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蘭姆媽姓酈,叫什麼村裡人都不知道,村民叫已婚女人一般都是冠上丈夫的名字或是孩子的名字,比如朱艾青,村裡人一般都是叫她滿銀媳婦或是東華他媽,只有孃家人或是要好的姐妹纔會叫她的名字艾青,高玉蘭的爹叫高紹月,是以高玉蘭姆媽就叫做紹月媳婦,或是玉蘭她媽。
趙老太急匆匆地跑到高家院子,沒有走進去,大聲衝裡面叫着,“玉蘭她姆媽,快出來一下,有急事。”
高老太正在屋裡納鞋底,聽見叫聲忙放下手裡的活跑了出來,見是很少出來竄門的田家大嫂,心裡挺納悶,玉蘭和守旺不是去了她家嗎?爲啥現在跑過來叫人?
“玉蘭姆媽快去我家一趟,你家玉蘭動了胎氣,在我家躺着呢。”
趙老太也懶得廢話,直接說了事情,把高老太唬了一大跳,忙門也不鎖就往前竄,還是趙老太提醒才又迴轉過去鎖大門。
路上聽趙老太說閨女沒什麼大事,她的心才放了下來,但也沒有放慢腳步,高玉蘭是她最小的孩子,從小就懂事聽話,長得也漂亮,性格也好。
她本以爲這個小閨女會是幾個孩子中福氣最好的,可誰知道竟被天殺的老頭子和小兒子嫁給了那麼樣的一個男人,當時她的心都要碎了,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
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從小她的父親和母親就是這麼教導她的,丈夫和兒子做下的決定,她一個女人又怎麼能夠改變呢,只得忍着心碎爲女兒操辦婚禮。
幸好女兒的福氣不錯,守旺那人雖然長得醜了點,年紀大了點,可對玉蘭是真好,家裡的事全都由玉蘭說了算,她這才放寬了心,覺得老天爺還是好的。並沒有虧待她的玉蘭,可是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爲啥又讓她的玉蘭受罪呢!
玉蘭和女婿這次來心情不好,雖然面上笑着。她哪能看不出來是強裝出來的嗎?可是家裡沒人跟她說這些事,問玉蘭她也不肯說,只是說沒事,哪能沒事呢?沒事玉蘭會動胎氣?高老太打定主意呆會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玉蘭吃下一碗熱乎乎的紅糖雞蛋,感覺全身都暖和了不少。肚子也好了許多,只是還有些一抽一抽地疼,高玉蘭這才放下了心,想到差點失去這個孩子,她就後怕不已,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高玉蘭暗暗責怪自己。
高老太急急地走了進來,雖然着急,但還是和老爺子和賀學文笑着打了招呼,看得出是個知禮的女人。而且這個高老太相貌白淨,秀秀氣氣的,看着也不像是一般農村婦女,竟還帶着點書卷氣。
原來高老太的父親是個落弟的秀才,考了好幾次都沒考中舉人,慢慢地年紀也大了,家裡的錢財也花光了,於是他便回家爲辦了個私塾,一年教十幾個學生,倒也能養家餬口。並且在村裡的地位極高。
當初高玉柱爺爺家裡也是小有餘財,是以才能娶到秀才的女兒,高老太因爲是秀才的老來女,在家裡十分受寵。她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酈曳香,搖曳生香。
高老太和女兒聊了會,高玉蘭不久便沉沉地睡了過去,面色也恢復了紅潤,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老太太這才放了心,她替女兒掖好被角,感激地朝趙老太道了謝,並表示現在就讓守旺把玉蘭抱回去,至於地上弄髒的褥子她等會拿牀新的來換,真是太對不住了。
趙老太對高老太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她當下便表示褥子不要了,也不是啥好褥子,就讓玉蘭拿去用吧,另外她還準備了一籃三十來個雞蛋,再有一包一斤的紅糖,送給了高老太,讓她回去煮了給玉蘭補身子,怎麼說也是在田家出的事,不送點東西說不過去。
高老太說什麼也不要,玉蘭剛纔和她說了,這事和田家一點關係都沒有,要不是田大嫂煮了那碗紅糖雞蛋,玉蘭現在也不會恢復得那麼快,她感激都還來不及呢,哪還能收人田家的東西?
不過向來弱勢的高老太哪拗得過強勢的趙老太,是以最後自然是拿走了雞蛋和紅糖。
待他們走後,趙老太忙又煮了一大鍋糯米飯讓田思思和老爺子還有賀學文吃了,當然她自己也吃了,鍋裡還剩下不少,等會端出去送多些人吃,去去晦氣。
隨城這裡有這樣的風俗,如果家裡遇上了晦氣的事情,那麼便煮好糯米飯,多叫一些人來吃,分擔一些晦氣,吃糯米飯的人越多那麼分走的晦氣也就越多,對主家也就越好。
老爺子和賀學文自從高玉蘭他們走後便一直沉默着,就是吃糯米飯的時候也是默不作聲的,待吃過糯米飯後,他們倆同時開了口,“老爺子(學文)。”
賀學文笑着示意老爺子先說,老爺子有點不好意思,他沉吟了會便道:“學文,老頭子我想提個不情之請,要不你和你朋友說聲,把王守旺調離到另外的部門,只要他不在革委會呆着就行了,我看王守旺這人還算條漢子,只要和他說明白,他應該不會和高玉柱一道同流合污的。”
“我剛纔也是這麼個意思,這兩口子看起來和高玉柱不是一路人,咱們做人還是留一線吧。”
賀學文釋然地笑了,原來並不是他一人心軟了,看來生活太安定了確實容易使人心變軟啊!就是老爺子這麼個鐵血硬漢都被軟化了。
兩人相視而笑,先是淡笑,隨即哈哈大笑,似是極開心的模樣,賀學文表示他會盡快給朋友打電話的,把王守旺調到肉聯廠去做保安科長,他前陣子聽說肉聯廠的保安科長出事了,位子正空着。
肉聯廠不在王家鎮,是在市裡,說起來王守旺也算是升職了,而且現在這年代肉聯廠也是好單位了,當然,王守旺那裡還是要好好和他警告一下,若是他再和高玉柱一道勾搭,那可就連飯碗都沒了。
趙老太不管他們這些事情,她端着糯米飯去各家各戶找人吃去了,在她看來,這事是最要緊的。
田思思假裝天真地問道:“爺爺,阿爹,你們以前不是說對敵人要斬草除根、毫不留情的嗎?爲何這次對高紅梅她小姑和姑夫這麼好?”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