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你們也是峨眉峰的獵物
名字是認知一個人的方式。
一開始大家對眼前餘則成的認知方式。
就是他叫做李雲，一名有着空天軍特殊編制的男演員，一名拿下金鷹獎最佳男配角的男人。
一個還算優秀的新生代。
一個能讓人記得名字的演員。
但現在呢。
他的名字被人忘記了。
甚至個性是什麼？
都只記得他在開拍的時候發了一會兒癲。
一個很小的插曲。
一個讓人根本想不到其他地方去的插曲，只是讓人稍微有些覺得李雲有些浮誇。
其餘的感覺到也並沒有。
直到開拍到現在。
李雲的名字都差不多被人忘了。
這個英俊的小夥子，他到底是什麼人。
這幾天給人的感覺。
就是餘則成。
和馮鶴恩飾演的老站長一樣，這些天給人的感覺，他就不再是別人。
而是天京站的老站長。
是吳站長。
這讓人猛的想起。
高媛媛曾經說過的話，上一次讓她有這種奇異感覺的演員。
還是李雲。
一個在感覺上能夠和馮鶴恩這樣的國家一級演員相提並論的人。
老實說，一開始。
誰都以爲高媛媛是在開玩笑呢。
真的以爲他是在開玩笑而已。
直到今時今日。
是不是在開玩笑，就真的有些難說了。
至少那種絕對自然的感覺。
目前劇組裡只有李雲才表現出了這樣的特質。
這種絕對優秀的特質。
這種特點無疑是讓人震驚的。
至少從感覺上能和老戲骨一模一樣，也足夠讓人感覺到震撼了。
“真是自然啊老實說，我一開始對他的印象是挺深刻的。”
王鋼此時也認真了起來。
對於李雲的印象很是深刻。
畢竟他的編制讓體制內的選手們也很是羨慕。
咬哪裡不好啊
既能享受編制內穩定的待遇，也能在民間興風作浪。
要說沒有一點嫉妒，那是假的。
也就只有馮鶴恩那種，對世俗名利不那麼有追求的人，對自身職業巔峰以及過程的享受，看得更重的人才不會說有什麼嫉妒心理吧。
但這個世界上不俗的人又有多少呢。
能夠去免俗的人又有多少呢。
並沒有多少呀。
李昀在他心中就有着很深刻的印象。
但開拍的這幾天，讓他對李雲的印象越來越模糊。
不再是金鷹獎的最佳男配角。
也不再是那位空天軍的特殊編制人員。
也不再是那個在酒店裡突然發癲的，看起來像博人眼球的傢伙。
他現在就像變了一個人。
不對，不是變了一個人。
是從一開始。
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就不是李雲。
讓人感覺有些莫名驚悚的是。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是餘則成，他就不是李雲.
話說。
我們認識的人。
應該，是餘則成吧。
作爲導演的江偉，其實一開始並沒有對李雲的演技有多麼深刻的印象。
在神鵰俠侶的優秀表現。
還有金庸先生本人徹骨的共鳴。
因爲他是原作者。
現在江偉好像知道身爲原作者的感覺了。
雖然潛伏也是改編自其他小說，但實際上呀，更多的是他這個作爲編劇自己改編的。
可以說潛伏算是他半原創的作品。
也許他現在的心態和金庸看到神鵰俠侶時的心態更加的接近。
當他看到自己的角色，活靈活現的出現在眼前時。
這就不是演技。
這就是他能成爲那個人的自然。
自然的成爲他。
成爲餘則成。
就像馮鶴恩成爲吳站長那樣。
“果然名不虛傳啊。”
老實說，江偉看到眼前這一幕呢喃着。
李雲的表現算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至少比他的心理預期要強.強不少。
目前來說。
整個劇組能給他這種感覺的。
也就只有馮鶴恩，王鋼他們，樑想他們這些二線，還是差點意思。
如果是李雲的話。
他可以的。
在這一次小場景爲主的諜戰劇裡面。
跟這些戲骨們談笑風生
自然的感覺就讓李雲不再是李雲，而是餘則成。
一個戴着眼鏡，在私底下有些憨憨的青年。
一個看上去甚至有些普通的青年。
他在軍統的密碼局工作。
負責竊聽。
在下班的時候，他會帶着左蘭去最愛吃的湯粉店。
點上個豬雜湯粉，也許是因爲此時工資不夠高，所以他每次也只讓左藍去吃。
他就是個有些平凡的大男孩。
“怎麼樣？好吃不。”
“好吃.”
