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青年連忙回話道:
“標下乃林動大人親兵,何鐵石。林大人曾與我說過王少俠的事,這一路上不太方便,直到今天,纔有機會與王少俠說。”
王善之聽完,也是一愣,仔細看一下這年輕人。
長的實在也太平凡了,怪不得自己沒有認出來,只不過他高高鼓起的太陽穴,說明這青年是有修行的。
“你怎會認出我?”王善之眯着眼問到。
他有些擔心,隨便一個人就能認出自己,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麼明顯的標記嗎?
那男青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笑着說道:
“你與那山賊頭領爭鬥之時,我離的不遠,剛好聽見他說到紫陽劍派。再根據林大人之前的描述,兩相結合,猜出來的。”
王善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真是嚇他一跳。
不過他也高看了眼前這人一眼,如此信息便能猜出自己身份,心思十分縝密。
“你怎麼會和這些流民山賊攪和到一起?難道林大人出了什麼事不成?”王善之問到。
“唉,也沒有什麼事,還是糧食不夠吃,林大人起了和西平老賊一樣的心思,化作山賊土匪搶劫。
只不過我們搶的都是爲富不仁,或者在當地臭名昭著的富戶。
我領的那一隊人搶完回去了,我順便打聽一下外面的消息,沒想到讓他們給拉入夥了。”
王善之聽完,眉頭一皺,他確實沒想到,林動居然也敢這麼做。
再一想,也釋然了,幾萬人馬要吃要喝,他已經做的相當有底線了,又問到:
“林大人當日與我說過,你們的人馬隱藏在銅都城以北的秦山山脈之中,現在可還在那裡?”
“回王少俠的話,還在那裡,我是一月前出來的。現今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逃難到那裡了。”
“流民如何會知道?”王善之問到。
“我們有人在外,看到實在過不下去的流民,就會帶回到寨子中,至少能救人一命。”
“西平老賊沒有發現你們?”
“平日裡還算隱秘,在山外也與銅都城的守將劉射麾下交過幾次手,但是他們還未發現我們具體位置,不過應該知道大致方向了。”
王善之聽完,思索了一會,說道
“今日休整一晚,明日你來帶路,咱們去找你家林大人吧。”
那青年心中一喜,他本就猜測這王少俠所謂的天子軍,就說的他們,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錢糧雖然不多,但是也能支撐一陣子,連忙對王善之一抱拳,說道
“標下謝過王少俠義舉。”
王善之笑着擺了擺手。
············
山中不比平原。
深秋的平原刮來的冷風讓人能感受到寒意,而山中的冷風,就能感覺到刺骨。
尤其是秦山山脈這種連綿不斷的羣山。
王善之一行人,在何鐵石的帶領下,終於繞到了林動所在軍中大營。
看着山中頗有氣勢的寨子,王善之心中也是一陣感慨,他真的沒想到,林動居然有如此本事。
短短几個月時間,就能在無人的山林之中,建造了這麼一處頗具規模的山寨。
只不過寨子的大門緊閉,哨樓上站了幾名哨兵,此刻都是手握弓箭,瞄準着他們。
何鐵石看到後,趕忙走上前去,大聲喊道:
“狗子,你他孃的瞄誰呢?你看老子是誰,趕緊開門並且速報林大人,就說王少俠來了。”
哨樓上那年輕男人,正緊張的瞄着寨子門口這一羣人,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他,連忙把手中弓向下放了放。
待看清了人後,連忙開心的喊到:
“何大哥,你可回來了,前些日子我剛押了一塊肉乾,賭你沒死,這下我可要發財了。”
何鐵石一聽,老臉一紅,大聲罵道:
“哪個缺德玩意開這麼個盤賭老子死活,等老子回去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此時已有旁邊哨樓的兵士,已經向裡面去請示林動了。
何鐵石還在和哨樓上那名叫‘狗子’的哨兵鬥嘴,劉妙言啥時候聽過如此粗俗有趣的話,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聽着,滿臉笑容。
一羣人等了一會,突然山寨的木門打開,一名國字臉的男人首先衝了出來。
王善之一看,果然是林動,剛準備打招呼,只見林動在他身前站住,雙手抱拳鞠了一躬。
王善之知道,這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他沒有躲閃,剛準備上前扶起林動,只見林動張開雙臂,大笑着給了王善之一個熊抱。
王善之本想躲開,但是實在不好意思拒絕,也就象徵性的和林動抱了一下。
兩人還未開口說話,突然他看到,在出來迎接的人羣當中,有一個熟悉的面孔。
穿着深青色錦袍,袍子上隱隱繡着一條黑蛇,腰中纏着一根褐色牛皮腰帶,正一臉微笑的看着他。
王善之驚呼道
“小師叔???”
············
西陽城,西平王府。
因爲戰事緊張,商自重還未修建宮殿,仍舊住在自己的原本的王府之中。
此時的商自重,穿着一身黑色玄衣,坐在議事大殿之上,與殿內之人正在討論着此事。
“陛下,我聽說陛下任用江湖門派之人,讓他們化作山賊流寇,搶劫民間錢糧,以充盈軍資,此事難道是真的?”
