的體重……
汗水,抑或是淚水,瀰漫了我的雙眼。
眼前的情形都看的不是那麼真切了。
“啊——”我大喊一聲,身子擡得很高很高。
“好了,好了!!”安姐抓住那窗沿,用力的爬了上去。
當身上的體重驟然消失的時候,我整個人,像是一具被瞬間擊碎的雕塑,垮了,徹底的垮了。
我癱倒在那些布匹堆上,再也使不出任何一點力氣,徹底的脫力了。
安姐和晚晚趴在窗戶上,小心翼翼的。
“太太,我們看到下面了。他們準備了棉被……”
“嗯……好……”
“媽媽,媽媽——你也趕緊出來!”晚晚衝我喊着,那粉雕玉琢的小臉蛋,那樣的漂亮,像極了洛天佑。
我的孩子,你沒事就好……
可是……對不起。
媽媽騙了你,媽媽恐怕……回不去了。
我的眼淚瀰漫了眼眶,看着那張深愛着的臉龐……
“晚晚,記住,媽媽愛你!”我沙啞着聲音,衝晚晚喊了一聲。
下一秒,安姐就緊抱着晚晚,從窗戶那邊跳了下去。
謝子軒找人將所有的被子,衣物都拿了過來,在地上墊了厚厚一層。二樓的高度離地面是十米,有這麼大概厚一米五被子,安姐緊緊地將晚晚護在懷中,摔在了厚厚的被子上面。
“沒事……太好了,沒事了!”安姐抱着晚晚,坐在被子上面,劫後餘生的釋然和慶幸感,讓她大哭了出來。
而她懷中的晚晚,睜着漂亮水靈的大眼睛,奶聲奶氣的衝着窗戶喊道:“媽媽,媽媽……我的媽媽還沒出來!我的媽媽還在火裡!”
“唐董,唐董——”謝子軒拿着大喇叭,衝着窗戶喊道:“保姆和孩子都沒事,都平安了。”
聽着從窗戶外面傳來的聲音,我這心裡的那塊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整個人蜷縮着,表情也鬆開了……
太好了,太好了。
他們沒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晚晚,媽媽盡力了。
我的身子此刻是半點力氣都沒有了,還掙扎個什麼勁呢。
“唐董,唐董——你從窗戶那邊爬出來,下面有棉花被子墊着……”謝子軒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此刻,我就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些濃煙如同波濤一般,洶涌的撲過來,將我緊緊地包圍着。
我的腿,現在走路都成了問題,哪裡還能爬窗戶。
呵呵,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唐欣竟然會是這樣死的。
死在了一場大火裡面。
李菲菲啊李菲菲,你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不是?最後死在火裡面的,還是我。
我躺在那一堆布匹上面,就像是躺在一大堆柴火堆上,只等一星半點火苗跳過來,我就會被瞬間吞噬。
倉庫裡面都是衣服和飾品,這些東西極易燃燒,並且燃燒所釋放出來的氣體都是有劇毒的。
現在我這個樣子,可真的是坐着等死。
我躺着,那難聞的氣體一點點的侵蝕着我的意識。
我的手輕輕地摸着右手指頭上的結婚戒指,眼前浮現洛天佑的模樣來。
阿佑,對不起,我食言了。
本來說好了一起回巴黎的,說好一起去南極的……我先走一步了。
希望你能夠好好地照顧我們的女兒,如果……如果你有遇上更合適的人,就跟她在一起吧……
不過,你來拜祭的我的時候,不要帶你的下一任妻子來。
我會吃醋的……
阿佑,我愛你,我一直都很愛很愛你。
說好一起走到白頭,說好一起去看這個世界的……
如同走馬燈一樣,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迅速的飛過。從和洛天佑相遇的第一天,這麼多年來,彼此之間的糾纏,分分合合,好不容易走到了圓滿的一步,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煙霧越來越濃,我的意識漸漸地模糊,腦袋越來越沉重。
燥熱的感覺,一點點的將我給包圍。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好像聽到了洛天佑的聲音。
那麼近,那麼遠,那麼不真切……
“小欣,我來了。”
“別怕,沒事的。”
有力的臂彎將我抱起,我落入一個溫暖而踏實的懷抱之中,像是飄飄忽忽的葉子,尋到了最後的歸宿一般。
如果這是臨死之前的幻覺的話,那也不錯。
“阿佑……”我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想要看一看他的樣子。可是眼皮像是被膠水給粘住了一般,不管我用多麼大的力氣,都睜不開眼睛,都看不到他的面容。
“小欣,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的聲音是那樣的焦急,那樣的自責。
洛天佑,這不是你的錯……
我不怪你……我救出了我們的女兒,她沒有事……她是平安的,這樣就足夠了。
可我明明是死了啊?爲什麼還能夠聞到那強烈的焦糊味道,那火焰的熱度明明那樣的生動,彷彿離我就不到一公分的距離而已。還有我那疼痛的右腿,那痛感,還是那樣的真切。
有溼潤的水滴在我的臉上,緩緩地落下,我的心彷彿被這溫熱的水滴,給狠狠地燒灼了一番。
“阿佑,是你嗎?”我睜開眼睛,可眼前是茫茫的一片黑色,什麼都看不清楚。
“小欣,別怕。”
他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給以我平靜和心安。
要是真的能夠在他的懷抱之中死去,那我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意識漸漸地失去,我的眼睛緊閉着,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再沒了半點知覺。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我也記不清了。
“滴答——”“滴答——”
“媽媽——媽媽——”
“小欣……小欣……”
我深陷一片火海之中,身子被那熊熊的火焰給燒灼着。那些火焰毫不留情的,燒着我一塊一塊的肌膚,將我給徹底燒成了灰燼。好痛,真的好痛,痛的我腦袋都要爆炸了一幫。
我咬着牙齒,想要熬過這疼痛,可這疼痛像是噩夢,緊緊地將我給包裹住。
而耳畔這一聲聲的呼喚,像是一股力量,將我從火焰之中拉出來。
我到底是在哪裡?這是什麼地方?
手指微微的動了動,我緩緩地睜開眼睛。
那光芒的瞬間照射,讓我把眼睛眯了起來。這個世界,好像那麼不同……
等到我的眼睛適應着這來自外界的光芒時,我盯着那純白色天花板,呆呆的出神。微微的側過腦袋,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大褂,還有那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而另一旁,是洛天佑的養母,還有我的女兒洛令儀。
這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可又那麼陌生。
“媽媽,媽媽醒了。”還是晚晚最先發現我睜開眼睛,她那圓圓的臉龐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來,高興的伸手搖晃着昏昏欲睡的洛天佑養母的手:“奶奶,我媽媽醒了。”
“小欣!是真的,小欣醒了!”洛天佑的養母的眼中也閃過一抹欣喜,可是隨之,那眼中的喜悅漸漸地消失,反而帶着些許的悲傷。
我沒死嗎?我還活着……
我睜着眼睛,不發一言……難道說,我昏迷的那時間,洛天佑真的有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