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鳥死後，楊柯還是不放心，索性親來永樂殿探望。
正好看到姬樂趴在桌案前書寫文章。
他施施然走來：“你這寫什麼呢？”餘光瞥見手腕上的傷口，楊柯臉上帶着幾分隱憂。
靈宮這裡的消息，半路時聽餘媖說了。國民一舉一動反饋國靈，着實是一件麻煩事！
“謄書啊。”姬樂擡起頭，放下手中的筆，小心活動酸累的手腕。但此刻並沒有繼續流血。
他嘆氣說：“除了爲學宮補充典籍，我還能做什麼？”
楊柯目光瞥向姬樂桌案上已經寫好的幾卷竹簡。
《黃帝內經·素問二十四卷》《黃帝九虛內經》《黃帝灸經明堂三卷》《玄女遁甲經三卷》《論天鏡一卷》。這就是姬樂這幾天的成果。
“很古早的東西，你居然連這些都清楚？”
薪火記錄歷史，雖然姬樂平日裡懶得調閱，但只要他願意，史皇知道的東西他都能知道。
“真是辛苦了。”說着，楊柯不由露出同情的目光。
“對了，那傢伙沒幫你？”楊柯左右張望，貌似不見那個形影不離的傢伙？
“他？呵呵……指望不上！”
青年在第一天謄寫典籍時，便果斷以“自己讀書少，寫不出來”爲由，跑去幹其他事情，將姬樂一個人撇下。
當然，可能是因爲愧疚的關係。青年上午會抽出一個時辰，陪姬樂練字。下午陪姬樂練習擊劍，教授他真正的漢庭搏擊術。
姬樂不得不慶幸，自己第一個召喚的同伴是倉頡。如果換成衛青他們……嗯，雖然衛將軍喜好讀書，但想要默寫衆多華夏著作，還是難爲他了。
不過要是找一些文臣……
“我決定了，以後每召喚一位英傑降臨，都要讓他們過來幫忙默書。每人至少默寫一卷，實在寫不出來的武將，就把自己的行軍心得寫下。”
青年生前沒有留下什麼兵書，的確是一個遺憾。但這個遺憾，現在可以彌補！
書籍文字，這是承載文明的重要載體。姬樂定下這個規矩，是要盡最大可能充實夏國的傳承。
感覺手腕好了些，姬樂繼續開始謄寫，他埋着頭：“旁邊有點心茶水，你自己用，我現在顧不上你。”
盯着姬樂，楊柯久久不語。
姬樂前幾天那一席話，讓他心中觸動不小。
而且姬樂入主靈宮這麼些日子，從他的表現和作風來看，的確對夏國可謂竭盡心力。
每日辰時，召靈宮諸神朝見，處理靈宮大小事務。
巳時開始，練習天篆地隸，幫史皇氏謄寫典籍。同時，召見趙志文、趙高、田平等人，詢問城內一些日常情況。
午時午膳後，下午又要跟青年、史皇等人研究夏國修煉體系，和青年學習劍法。直到晚上纔能有一個時辰的空閒。有時候，姬樂會選擇去幽宮散心，有時候便拿起一卷道術進行學習。
簡直太勤勞了！
楊柯見了都暗暗慚愧。在沒有遇見姬樂之前，自己過去二十多年裡，能如同姬樂這麼把時間排滿的日子，簡直屈指可數。
如今在姬樂刺激下，楊柯只好老老實實坐在金殿裡頭處理軍政之事，讓司馬景文等人欣慰不已。
“一個好的榜樣，可以讓國君如此勤奮，我家國靈果然厲害！”
明明是楊柯的努力，然而又有一些人將此算到姬樂身上。畢竟楊柯的改變，都是從姬樂現身後纔開始的。
就連楊柯自己，對姬樂的感官也一日比一日更好。
易地而處，換成自己選擇一位君王。比起一個以力壓人的莽夫，又或者心機深重之輩，更會傾向於一位仁厚之君吧？
“難怪老師常說，仁者無敵。這仁義本身，就是一種不見血的利器。”
哪怕姬樂本人毫無半點戰鬥力，只要他能坐在宮殿中，以目前的行爲方式穩定人心，便可以稱得上一位合格的國靈。
“不過這是他的道路，並不適合我。而且，我也不屑如此。”
楊柯不喜歡自己躲在背後發號施令。
仁德之君，在一個太平盛世或許是絕佳的選擇。但在這個蠻荒時代，更重要的是首領帶領族人們披荊斬棘、開拓進取。
楊柯展現給國民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口頭宣揚的仁德，而是一個永遠在前方屹立不倒的背影。