穿着大襯衫的餘則成憨厚一笑，眼前的就是他的戀愛對象左藍。
和左藍的未來，餘則成早就已經想好了。
等狗日子投降之後。
咱們就結婚吧。
這是個好日子。
一個對於你我而言都相當好的日子。
可以嗎？
左藍答應了。
但她也說了一件事。
抗戰結束了之後。
一切就真的結束了嗎？
會有一點小摩擦吧。
但大家始終都是一家人。
坐下來好好談，總是會有好事發生的。
左藍卻不相信。
她絕對的不相信，大家能夠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如果可以談的話，現在就已經天下太平了吧。
畢竟。
光頭他就明確的說着，反對兩家人共一家親。
是啊，誰又會在自覺得優勢在我的時候將自己的江山拱手讓給他人呢？
餘則成相信，甚至餘則成還用着深信不疑的態度去相信這件事情。
因爲大家雖然理念不同，但互爲戰友抗戰多年的友誼卻是不假的，既然都是並肩作戰的戰友，那就都有的談，那就都能談的。
委員長他知道該怎麼做。
現在的餘則成也深切的相信着委員長。
本該如此。
左藍在這裡發表着十分左的言論，餘則成則小心地警告她。
這裡是慶城，到處都是軍統的耳目，說話得謹言慎行呀，但是作爲進步學生的左藍，並不畏懼於此，也直接了當的，說明了軍統就是陰溝裡的老鼠。
殊不知她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軍統的人。
但左藍她真的不知道嗎？
誰知道呢d
但現在的餘則成也無所謂了。
他只是個小人物，在抗戰結束之後，他最偉大的理想就是生三個胖娃娃，和左藍他在慶城買個小窩安居樂業，你相夫教子，我賺錢養家的小日子，多美滋滋呀。
此時此刻，餘則成突然露出了一個傻笑。
那是一個很幸福的笑容，一個陽光大男孩，在展望着未來之後所露出的憧憬情緒.
直到餘則成，作爲軍統特務，監聽到了有關‘左藍’的內容時。
他慌了。
左藍，她是延安的人，這個和自己互相傾訴愛戀的女子，她和自己卻是站在不同陣營的對立立場之上的。
是軍統的敵人
是自己的敵人。
在上報情報的時候，餘則成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他隱瞞了左藍的情報。
很果斷。
餘則成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一個特務。
印象中的特務，他會是一直寧死不屈的形象，那才符合一個特務的形象。
果斷的爲了一個女人欺上瞞下。
這就是餘則成的初印象。
甚至江偉自己都覺得，李雲演的餘則成，太果斷了，果斷的就像一個.用一個很流行的話來說。
叫做戀愛腦？
對的，就是戀愛腦
在事業和愛情方面，選擇愛情的毫不猶豫。
這.是諜戰劇裡該出現的人物？
江偉不知道，甚至，他在這裡給餘則成的戲份，也確實是藏下了左藍的圍巾。
但這裡的情緒可以是糾葛的，可以是複雜的，甚至可以是猶豫的。
但眼前的‘餘則成’偏偏選擇了‘果斷’的情緒。
他果斷的去藏起了左藍的一切信息。
甚至，這一舉動，被旁邊的吳宗方觀見了。 吳宗方是餘則成的第一代上司，如果不是因爲吳宗方是延安的人，那麼餘則成的戲在這裡都要殺青了！
“這個餘則成也太虎了點吧”彭於燕小聲的說道，他並不算質疑李雲的演技，而是這裡的設定，就讓他很懷疑，整是個專業的間諜要演的樣子嗎？
彭於燕這一次演的也是間諜。
叫做謝若林，但他的間諜，可以說，和主角餘則成的間諜，是一個對照組。
謝若林爲了錢。
餘則成.這裡，是直接爲了一個女人。
爲了女人，差點惹來殺身之禍。
這樣的人，又怎能當好一個.特務
如果說李雲的演技相當出彩甚至整個代入感和自然的感覺讓他們都覺得震撼。
但這個角色問題.
