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行、秦凡、秦立軍三人並沒有去到位於山頂的山神廟,而是在半山腰處的一個石亭處停了下來,石亭名作遮風亭,石亭造型質樸、厚重,出檐平短,細部簡單,簡單到幾乎用四根石柱頂起一個石制的涼亭蓋,顯出一種堅實、厚重、粗獷的風貌。按理說,石亭多用於避雨乘涼用,亭中往往會立一張石桌或者亭中空空。而此座名喚遮風亭的石亭亭中卻是立有一面石碑,不知是在石亭裡立下一面石碑,還是在石碑外建了這所石亭。
石碑高約丈二,寬約六尺,石碑面東背西,正面有以小篆刻得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文字。背面則刻有一個大大的“封”字,可能因爲年歲實在是過於久遠,風雨的刀削斧鑿又太過很辣和無情,無法一一分辨所有的文字,只能從留下的依稀可見的文字中看出刻的好似是些人名。
“小凡,你可知我們爲何要在祭祀嗎?同時,我們是祭祀誰?”秦景行蹲下脫去秦凡的蓑衣,將脫下的蓑衣放在石亭的石柱旁,將大方盒裡的貢品一一拿出,整齊得擺在石碑前。又將小方盒裡的香燭紙錢給拿出,點燃紙錢讓它們自己燒着。隨即站起身,左手輕輕得撫摸着石碑上的文字。
“爹爹,我們不是祭祀先祖,先烈嗎?來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呀。爲何要清明節這天就不得而至了。”秦凡睜大眼睛看着父親回道。
“這是清明時節的甜,不燥不寒,春風盎然,宜居宜行,爲了去掉春冬的冷意,從而活動起來。而我們的祭祀掃墓則是爲了一個‘孝’字,萬人同祭萬姓祖,是敦親睦族,以表悼念之情,思念之心。”秦景行繼續說到。
“同時,最重要的則是要提醒着我們,要尊重生命,尊重歷史,銘記先人先烈對我們的貢獻。祭祀通過繁雜的禮節和儀式將個體與歷史進行了連接。讓我們不要忘記也讓我們時刻銘記那些在黑暗之中探索,荊棘之中前行,拋頭顱撒血熱的先驅之人,那些爲了守護……”秦景行說到這兒聲音頓了頓,情緒有些激動,然後繼續說到,“以凡人之軀,以血肉之軀,以悍不畏死的姿態來迎接,以一往無前的精神來阻擋,以爭相赴死的態度來面對……縱使身死,縱使粉身碎骨,縱使流乾最後一滴血也要以英魂之態向敵人發起衝鋒……”
“三哥。”看着情緒激動起來的秦景行,秦立軍躬身道。
秦景行向秦立軍壓了下手然後對着秦凡說到:“小凡,你現在還小,但要記住身爲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那些以先烈之血之英魂來謀蠅營狗苟之事,當時罪不可恕。”
“父親,孩兒明白。”
“這面石碑上的名字你要記住。”
“父親,上面好些字已經看不清了。”
“沒關係,你日後會知道的。”秦景行看着石碑,撫了下秦凡的小腦袋,“小凡,來,敬香。”說罷便點燃三炷香遞給秦凡。隨後秦景行以指爲筆,以香紙燒後的灰燼爲墨,以虛空爲紙開始書寫。
待我回家
代我回家
帶我回家
這一十二字凝立虛空,散發着金色的光芒,隨即緩緩收攏便印在了石碑的背面。
“日子到了啊。”不知何時秦景行身邊多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他雙手抄袖輕聲說到。男子髮束普通,衣服普通,布鞋普通,至於長相那更是普通。如此普普通通的一個人不知怎的突然出現在涼亭裡,出現在秦景行的身邊這就很不普通。
“是啊,日子已經到了。”秦景行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出神得看着石碑。
“老頭子年紀大了,腿腳就是不利索,登個半山腰把老頭子我累得夠嗆。”曹老頭抽着菸袋,晃晃悠悠得走到石亭,名叫長青的小童緊緊得跟在後面。
“年紀大?哼哼。”什麼都普通的白衣男子輕哼了一聲,隨即便懶得搭理這個曹老頭。
“喲,這不是山神大人嘛!不高高的端坐在你的山神廟,今個怎麼有空到這兒啊。瞧瞧我們山神大人,這英姿颯爽的身姿,這英俊瀟灑的相貌,這包羅萬象的氣度……”曹老頭在一旁陰陽怪氣道。
白衣山神完全無視曹老頭的話,他可不會傻到和一個年輕時在朝堂上和文武百官吵架,老了嘴還閒不住非要當個說書先生的老頭來爭論。他愛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今天該來的,不該來的都要出來蹦噠一下,今天的雨是停不了咯。”白衣山神說出了跟曹老頭一樣的話。
幾人都不在言語,靜靜得看着停外的細雨,細聽那穿林打葉聲。
