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先生看着王玄策離去的背影，眉頭緊鎖，半天輕哼一聲，似乎自語般的道：“豈不知上行下效麼？”
不過這話說到最後，也有點無力。
因爲在這件事上皇帝佔據了大義。
當然前提是那所謂的嘉禾是真的。
而且這種上行下效，怕是也就他們這些人會在意，那些百姓怕是隻會當做笑談而已。
只是他們這些人雖然口中說民，但誰又真的在乎那些泥腿子呢？
那些不過是黎民而已。
與此同時，衆人已經依次入殿。
泰安先生見沒人附和，也甩了甩衣袖，和同樣落在後面的五經博士蔣半年對望一樣，然後也一同跟着衆人的腳步步入殿中。
當然雖然紫宸殿，但這種皇帝賜宴的事，是不可能安排在正殿宣室。
紫宸殿中自然又這樣的場所，衆人入內時，便看見已經按照人數擺好了席位。
大秦和秦漢類似，也是分餐制，一人一幾一席。
衆人進入殿中。
便有內侍官唱道：“陛下有旨：英靈垂顧，福佑大秦，天賜嘉禾現世，實乃蒼生之福，如此盛事，朕不敢獨專，諸卿皆是我大秦賢德……”
一番長篇大論之後，最後拉高嗓音道：“嘉禾盛宴，衆卿入席！”
衆人不知心中各自是怎麼想的，但一個個全都面容肅穆，躬身道：“謝陛下賜宴！”
然後依次入席。
左右兩邊第一位的都是皇室宿老，雖然爵位沒有封王，但在京中也有賢名，再加上皇族的身份，衆人自然沒有話說。
再往下，兩邊的第二位，左邊是馮忠，右邊是趙本。
這一次衆人就有點微微皺眉了，雖然趙本是鴻臚寺卿，馮忠也是少卿之職。
但是不少人還是不太服氣，畢竟這種場合也不一定就要官位來排序啊。
不過衆人自持身份，再加上皇家威嚴，雖然心中不爽，但也都忍了。
而泰安先生畢竟在京中是有名的名仕，最終被安排在了左手第三位，緊挨着馮忠，而蔣半年發現自己居然被安排在了右手的末席，臉色頓時有點黑。
忍不住開口道：“黃門官，這席位排序是不是有點不妥啊？”
老朽好歹也算有些薄名，又蒙陛下恩德，掌五經博士，居然把吾搞了個忝陪末座，這也太欺負人了。
他這一開口，原本其他也有人覺得自己挺委屈的，瞬間都感覺心理平衡了，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
屏風後面，一名小黃門看着這情形，額頭上有些冒汗的朝曹雄苦笑道：“督主，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了，這位蔣博士畢竟……”
“畢竟什麼？”
曹雄白了他一眼，隨即冷笑道：“咱家從方纔就看這廝不順眼了，天子賜宴這是多大的榮耀，別人都沒話，偏偏就他話多。”
說罷自屏風後緩步而出，一擺手把那個被蔣半年質問的黃門官趕到了一邊，然後滿臉堆笑的問道：“蔣博士，衆位賢德都已入席，您爲何不入席啊？”
蔣半年倒是認識曹雄，知道他是司禮監的大太監，不由爲皺眉。
隨即依舊不忿的道：“曹大伴，不知這天子賜宴，席位是如何安排的，本博士雖然不敢說當時名流，但也頗有些微名，居然安排本博士忝陪末座，是不是有點辱人太甚了。”
“啊，這……”
曹雄聞言一愣，似乎剛明白怎麼回事似的，有些遲疑的躊躇道：“原來是因爲此事，這咱家一直在宮中伺候陛下，只知道今日來者都是賢德之士。
這誰更賢德，誰更有名，咱家也不知道啊。
咱家只是看將博士您最後入殿，以爲您是謙讓之士……”
說完一臉自責的道：“罷了，這是咱家的錯，以貌取人了……”
衆人一聽這話差點沒有崩住表情，笑出聲來，心中都暗罵，“這閹人說話真是陰損啊。”
什麼叫以爲您是謙讓之士，然後又說自己以貌取人了？
蔣半年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卻聽曹雄隨即又滿臉誠懇的道：“蔣博士勿怪，勿怪，這都是咱家的錯，要不這樣吧，咱家對諸位賢德也不瞭解。
不如蔣博士您覺得在坐衆位賢德，誰和您換一換合適，咱家便去給您說說。”
說完一臉誠摯的看着蔣半年，完全看不出他這是在損人。
蔣半年看着他，臉色就好像打翻了染料鋪子一樣，那叫一個精彩。
真有心一甩衣袖走人，不過最終還是黑着臉一甩衣袖，冷硬的哼了一聲，“不必了！”
曹雄見此，連忙誠懇的道：“蔣博士果然是仁厚之人，如此深明大義，咱家多謝了。”
最難得的是，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都沒有絲毫嘲諷之意。
但是在場衆人卻彷彿聽到蔣博士的臉被抽的啪啪作響。
衆人心中暗暗搖頭。
有人覺得曹雄這個閹人辱人太甚，但也有不少人對蔣博士多一份輕視之心。
這種場合，就算對安排有所不滿，居然還說出來，這城府涵養就讓人不敢恭維了。
而且還不明智。
就如曹雄這閹人所說，在場之人誰不是名仕，都已經安排了，要是真不滿，那就乾脆甩手走人。
否則的話，你自己說，誰和你換合適？
到最後還是忝陪末座何必自取其辱呢？
而曹雄也不管衆人怎麼想，在一衆小黃門的敬佩目光中，滿臉堆笑的退出殿中。
嘴角這才掀起一絲不屑。
“哼，什麼名仕，咱家眼裡只有陛下，沒有名仕！”
說完，徑直往後苑而去。
此時後苑水榭之中，皇帝和衆人都已經吃完了。
後苑之中的石磨以及鍋竈等物也都已經撤離了。
方纔在後苑搭那一攤子，說白了，只是趙信自己想玩，順便也讓皇后玩玩，讓劉穆之等人放鬆放鬆。
賜宴這種事，趙信當然不會真的親自給那些人去做。
那種話不過說說而已。
他這邊玩夠了，也吃飽了，就把紅薯的各種吃法和紅薯粉的各種做法都教給喬三娘，然後就讓喬三娘負責去指揮庖丁們去弄了，至於最後會弄出什麼樣子。
他相信以喬三孃的天賦，能力，最後做出的東西比他這個絕對只好不差。
比如他沒弄出來的粉皮，粉條，喬三娘和庖丁們肯定能弄出來。
他之所以沒有馬上去紫宸殿見那些人，只是因爲沒必要而已。
在讓那些人看到東西之前，和他們說任何話都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