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九子沒有人知道白的是誰,它們和流蘇並不熟悉,沒怎麼直接接觸過,畢竟只是晚輩……流蘇欺負人都不會找到它們頭上,不配被鼻孔注視。
咳。
總之霸下和流蘇面對面看了半天才想起這麼個人,在見到之前只能瞎猜。但大家都可以猜出,這個白色氣旋若是全盛期,要比饕餮更強。
饕餮已經是無相之巔了,比饕餮更強的是什麼?
倒也不是說一定是太清,同屬無相之巔也可能會有表現上的差距。但所有人都能得出判斷,這是一個能壓饕餮一頭的上古大能。
上古大能,活下來又不上天的,百分之一萬是天上那夥人的敵人,不需要懷疑。
有這麼個大能出手相助,再加上饕餮還挺有可能也是站在己方的,天上人又不知道這些,這麼好的機會不搏一搏,還等何時?
嘲風明知道這邊有黑白氣旋的變數,它也不得不應這步棋,要不然等到建木復甦,那就一切休提了。
只不知道,它會怎麼應。
一隻大手彷彿來自九天之外,眨眼即至。海與天之間彷彿全都被這隻大手遮蔽,再也看不見其它。
囚牛連繞在琴上的靈魄都抽回去了,務求保證自己的全盛狀態,沖天而起,迎向了那隻手掌。
居雲岫知道對方是無相。
若是沒有囚牛鎮天,恐怕這一掌都可以把這萬里生靈滅絕乾淨。
但囚牛既在,她在樹冠彈琴,居然連一絲勁風都沒感受到,全部被囚牛硬接了下來。
空中傳來囚牛的笑聲:“原來是你啊,天磐子……哦,不對,現在是不是要叫天磐仙尊?”
“四海不靖,何謂仙尊。”對方很是淡漠地說了一句,空中的交戰已起,居雲岫無法探入神念去看,既是需要彈奏琴音無法分心,也是根本不敢。
無相交戰,神念亂探可能要被絞得粉碎的。
天上很快傳來囚牛的怒喝:“太古希聲,此鍾果然在你們手裡!”
那天磐子笑道:“對付你囚牛,帶上這種東西不過常理。”
囚牛不說話了。
居雲岫仰首望天,有些憂慮。
按理囚牛能運用建木之能,同級作戰該佔上風。可對方可能祭出了一件能剋制囚牛的東西,這下勝負反而不好說了……
但是擔憂也沒有用,無相的交鋒,暫時還不是她所能領會,連觀察大道交鋒的軌跡都看不出來。
她能做的只有快速助建木復甦纔是,纖手不停,彈奏得更快了。
音符彷彿實質,縷縷鑽進樹中。
“吼!”狂風怒嘯,猶如嘶吼。
嘲風出手。
居雲岫頭也不擡。
下方樹葉掩映之中,驟然射出了數之不盡的白羽,風之刃,羽之陣,千般萬法,牽引南歸。
嘲風的風之狂嘯,被同樣的風系術法盡數抵消。
羽飛綾手按月刃,護在居雲岫身前,後方是大祭司,左右是羽裳率領羽人族暉陽後期的全體精銳,結成鳳凰之陣,團團護持。
嘲風淡淡道:“羽人,這幾萬年本王待你們如何?”
羽飛綾道:“很好。”
“若我成事,你們依然爲海中之貴,何必與那些不信任你們的人共事?”
羽飛綾嘆了口氣:“大王……何故造反?”
嘲風抽了抽嘴角,也沒和她繼續扯淡。羽人族,哪怕沒有秦弈的關係在,她們都不可能反,嘲風從來就沒指望過能說服羽人。之前有一個很好的讓羽人離心造反的機會,很可惜,被她們的女婿破壞了。
羽飛綾乾元圓滿,和它是一個修行。但它可以借用建木之能,羽飛綾不行;羽飛綾有全族精銳,它也有其他部下,面上看來,它還佔優。
但它也沒必要和死板的羽人打個你死我活傷疲交加,它造這個反,靠的又不是自己。
更遠一些的地方,狻猊和狴犴正被幾個道人團團圍住,吼聲如雷。那是嘲風放進來的天上人,盡是乾元。
樹梢另一端,龍首豺身的身形慢慢走了過來。
睚眥。
看這態勢,它是嘲風一夥。
羽飛綾道:“五大王當初逼迫我族,莫非都是爲了這個?”