天空的細雨沒有一絲要停下來的痕跡,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東山的山神廟前已經聚集了好些個人,並且陸陸續續的還有朝着山神廟進發的,他們或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或手打雨傘。聚集在山神廟的全部都是小鎮的外來人員,小鎮人們的祖墳不知爲何都是埋在西、南、北三個方面,唯獨不曾有任何人家在東邊的東山上立墳。
“咔嚓”一聲,好似玉器破碎,冰層出現第一道裂紋,就這麼突然的,憑空的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空中好似出現一道裂縫,伴隨着這聲聲響,有那麼一瞬間整個時空陷入了靜止,雨水懸在空中來不及落下,微風剛撫摸枝葉來不及晃動,好像只有千分之一個剎那,又或是度過了一整個紀元。又是“咚”得一聲,天地巨人漏跳了一拍的心臟又開始重新跳動,時空又恢復了運轉。
山神廟外的錦衣公子哥,青春活力的少女,風騷的少婦,蹣跚的老者,威武的壯漢……擡頭看向山神廟的上空。
小鎮街頭盤坐的白衣僧人,遊街竄巷的小販,藉着算命摸着婦人小手的老道等等等等也都同一時間向東望去,看向東山山神廟的方向。
“阿彌陀佛,時間到了。”
“無量天尊,終於開啓了。”
“哈哈哈哈,不枉我等等待了這麼長時間。”
“終於可以放開手腳了。”
“大夢誰先醒,且讓老夫先伸個懶腰。”
……………………
“景行,時間到了。”白衣山神看向自己山神廟的方向對着身邊的秦景行說到。
“三哥。”秦立軍道。
“是啊,時間到了。”秦景行輕聲道。隨即長袖一揮。一幅東西縱橫的畫卷虛影於虛空中出現,畫卷橫貫整個小鎮,層層山川河流的虛影浮於畫卷之上,慢慢開始凝實,山巒拔地而起凝於虛空浮於小鎮之上。
山間的行人,廟前的外鄉客均是擡起頭看着小鎮空中出現的山巒疊翠的虛影,山間的紛紛細雨,做冷欺花,將煙困柳,悽迷而又美麗,勾起了人的相愛相思、惆悵失意、暗愁深恨。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欲斷魂啊欲斷魂。”韓悝在聲響過後便走出了廟外,望着虛空的畫卷,手握紙扇背於身後,淋着細雨低聲誦道。
畫卷與東山之間的虛空處氣流開始涌動,慢慢的霧氣從空中出現,從山頂開始瀰漫,山神廟裡廟外的衆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包裹住強制得推出到廟外百丈之遠,空中凝成了一股無形牆將一衆人員隔離在外,看不到,但是稍一觸碰便蕩起陣陣的漣漪。霧氣片刻間便覆蓋了整個山神廟,迅速得瀰漫到衆人的跟前。
“桃花洞天將要開啓,以東山爲界,各位可以各施手段,禍福自擔,全憑自身緣法,不再限制。”秦景行的聲音在一衆人的耳邊響起,“東山爲界,不可影響鎮上。”
有人應和:“我等明白。”也有人全不在意,更有甚者輕聲冷哼全然不屑。
“既然放開我等禁制,各位到時就全憑各自的手段了。”
“三方逼迫,大勢所趨,縱是秦景行現在也無力無暇顧及我等。”
“哈哈哈,終於等到了,終於等到了。”
“秦景行倒行逆襲自不量力,各位各憑手段了。”一帶刀男子冷聲道。
話音剛落,只見虛空凝成一個“刀”字,旋即“刀”字便化爲一道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一衆人等的視線狠狠得斬在無形牆上。本以爲會驚天動地,地動山搖,卻只見刀光剛一碰到這堵無形牆便化爲泡影煙消雲散,只激起了一層漣漪。陣陣冷笑聲在人羣中響起。
“哈哈,丟人現眼,不自量力。”人羣中有人說道。
“誰?!有種站出來。”帶刀男子怒聲呵道。
“白癡!”不知何處傳來聲音。
“你……”帶刀男子還要出聲反駁,隨即便被身邊的老者攔下。
韓悝從人羣中走出,走到無形的牆前,伸手向前,看着泛起的陣陣漣漪,隨後收回手轉過身,“啪”得一聲打開紙扇,輕搖紙扇道:“來這裡的諸位想必都知道桃花洞天是那位謫仙人所留,同時相傳他還留有機緣在洞天內。”韓悝慢踱兩步有道,“秦景行何許人也,來到這裡的諸位想必都很清楚,他的各種事跡也就不用我多言了。強行闖入這事,各位就不要多想啦。”
韓悝收起紙扇,雙手抱胸,靠着大樹,閉起雙眼道:“諸位,別浪費力氣了,還是等到洞天開啓吧。”
霧氣在無形的牆前越匯越濃,越匯越濃。一道裂縫於霧氣中顯現,像是開了一扇大門,裂縫越撕越大,越容十人同時通過時裂縫便不再擴大。
“咔,咔,咔”的聲音接連的響起,無形的牆不再蕩起漣漪,而是出現一道道裂痕,停頓片刻,無形的牆就如同破碎的琉璃盞碎了一地。
“封印開了。”不知誰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