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寧，默默的回到了通明巷。
今天，他不打算出門了。
外面的世界，對於他來說，太過詭異恐怖。
滿大街都是蘇妍，滿城的人都是蘇妍……這樣的世界，哪怕知道是假的，也讓他有些遭受不住。
院子裡，竈房裡正有煙火氣飄來。
一大一小的兩個蘇妍，正在竈房中忙碌着。
空寧走進院子時，小小的蘇妍開心的說道。
“師尊！你再等一下，面馬上就煮好了。”
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招呼方式，聽得空寧眉頭猛地一顫。
有些毛骨悚然。
他下意識的望向了竈房，好在竈房裡並沒有伸出長長的脖子。
那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只是在竈房中煮麪條。
大的那個蘇妍覺察到空寧在看她，轉頭道：“我順路買了點巖郎麪條……這是河間府很有名的一家面鋪，祖傳的手藝賣了三代掛麪了。如今煮給公子嚐嚐……公子吃辣嗎？”
空寧望着竈房中一襲白衣的蘇妍，沉默數秒，才緩緩道：“不吃辣，加點蔥花就行。”
說完，空寧走到桃花樹下、盤膝而坐。
體內的妖力，在經絡在遊動，試圖找出蠍毒的病竈。
然而妖力巡遊了一圈又一圈，四肢百骸全都搜索了，卻未能找到蠍毒的氣息。
那詭異的蠍毒，好似不存在一樣。
又或者是，已經與他融爲了一體。
空寧微微無言。
也就是說，以後每到特定的時間，或許是每個月的初一，他見到的所有人都會是蘇妍？
又或者有別的發作週期？隔多少天一次？
空寧思考着這樣的事。
而爲他煮的麪條，已經熱氣騰騰的端來了。
一襲白衣的蘇妍站在桃花樹下，微笑道：“公子，面。”
她遞來了一碗灑了蔥花醬油鹽的素面。
空寧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接過這碗麪，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沒過多久，三人吃完了面，空寧去洗碗收拾了。
而一襲白衣的蘇妍則坐在屋檐下，開始教小蘇妍識字讀書。
空寧洗碗收拾後，回到院子中，獨自坐在桃花樹下，默默修行。
院子裡，靜謐寧靜，只有大蘇妍教小蘇妍讀書的聲音不時響起。
雖然離鬧市很近，卻也算是鬧中取靜、遠離喧囂。
然而沒過多久，院門被敲響，有訪客來訪。
此處的靜謐，被打破了。
坐在桃花樹下的空寧，微微皺眉。
如今他看到的所有人、覺察到的所有氣息，全都與蘇妍一模一樣。
根本不知道外面來的人是誰。
“柳小姐，麻煩你幫我開一下門，”空寧道：“順便告訴我，門外是何人。”
空寧開口吩咐，一襲白衣的蘇妍也不以爲忤，乖巧的點頭起身，道：“好的。”
說完，蘇妍起身開門。
然後道：“公子，是黑蓮教的客人。黑蓮聖女身邊的那位劍侍小姐來訪了。”
空寧皺眉道：“黑蓮教來此作甚？”
雖然猜到黑蓮教不會就此罷休，肯定還會找柳如雪，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而且還直接找到了空寧的住處。
這讓空寧有些不舒服。
他不太喜歡這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哪怕盯上他的，只是凡人。
更別說黑蓮教在城中四處招搖，跟他們牽扯在一起，極大概率進入妖魔的視線，這對空寧來說不是好事。
而門外的黑蓮劍侍，聽到空寧的回答後，便高聲道。
“紅豆奉聖女之命，送上一份禮物給空寧公子。”
“聖女擔心公子昨夜未曾看夠，因此命紅豆送來畫作、以供公子徹夜賞玩。”
院門外響起的聲音，依舊是蘇妍的。
可那話語的內容，卻讓空寧錯愕。
他起身而出，望着門口這穿着黑蓮法袍的蘇妍，皺眉道：“什麼畫作？”
那蘇妍模樣的黑蓮教侍女，便恭敬的遞上一卷框裱好的畫。
空寧接過後，直接打開。
只見陽光之下，畫卷上顯現的，乃是一幅驚豔無比的紅色牡丹圖。
空寧的瞳孔，驟然緊縮。
這牡丹圖，與黑蓮聖女背上的刺青一模一樣！
再聯繫剛纔的那一番話……
空寧冷冷的望着眼前的蘇妍，問道：“你們聖女還說了什麼？”
那身着黑蓮法袍的蘇妍便恭敬道：“聖女說，公子若是隻看畫卷無法滿足的話，今夜可去望江樓。”
“今晚聖女會在望江樓中設宴等待公子。”
“聖女還說，公子若是喜歡牡丹，可以親自過去、盡情賞玩，不必躲在門外偷看。牡丹雖美，卻也需要君子折枝，纔有風情萬種。”
侍女紅豆的話，聽得一旁的柳如雪微微詫異，不知發生了什麼。
空寧則看着手中展開的畫卷，以及上面那栩栩如生的紅色牡丹，微微沉默。
最後，點頭道：“可以。回去轉告你們聖女，我今夜會去赴約。”
那身着法袍的蘇妍頓時恭敬行禮，道：“紅豆告退了。”
說完，這穿着黑蓮教法袍的蘇妍轉身離開。
空寧與柳如雪站在門口，靜靜的目送其身影消失。
柳如雪困惑的道：“公子，這黑蓮聖女送的畫，有何深意？爲何你會答應去見她？”
空寧收起了手中的畫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
“不去不行啊……那妖女，已經盯上我了。”
說着，空寧關上院門，轉身道：“是我疏忽了。原以爲城中的大妖大魔們都去參加所謂的重陽宴了，便放鬆了警惕。”
“卻沒想到，那黑蓮教的聖女，不但不是凡人，還是一頭修爲遠超於我的妖魔。”
“甚至比我猜想的還要高……至少在元神境之上！不然看不破我的幻術。”
“這樣的修爲，怕是比城裡的那幾大魔窟的妖王還要高。”
“說不定在我進城那一天、站在高處用法眼看她時，就已經被她覺察到了……”
“可能那時，她就盯上了我。”
“而我昨晚夜探黑蓮教總壇，還去她閨閣之外窺視的行爲，更是自投羅網。”
“她今日找上門來，必不會罷休。”
說到這裡，空寧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道：“一進城便招惹了這樣的大妖魔……我這運氣，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