就不在演員身上了。
就在編劇兼總導演江偉的決定上了。
是咔掉，還是讓李雲繼續演？
大家都將這個疑問拋給了江偉。
江偉則是沉默片刻，做出了決定。
演。
繼續演.
但江偉現在最大的矛盾點，大概就在於，李雲所飾演的餘則成，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範圍了。
他不再是自己劇本里的餘則成.
不再是從自己的劇本里走出去的角色。
而是掌控着自己命運的.一個個體。
一個獨立的個體
《潛伏》的劇本很緊湊。
特別是開頭，緊湊的讓人應接不暇，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那般緊湊。
就這幾天的戲份，幾乎等同於半集的戲裡面，剛開始出現的，由國家二級演員，逼近一級演員飾演的呂宗方，就在這裡殺青了
在這裡，呂宗方和餘則成，準備去刺殺叛徒李海豐.
這裡呂宗方之所以指派餘則成去做這件事情，最主要的原因，大概就是爲了保住餘則成，畢竟他偷偷藏匿關於左藍情報的事情，做的其實並不算太高明，有心的人去調查，不難查出餘則成和左藍的關係。
遠離慶城這個是非之地。
呂宗方也許知道，餘則成並不想內鬥
自始至終，餘則成最大的願望，只有驅趕小鬼子，僅此而已
然而在去到了任務的地點過後，呂宗方卻因此而死
被樑想飾演的馬奎殺死.
毫不猶豫的送走。
一個擁有知遇之恩的長輩在自己面前被殺死了
餘則成來不及悲傷。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完成長輩，完成領導的願望。
去殺死漢奸李海豐，曾經軍統的‘密碼專家’，在鬼子投降的前夕，叛逃到汪僞政府
餘則成此時，則化身孤勇。
一人，一把匣子槍，就去截住了李海豐的車。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簡短。
你是哪邊的？
延安的。
還是南靖的。
餘則成說，抗日的。
爲了女人，他可以欺上瞞下。
去欺騙長官。
讓人覺得，他是個戀愛腦。
但實際上，餘則成的立場，則是從這裡，從這一刻，開始徹底的呈現在人們面前的
他在乎左藍。
也在乎抗日。
但在這個時候。
餘則成是真的不在乎，這個社會，姓S還是姓Z。
他爲軍統賣命，純粹是因爲國民zf當年是執政的。
他是從軍統裡的學校畢業的，僅此而已，卻也沒有太多的瓜葛可言
他就是這麼的一個人。
甚至在後來，他願意去當‘峨眉峰’。
也是因爲左藍爲延安賣命。
所以，他才選擇延安的。
在抗戰勝利之後。
在他略顯天真的幻想之中。
一切都能坐下來好好談的。
只是，在一件事情後，他的立場發生了偏斜，他發現軍統的大老闆，戴老闆。
他爲了能拿回被鬼子扣下的資產，竟然將情報賣給鬼子
這種事情。
軍統的高層並沒有瞞着他.
