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你說啥?香香咋可能嘞?”席如芸的母親操着一口豫省口音,驚詫莫名。
席如芸的父親面色逐漸轉白,看着鮑克疾的眼睛裡有些焦急,又有些惶恐:“警、警察同志,到底……到底怎麼了?”
“二位不要亂想,我們只是要了解更多的情況。”
鮑克疾並沒有多說,轉而問道:“既然席如芸是頂替席如香去讀的大學,當年案發的時候,你們爲什麼沒有把這個情況告知我們警方?”
“這……唉……”
席如芸的父親一時語塞,最終長嘆一聲道:“當時那麼多媒體記者,芸芸已經那樣了,我們再說這個事,不知道多少人會罵我們家啊,她都沒了,我們不想讓她還要擔罵名……”
衆人一陣沉默。
雖然席如芸父母當年沒有說實話這事的確做的不對,但衆人也能理解他們的憂慮。
畢竟這樣的情況在當時如果被披露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說‘活該,這都是做虧心事的報應’。
可以想象,這麼多年來,席如芸父母的內心深處積攢了多少無法傾訴的苦楚,女兒沒了不能說,另一個養大的侄女也因爲當年的事,幾乎與他們斷絕了關係。
只因一時的私心,卻徹底改變了兩家四口人的命運。如果時間可以倒退,肖然相信當年席如芸的父母斷然不會重蹈覆轍。
但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
“在席如芸上學期間,席如香有沒有去找過她?又或者,那期間席如香有沒有在臨安市工作過?”莫小北問道。
“有吧……”
席如芸的父親回憶道:“當年芸芸往家打電話時好像提到過,說香香去看她了,還給她買了好些東西。”
“那之後呢?”莫小北問。
席如芸父親道:“之後香香是在金陵還是在臨安,我們都也不清楚。”
“那這些年,席如香一直是在金陵做生意嗎?”肖然問道。
“沒有,她是去年回的金陵。”
席父低着頭道:“她去年過年的時候回來了一次,說她在市裡盤了間店,以後有事可以去找她。之前她在哪裡,做過什麼,她都沒和我們說過。”
“她店鋪的地址你們有嗎?我們也要找她瞭解些事。”
唐文立刻說道,雖然早前已經對席如香的手機做了定位,但定位的只是基站,而基站周圍那麼多人,真要找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
“哦,有,我去給你們找找……”
席父站起身,走到裡屋翻找了一陣,終於捏了一張名片出來,遞給唐文:“這是如香去年留的一張名片,上面有她的地址還有手機號。”
肖然從唐文手裡拿過那張名片,姓名是席如芸,地址是金陵市餘臺區御道街某漢服店。
又和席如芸的父母聊了一會兒,謝絕了兩人要要留衆人吃午飯的好意,一行人回到派出所,顧不得吃午飯,取了車之後便直奔席如香的漢服店。
‘117’案的真實受害人此時確認無疑。
不得不說,在席如芸與席如香的身份上,這一家人掩飾的實在是滴水不漏,除了他們自己人,與他們相鄰了幾十年的鄰居竟然都沒有察覺。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距離席如香的漢服店越來越近了。 WWW ¤TтkΛ n ¤c ○
下午三點二十分,車子停在御道街的路口。
看着道邊那精緻地‘舊香漢服’的招牌,肖然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久違了,席如香。
隨着文化自信心的不斷提升,近些年來,漢服在不少年輕人心中頗受喜愛,不過相對於人流絡繹的各種品牌店,民族服裝這一塊的人氣還是很清冷。
譬如席如香的這間漢服店,除了其中精美飄逸的各款服飾,再沒有半點人影,若不是席如香的奔馳車就停在店門口,說不得還真有種找錯地方的感覺。
“有人嗎?”
鮑克疾拍了拍敞開的玻璃門,領着衆人走了進去:“可有人在?”
連喊了兩聲,店內依舊無人應答。
正要再喊時,一陣高跟鞋與地板之間撞擊出的清脆腳步聲從頭頂傳來,聲音越來越近,不多時,一道化着淡妝的紅色身影便從樓梯上徐徐走下。
她,就是席如香。
看着眼前這不悲不喜,面色平靜的中年女子,肖然從她略鬆弛的面龐上,自動推演出了她年輕時的模樣。
——真的太像了,一樣的面龐,一樣的眉眼,很難想像,堂姐妹之間,竟然有比雙胞胎還相像的面容。
這樣的兩人,再加上離家幾年間穿衣、髮型、裝扮等的各項改變,無怪乎看着她們長大的老鄰居都察覺不出兩人之間的區別。
更何況在哪之前,兩人已經離家讀了三年高中。
人生變化最快的階段都不怎麼在家,與親人之間都是離多聚少,怪不得當年席如芸的父親敢讓她們堂而皇之地互換了身份,還不怕被人察覺。
席如香靜靜地站在樓梯前。
就那樣平靜地注視着衆人,猶如活在紅塵中的隱士,沒有悲傷,亦沒有歡喜,默默地看着人來人往,任時光流去。
空氣中異常安靜,衆人亦是靜靜地看着席如香,或許此時的席如香已然心知肚明。
鮑克疾默默地取出證件,席如香看了看,又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我是席如香。”
說罷,席如香轉身又走上樓梯,“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行李。”
鮑克疾朝莫小北和肖然使了個眼色,兩人連忙尾隨着席如香一同上樓,以防有什麼不測的事情發生。
店面二樓上的一室一廳收拾的乾淨整潔,在客廳靠牆的桌子上,擺放着一隻相夾,裡面是席如香和席如芸兩人的合照。
看裝扮,這張照片應該是席如芸大學時拍的,內裡的兩姐妹頭靠在一起,笑的那般純真,那般美好。
然而相夾前的一尊香爐打斷了照片裡的美好,香爐內插着幾根燃盡的香柄,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
肖然默默地將視線從客廳中移開,席如香這麼做,是在祭奠逝去的席如芸,還是在祭奠一同‘逝去’的她們兩個人呢?
帶着席如香返回到臨安市已是晚上八點多了,衆人匆匆吃了點東西,便開始了對席如香的問詢。
“席如芸不是我殺的。”
訊問室內,面對着衆人,席如香臉上流露出些許自責,“但她是因爲我的原因,才被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