說話之人乃是原王府的幕僚,如今被任命爲‘啓’國第一任宰相的張尚。
商自重坐在上首一聽,心中有些不悅,皺着眉頭說道:
“非常時行非常事,若不把軍資錢糧準備好,如何爭得天下?此乃小節,不足爲慮。”
張尚此人,不迂腐,有野心,總想着一朝從龍功,便可光宗耀祖。但是不得不說,胸中還是有些學問本事。
只不過太在乎名聲,做事反倒放不開手腳,不如商自重狠辣。
聽商自重如此說道,張尚眉頭一皺,說:
“陛下,民乃國本,有民纔有國。這仗不知道還要打幾年,如此舉措,好比殺雞取卵。臣認爲不妥,此乃其一;
其二,此事機密,但卻被我所知,該是用人不善導致機密外泄。如果此事被天下百姓所知,將會讓您背上莫大的罵名。到時人心向背,對陛下千秋大業會非常不利的。”
商自重聽完,臉色稍微好了點,知道張尚確實是爲他打算,便和顏悅色說道:
“張愛卿所言有理,但如今招募,出征,哪哪都花錢。不如此行事,愛卿可有良方?”
張尚聽完,眉頭緊鎖。
這時旁邊有一人,突然站起來說道:
“陛下,臣有一計。”說完瞟了張尚一眼。
張尚聽到此話,猛然擡頭,看見說話之人原來是新上任的御史大夫,錢沐。
只聽那錢沐說道:
“秦關、秦南、秦東三州今年氣候不穩,導致糧食收成減半。此事也沒辦法改變。
如今正是起事之時,我認爲,只有讓各位大人及三州的世家富戶認捐,軍資錢糧問題即可迎刃而解。”
錢沐說完,得意的看了張尚一眼。
張尚聽完,也不管眼前一亮的商自重,冷笑的接話道:
“認捐?如何捐法?倘若那些大戶世家都自稱沒錢沒糧,到時可如何?
況且陛下起事不久,便去巧取這些人的錢糧,萬一再生出什麼事端,導致根基不穩,又該如何?”
張尚此番之言也不無道理,此時天下,都是以世家豪門爲主。
豪門世家佔據萬畝良田,個個是一方的土皇帝。
不說別的,就是當今天子,甚至商自重,都出自皇脈商家。門閥勢力可見一斑。
錢沐聽張尚如此說,臉色一變,說道:
“秦關三州世家富戶雖不比東部三州,但是世家富戶也猶如過江之鯽。我們又不是讓他們全捐了,只用擬個章程,按照土地大小,收取一部分錢糧,即可滿足眼下所需。”
“哼哼,怕就怕這一部分,都有人不願意出。現如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陽奉陰違,萬一有人暗中挑唆,無人認捐,豈不是丟了陛下的臉面?”
張尚和錢沐,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殿中爭論起來,商自重看着兩人爭吵的模樣,此時已經快沒了耐心。
這兩人哪裡像是朝堂三公該有的風範?
剛剛準備大聲喝止二人,突然有一人說道:
“某有一策,不知道能否解了眼下燃眉之急。”
商自重向過看去,原來是王府曾經的屬官,現在的九卿之一的大司農,楊懷中。
“懷中可以寡人的大管家,定是有尋來錢糧的良策,快快請說。”商自重笑着說道。
“陛下可是把西夷和南蠻忘了?西夷重商,金銀錢財無數,富可敵國;南蠻種糧一年兩熟甚至三熟,倉中糧食如山。近些年他們都仰望陛下鼻息過活,這時候不讓他們出錢出糧,他們還如何證明自己的忠心?”
錢沐和張尚二人一聽,立馬閉嘴,思索片刻覺得這確實是一個好主意。
商自重也在考慮,西夷和南蠻他也想過,但是路途太過遙遠,解不了燃眉之急,故沒有在意。
問到:
“西夷南蠻卻是可以解決咱們目前的困難,但是路途太過遙遠,運輸消耗就得大半,而且時間太久。懷中可有良策?”
楊懷中扶着額下得鬍子,自信得說道:
“既然陛下可以驅使江湖門派中人,那麼押運之事就可以交給他們。派幾個高手,即可省去不少麻煩。
役夫麼,可以在當地找些流民,人不要多,夠看運就行,每日只用管一餐即可。這樣運輸消耗就微乎其微了。
目前府庫中得錢糧,撐個半年問題不大,這時間,完全夠把錢糧運來了。”
“哈哈哈,懷中不愧是寡人的大管家,這事就交由你去辦吧,需要配合什麼就直說。”
商自重開心的說道。
此時的張尚和錢沐兩人相視一眼,眼中盡是苦澀。
沒想到兩人爭了半天,居然讓楊懷中這廝輕飄飄的就把大功立了。
············
秦山山脈深處,林動部山寨的議事廳中。
“原來如此,師父曾給掌門師兄算過命,說他命中有一劫,是二世爲人之命數。
自從我聽了咱門派被滅派一事後,就連忙趕了回來,本想暗中調查一番,沒想到剛一進秦關三州,西平王就反了,反倒把我絆在此處。
既然你說掌門師兄的屍首至今未見,那一定是悄悄藏起來了。你別看你師父平日裡什麼心都不操,天天懈怠偷懶,但其實是一個老狐狸。呵呵呵。”
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在廳中對着王善之說道。
劉妙言和林動二人也坐在一旁。
本來林動擔心他們要說些門中秘事,想先出去留給他三人空間,卻被王善之留了下來。
說話這人正是淨一真人的四師弟,離山爲官的淨德真人。
如今已經用了俗家名字,樑敬德。
王善之看着眼前的小師叔,說道:
“師父下落不明,但是滅門之仇不可不報。必須殺了西平老賊,以祭奠紫陽劍派滿門。”
樑敬德看着王善之一眼,說道:
“此事當然。雖然我已離山,但是仍然是紫陽劍派的人。”
說完又望了王善之一眼,說道:
“我記得你年幼時,練功出了岔子,不能再修行。如今瞧你卻有大成之境,這是怎麼回事?”
劉妙言一聽,在一旁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王善之臉上一紅,尷尬的說道:
“此事,有些不好意思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