就是在餘則成的面前做的。
這讓餘則成感到了不可思議。
也是他的心態，第一次發生變化。
至少，延安那邊的人。
不會做這種事情。
去過一次延安的餘則成，在內心如是想着。
也從臉上的微表情看的出來。
餘則成的心態之轉變。
就在這裡完整的呈現。
他的心態開始改變，發生變化。
而此時。
李雲所呈現的餘則成
此時馮鶴恩也開始躍躍欲試了。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麼想和一個年輕人對戲”
本來馮鶴恩，是來這裡飆戲自己爽的。
但李雲的表現似乎，就是在告訴他，飆戲，是兩個人的事情
直到後來一幕獨角戲的時候。
李昀一個人呆着的時候。
眼神裡流露出來的那一絲真切的恐懼。
在微笑着告別領導們，告別戴先生的時候。
他臉上的恐懼就昭然若揭。
他是特務。
一個活在陰暗面的特務。
在軍統的時候他是。
在延安的時候他也是。
在和王翠萍說着作爲特務的恐懼的時候。
那種深入骨髓的冰涼。
你知道上一個延安的同志在這裡是怎麼犧牲的嗎？
他就在做夢的時候說了一句。
把茶葉交給李同志吧。
然後連同着他這一條線的所有戰友都被拔了出來。
僅僅是因爲一句夢話。
無論是李雲的語言。
亦或者他身上微微顫抖的動作。
都在說明這件事情。
此時包括江偉他們在內。
纔有些恍然的感覺。
間諜不是過家家。
他是很殘酷冰冷的事情。
他的恐懼。
就像在告訴所有人。
間諜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生活狀態。
就連做夢，都要遵守的紀律來做夢。
不能說出來。
不然連同你與你的戰友都要遭殃。
李雲所呈現的情緒。
甚至氛圍感，都讓潛伏的劇組有些壓抑。
這種沉悶的壓抑感覺。
一開始潛伏的劇組是絕無僅有的。
“我感覺氛圍有點變化了。”彭於燕此時微微的說道，他也感覺得到毛骨悚然。
他並不是特務。
甚至是兩邊都知道的情報販子，但因爲不效忠任何人，有錢就能在他這裡拿到情報，反而是能置身事外且最安全的感覺。
也是最能在這種氛圍之中清醒的。
他並沒有信仰。
或者說這個角色沒有信仰和立場。
甚至連醜國人的他都交流，哪來的什麼立場。
但現在他就能感覺得到，劇組裡雙方陣營突然開始變得僵冷起來。
吳站長，馬奎，李涯，戴先生，另一邊的左藍與李同志，還有已經死掉殺青的吳長官。
兩方的氛圍，產生的微妙變化，還有乾硬與僵冷。
他是第1次拍諜戰劇。
也知道諜戰劇有些東西和其他題材不太一樣。
但沒想到會如此不同。
如此不可避免的氛圍變化。
“他一個人就帶着整個劇組的氛圍產生了變化？”
此時此刻，江偉也有些震驚。
演技是一方面。
但帶着整個劇組的氣場和氛圍變化
這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他的微表情，他的恐懼，就像在告訴大家，他一直活在陰影下一樣，在天京站的這段時間裡，一直活在軍統的監視之中。
不對。
不是天京站，他從一開始就活在這樣的氛圍裡，他是一名軍統特務呀一名老練的軍統特務。
那種微妙的恐懼和脆弱的感覺。
讓人們更有一種感覺。
覺得餘則成他是人。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堅持和立場，會因爲某些東西而改變，也會有不應改變的底線。
但此時。
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發生了。
餘則成。
他剛剛因爲一名同志做夢被抓而微妙恐懼的臉龐，一下子就變得笑容滿面，他又成了那個天京站的餘則成。
又變成了那個峨眉峰，臉上沒有一絲絲的破綻。
所以到底那個天真的和左藍戀愛的青年是餘則成？
還是那個老練面對監視，有着豐富敵後經驗的特務？
還是那個片刻絲絲流露出恐懼情緒的男人。
亦或者是天京站的老好人。
這無縫切換的笑容。
就讓吳站長，馬奎，李涯的演員們感到背後一涼。
從腳底涼到了頭頂。
是啊，陰影中的眼睛們盯着峨眉峰。
峨眉峰。
也盯着他們。
他們，也是峨眉峰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