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啓明與宋阿嬌進了內室。
凌宵天走到桌邊，將燭臺撥亮。
他們這纔看清牀上坐着一個身形消瘦的女子，看樣貌大約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一頭烏髮披散着自肩頭垂下，遮掩住一側的額角。
宋阿嬌顧不上規矩，仔細打量對方。發現對方的額角傷着，好像是撞破了……
“阿嬌。”宋啓明喚了聲。
宋阿嬌這纔回過神來，裝模作樣的打了招呼。
蘇白桐半靠在牀頭，神色倦怠，蒼白的皮膚下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
“我身子不好，就不能下牀與你們見禮了。”
宋啓明大方的笑了笑，“是我們多有打擾纔是。”
凌宵天讓慧香進來上茶，衆人落坐。
宋阿嬌注意到凌宵天沒有坐到主人的位置上，而是坐在緊貼在牀邊的椅子上。
“不知梅夫人所患何症？”宋阿嬌似隨口問了句，滿屋子的藥味，讓她有些不適應。
“沒什麼，小毛病……”蘇白桐淡淡道，臉上神色波瀾不驚。
小毛病？
宋阿嬌忍不住翹起嘴角，要真是小毛病，當初進客棧時怎麼會被別人擡進來。看那情形就好像是要不成了。
宋啓明生怕宋阿嬌再說出不合時宜的話來，於是主動岔開話題，“梅夫人辨香手藝如何？”
蘇白桐淡淡一笑，“還好。”
什麼叫還好，辨香的手藝豈能湊合。
宋阿嬌剛想表示不屑，就聽牀上的女子補了句：“是真是假還是辨得出的。”
什麼樣的辨香師纔敢說這樣的大話，辨得出？她知不知道香材有多少種！土布叨技。
宋啓明神色凝重，之前凌宵天說沉香有假時，他還不信。過後他請了不少藥房和香材鋪子的師傅，他們研究了好久才判定那批沉香有問題。
所以他覺得梅公子的夫人應是位辨香好手。
可是等見了本人他才驚覺，這位梅夫人的年紀也太小了些，看上去比他的妹妹還要小上許多。
她年紀這麼小。真的會辨香嗎？發現沉香有假之事，是否只是意外，被她撞了大運。
凌宵天見宋啓明變顏變色的，於是道：“我夫人身子虛，不能久坐，還望兩位有話直說。”
宋阿嬌搶先道：“我哥今天又談了批香材的生意，想請位可靠的辨香師。”
宋啓明解釋道，“因爲那批沉香不能購進，我總不能讓車隊空着回去，所以想再購些香材，這一次，我想請梅夫人幫我把關，不知……”
牀上坐着的女子面無表情，清淡的就像一潭水。讓他無法分辨出她心中的喜怒。
凌宵天緊鎖眉頭，“此事怕是要讓宋兄失望了。”
宋阿嬌急道：“我哥到時會分給你一成的利。”說完她定定的瞅着蘇白桐臉上的表情。
可讓她失望的是，對方仍是沒有什麼反應。
“夫人可是嫌棄一分利少了？”宋阿嬌不悅的問。
蘇白桐脣角勾了勾，外人看來，她好像是在笑，可是隻有凌宵天知道，她的眼睛裡根本沒有笑意。
“……看來西北我們還是不要去了。”蘇白桐沒有接宋阿嬌的話，而是看向凌宵天。
凌宵天配合的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安撫道：“不去就不去，反正那邊氣候不適合你，還是到南邊去吧，南邊香材的價格雖然不高，但辨香總不會一文不值。”
蘇白桐向他淡淡一笑，沒想到他真的懂她的意思，兩人之前雖然沒有商議過要如何應付這兄妹二人。可是在關鍵時候，他竟能猜得到她的心思。
宋啓明臉色變了變，“那個……小妹不懂行情，梅公子不要誤會，辨香師怎麼可能只值一成銀子錢，最少也要四成。”
倒賣香材的商戶一般都養不起辨香師，他們只在每次交易時才請了辨香師過來，按照買賣分成來定價，到時會給辨香師極高的酬金。
“梅夫人莫非是想開香材鋪子？”宋啓明問，“若是到了西北，別的不敢說，幫你們尋個最好的地角再壓幾分價，這點事我還是能辦到的。”
凌宵天沒說話，而是看向蘇白桐。
蘇白桐臉上表情帶着疏離，“我們不過是想做些生意討生活罷了，當不起最好的地角，再說我只是隨手幫幫忙，要不得你的酬金。”
讓她這麼一說，宋啓明臉上更是掛不住了，“就算是外請的辨香師也要值這個價的，梅夫人莫要再推辭了。”
蘇白桐思忖片刻，“不過我這樣子不能隨宋公子去談生意。”
“此事好說。”宋啓明道，“我會將香材樣品送來。”
宋阿嬌也接口道：“不如就由我送香材樣品過來好了，正好我也可以向你多學學，以後許是能幫到大哥的忙。”
辨香這種事沒有幾年的功夫是分辨不出真假香材來的，宋阿嬌這話說出來後，當時就冷了場。
宋啓明好不容易纔忍下心中的不悅，又寒暄了幾句後便拖着宋阿嬌出了門。
宋阿嬌一臉的不情願，“大哥，你着的什麼急，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完呢。”
宋啓明怒衝衝道，“你再說下去，我的臉都要讓你丟光了！”
宋阿嬌滿不在乎，“這有什麼，我跟着她學辨香也是爲了幫你的忙。”
宋啓明氣的點指着她，“我警告你，生意方面的事你不要與你的那些小心思混爲一談，這批香材要是運不回去，下一次你再別想讓我帶你出來！”說完徑自進了自己的房間，砰地關了門。
宋阿嬌站在門口，撇了撇嘴，“就知道兇我……以後你不帶我出來我找二哥、三哥他們去，反正有阿爹在，看他們誰敢欺負我！”
宋阿嬌回了屋子，叫來身邊的丫鬟，“明天大哥不管送來什麼香材，你都去弄一份假的來。”
丫鬟驚的瞪圓了眼睛，“小……小姐，您又想做什麼……”
宋阿嬌不悅道，“你什麼時候管起本小姐的事情來了，讓你做什麼，去就是了！”
丫鬟不敢頂嘴，只好應下。
第二天，宋啓明將香材的樣品送了來，宋阿嬌卻沒有動，而是帶着丫鬟在城裡幫她辦置的假香材去了蘇白桐處。
待她將香材取出，足足擺了滿滿一桌子。
“煩勞梅夫人辨香了。”宋阿嬌得意的看着蘇白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