“那倒不是。”睚眥慢慢道:“之前我並不知老三的計劃,我是後來入夥的,恰恰是因爲和你們結了深仇,才被它說動。你們不是輕易會妥協的族羣,不會這麼算了,早晚有一天要與我大動干戈,那不如在此了結,一勞永逸。”
羽飛綾沒說什麼。
正如饕餮之前對秦弈說過的,不要用常人的善惡觀衡量龍子,睚眥的行事有它自己一套特殊邏輯,別人未必看得懂,或許看在別人眼中都會以爲這是個傻缺,它也只做它覺得對的事情。辯論是沒有意義的。
在她身邊的羽裳戒指裡鑽出了一隻黑毛球,衝着睚眥咧嘴一笑:“所以你也要報復爺爺我了對不對?”
睚眥冷笑道:“我來這裡,首先就是與你一戰,出來吧饕餮。”
狗子變成了猙獰的黑霧:“我覺着吧,貔貅藏了定海神珠,明顯是和你們一夥的,它咋不出來?”
睚眥淡淡道:“它另有事做。”
狗子笑嘻嘻道:“如果它是去對付秦弈,那真是要替它唸佛了。”
嘲風道:“那倒未必。”
說完這句就沒別的話了,狗子想套一下它們明明知道有“白球”的情況下到底籌備了什麼方法,卻沒套出來。它也懶得再管,很快就和睚眥戰成一團,一路直打上天,漸漸接近囚牛和天磐子交鋒的方位。
大家都不想對建木造成太大的負擔,連打架都很默契。
下方嘲風已經和羽飛綾交手,它帶來的部下和羽裳帶着的羽人精銳碰撞在一起。
面上看去,居雲岫周圍已經再也沒有別的保護了。
一名道人繞過狻猊和狴犴的阻攔,雙掌結了個法印,迅捷無倫地衝着居雲岫按了下去。
不是他堂堂乾元非要近身肉搏,實是沒有辦法。
此地無相乾元各種交鋒,法寶光芒四處閃耀,天地遽分,五行崩頹,大道絞得一團亂麻,稍微弱一點的想要以常規術法調動天地五行幾乎都做不到了,反倒是肉搏最爲直觀。
就在他即將接近居雲岫的一剎那,卻見那看似只顧彈琴什麼都不會的女子眼裡閃過了厲芒。
一張畫卷突兀地擋在前方,畫中傳來恐怖的混元吸力,道人正自前衝如何收得回?竟然不受控制地栽進了畫卷裡。
四處交戰的場面彷彿都凝滯了一下。
在這很多乾元強者都很難發揮出來的亂象裡,這畫卷法寶突兀閃耀,竟似毫不受混亂的影響,該怎樣就怎樣,連一個乾元修士都完全沒反應過來地栽了進去,再無聲息。
居雲岫繼續彈琴:“不識人間新道,何謂天上仙神?不過如此。”
那正在與囚牛交手的無相者天磐子淡淡道:“好膽。”
有古拙之音響起,似乎要繞過囚牛給居雲岫來個教訓。
可就在此時,正與狗子糾纏中的睚眥拼着吃了狗子重重一擊,渾身浴血地撞進了囚牛天磐子的戰局裡。
狗子愕然:“你……”
“咚!”
太古之音轟然迴盪,天地轟鳴。
趁着天磐子一邊對付囚牛一邊還想分心對付居雲岫,終於沒能躲開睚眥這臨陣反水的一擊。“咚”地一聲,睚眥重重撞在了太古希聲鐘上,那壓制囚牛特性的鐘聲驟然偏移。
囚牛哪裡會錯過這個機會,被壓住的樂之靈肆無忌憚的釋放出來,彷彿宇宙初開的迴響,爆裂無比地轟在了對手領域之中。
“噗……”天磐子噴血而退。
場面上鴉雀無聲,連交戰都停了。
沒想到這場戰,第一個負傷的是無相!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血肉崩潰的睚眥——它合身撞向這種足以壓制無相的至寶,區區乾元之軀怎麼可能擋得住?肉身早已徹底崩潰,只留一抹靈體虛弱地漂浮。
空氣中還回蕩着它的狂嘯:“老子跟你們這羣混賬東西虛與委蛇,就是圖這一刻的,殺我父神,去死吧!”
連嘲風都呆若木雞。
原來這纔是睚眥真正的邏輯。
連睚眥之怨都必以報之……那既有殺父之仇,自當生死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