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悠入夢了,夢裡,她聞到了久違的槐花香。
她站在一條兩旁種滿槐樹的路上,路不寬,陽光輕鬆的穿過兩排槐樹中間的空當,灑落了一地。一串串潔白的槐花隨着微風輕舞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氣,許夢悠聞着聞着,笑了。
這條路叫槐香路,是她大學四年裡最喜歡的路。
也是她在這條路上,她認識了劉宇剛。也是在槐香裡,她接受了他的求婚,成了她的新娘。
一晃,十一年過去了,她站在風裡,槐香依舊。
哪怕在夢裡,她也清楚地記得自己多大。聞着槐花醉人的香氣,許夢悠仰頭笑了笑,隨手將碎髮攏到耳後,她張開雙臂,眯着眼睛擡腳朝前慢慢晃着。
這感覺,是真好。
熟睡着的許夢悠,嘴角開始上翹,愉快的心情讓她的心跳都跟着快了幾分。黑暗裡,她的胸腹跟着呼吸一起一伏,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胸口的橢圓形黑影,此刻,也跟着一起一伏。
往細了看,這黑影似乎,還有些一顫一顫......
屋子裡很靜。
許夢悠沉浸在槐花香裡。槐香路的總長只有三百多米,四年裡,許夢悠走了這條路上千次,她熟悉這條路兩邊的每一顆槐樹,晃到路邊,兩三串垂下來的槐花散發着一股她更熟悉的香甜。
她伸手將它們摘了下來,像大學時候那樣,眯着眼睛整串地放進嘴裡,用力嚼着。
新鮮的槐花是清香甘甜的,哪怕嚼完嚥下去,口裡依然會有它的香甜。就像大學時期的愛情那樣,乾淨,美好,不參雜其它。
許夢悠笑得很甜,她知道這是夢,可這樣的美好,使得她很是情願地將這個夢繼續做下去,然後,再續上一個完美的結局。
只是,夢這個東西,哪裡會受做夢的人控制呢?
許夢悠的嘴裡還留着三串槐花的香甜,可她眼前的畫面,卻悄無聲息地變了。
不遠處,槐香路的盡頭。
一對相擁着的男女,緩緩朝着她走來。在大學的校園裡頭遇着相擁着的情侶,這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如果這對情侶是自己結婚七年的老公,以及自己相交十幾年的閨蜜呢?
許夢悠在看着的第一時間,就愣住了。
雖然他們之間離了還有幾十米遠,可不論是劉宇剛還是宋冰,哪怕這倆人在她面前只是露個背影,她依然能輕易認出來。
這是......什麼個情況?
這一刻,逐漸憤怒起來的許夢悠忘記了這是個夢。
這一刻,她發現上一秒還殘留在嘴裡的槐花香甜,竟是頃刻間,成了腥甜,甚至還有一點點發苦。
可是,許夢悠的注意力全在那兩個人身上了,自家老公出軌閨蜜,她哪裡還有心情去在乎自己嘴裡是個什麼味道?
或許,再苦再火辣一些,應該纔是對的吧?
她擡腳朝他們走去,同時也深呼吸,再深呼吸。
劉宇剛抱着宋冰靠在了槐香路東首的第一棵槐樹上,兩人旁若無人的親吻着。劉宇剛靠在槐樹幹上,雙手扶在宋冰的後腦勺上,那一頭宋冰常以爲傲的黑長直,散落下來,擋了兩人小半個身子。
許夢悠已經氣得火冒三丈了,每走一步,她的鞋底都會與地面狠狠地接觸一下子,發出一道脆響。
“你們在做什麼?”
最後幾米她衝了過去,伸手抓住宋冰的頭髮,許夢悠生生將她從劉宇剛懷裡揪了出來,接着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這一刻,什麼十幾年閨蜜情誼,什麼說好的一輩子都在一起,許夢悠全拋到了腦後......她只想知道,劉宇剛和宋冰兩個除了父母之外最親的人,爲什麼要這樣背叛她。
宋冰捂着半邊臉哭了,晶瑩的淚珠子帶着半道淚痕,掛在白皙的瓜子臉上,她怯怯地看着許夢悠,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許夢悠氣得笑了,怎麼,她還覺得委屈了?
又是一股憋屈的怒氣涌上心頭,許夢悠上前,擡手又揪着宋冰的頭髮,便準備好好問她一問。
“啊!~”
宋冰吃痛地大哭着,冰涼的雙手慌亂的試圖挽救自己的長髮。也許是因爲愧疚,夢裡的宋冰只是努力的保護着自己,沒有還手。
不過,本該站在許夢悠這一邊的劉宇剛,卻動手了。
“你放開!”劉宇剛黑着臉,他一把將許夢悠從宋冰身邊推開,將宋冰護在了懷裡,狠狠地瞪了許夢悠一眼,劉宇剛冷冷地笑了笑,說:“你不是看到了麼?還要再問?”
“你們......”許夢悠氣得眼前發黑,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疼的,嘴裡的腥甜味兒,更勝剛纔了。
出了軌,還能這樣理直氣壯!
她用力咬着嘴脣,強忍眼淚,如同潮水一般的委屈,一波接着一波襲來。許夢悠擡手,她要再給劉宇剛一巴掌,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然而,就在這一刻。
“夢悠......醒醒。”她的耳邊響起了劉宇剛溫柔的呼喚,“早飯好了,醒醒。”
醒醒......早飯。
這熟悉的語氣,許夢悠夢裡揮起來的手停在了半空,她能確定,這聲音不是她對面這個帶着冷漠表情的劉宇剛發出來的。
所以......這是在做夢?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可是夢裡帶出來的餘怒,依然未消。
“做夢了?”一隻溫暖的手撫了撫她的額頭。
天已經亮了,劉宇剛的作息很規律,生物鐘也是準的很。不論冬夏,每天早上六點半,他都會先許夢悠一步起牀,洗漱,鍛鍊,直到七點四十分備好早餐,纔會回臥室叫她起牀。
從他們結婚到現在,劉宇剛保持這樣的習慣已經七年了,而許夢悠,也爲有一個這樣愛自己的老公,驕傲了七年。
此刻她的眼前,是劉宇剛溫柔的臉,他的臉上,一如既往掛着寵溺的笑。
“快起來吧。”見許夢悠睜眼,劉宇剛在她依然微皺的額頭上吻了一吻,轉身回了廚房。
牛奶熱好了,淳淳的香味兒飄了滿屋。許夢悠坐在牀上迷糊了一會兒,總算是分清了夢境和現實。
她揉了揉因爲做了這樣的夢而疼痛不已的腦袋,下了牀。難得的是,晃着往浴室去的時候,細心的她想起了昨天晚上手機的事情,餘光一撇。
咦?放在牀邊的手機呢?她想着看了一眼在客廳忙活的劉宇剛,興許是他拿到外頭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