我在，所以你們不需要擔心。因爲我會挑起大梁，守護自己的國民。
楊柯的選擇和姬樂截然不同，但兩人守護夏國的心，卻是一樣的。
“對了，你來找我，是爲雷鳥的事？”姬樂將竹簡上的一段話寫完，示意西施準備茶點。
“跟這件事無關。雷鳥已死，何必追究？
“那你來做什麼？總不會是專門探望我吧？”姬樂伸出手腕：“看到了，沒多少人，就是巫羅那些同黨出事，目前已經讓人去操持後事。”
見姬樂這種淡然的態度，楊柯臉色尷尬，轉移話題說：“也不是這件事，我來是打算跟你說說豐收神廟。”
“風娥？怎麼，你還不打算給她建廟？”姬樂夾起一塊山楂糕：“先聲明，這次人家對夏國有恩，我也同意了。你要再使壞，我可不幫你。”
“神廟肯定要建，但目前人手不夠。我打算先把南宇山滅掉後，再來幫她建設神廟。”
南宇山！
姬樂放下筷箸，閉目想了想，隨後說：“那就先讓她選址，給她十幾個地點，再給出充裕的時間讓殿下自己去挑，應該能拖一段時日。”
“還有建築用的材料，神廟的圖紙和規格等等。這些事情加在一塊，拖幾個月都很正常。足夠你我剿滅南宇山。對了，你什麼時候動身？”
“五日後，劉勝先行一步，然後主力在十日後出發。”
“先行一步？不是說，等我將畫板製作完畢，直接送你們走嗎？”
按照姬樂的想法，是等自己繪畫用的神器煉製後，用山河繪畫之術將他們送去南宇山。
“但你也說過，這種方法勝在奇。我打算讓劉勝率一支軍隊吸引南宇山注意，並南下清理沿途各小國城邦。等你畫板製作完成後，主力軍殺到南宇山外匯合，一同進行圍剿。”
“劉勝一人，恐怕難以主持大局。萬一那些邪神沿途施加暗算……”
“所以，我會隨軍而行。蒙恬將軍也會跟去。”楊柯仔細觀察姬樂的表情，然而姬樂聽到蒙恬的事，沒有任何過激反應。
他根本不在意蒙恬到底是效忠自己還是楊柯。作爲國君，楊柯只要不做害國之事，那麼楊柯、姬樂以及蒙恬的立場就是一致的。
諸夏文明的興盛，是大家都樂意看到的，無所謂蒙恬更傾向於誰。
“蒙恬將軍是老成之將，照拂你二人，我能放心。不過還是要慎重，到底神話時代玄奇詭異，將軍那些經驗可能會不適宜，你要多加小心。”
姬樂從容不迫的叮囑，倒像是一位君王在囑咐自家準備出征的將軍。
楊柯很不喜歡這種模式，直接坐到姬樂旁邊。
平起平坐之後，楊柯才慢慢說：“放心吧，我們出征這邊都已經安排妥當。目前最擔心的，是九宮城的安危。我在靈宮有一個傳送陣，回頭如果洛城有危機，可以召喚我回來。”
“國內日常政務有老師等人打理，你可以放心。”
“還有，城內守軍不多，張樂指望不上，我打算多給你留點人。”
這下子，倒成了親征君王在交代留守大臣如何監國。
“還是你帶走吧。人家護城多年，驅逐各類兇獸，經驗豐富。別看不起人家。更別說，有阿姐的軍魂以及奴軍女兵。”
“那點子女兵奴軍也夠用？”楊柯輕蔑一笑：“還是小心吧！如今夏國三位半神坐鎮。南宇山肯定知道消息，下次偷襲九宮城，肯定更加兇險。我打算，等建節回來後再離開。而且聽餘媖說，你想見他？”
姬樂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你是說鄧家大郎？”
“對，就是他。鄧愷，字建節。雖然年紀比我們小點，尚未及冠，但他勇武無雙，可在城內護你周全。”
“另外，寧遠也會在城裡幫忙。若有麻煩，可以找他。”
“荀寧遠不在卡羅城那邊的鹽礦進行開採嗎？”
“讓他手下人去，他不需要親力親爲，只要在王庭進行監控即可。”頓了頓，楊柯又道：“你前幾天提出的那個‘遠程會議’，倒是可以用用。”
九宮城目前有王庭、邊臺、鹽礦等好幾處要地。作爲王庭之主，楊柯很難跟那些同伴傳遞消息。因此，姬樂提出一個方案。
只要讓巫覡進行準備，將法器同時放在幾個地方進行共鳴。就可以在每日晨會的時候，將邊臺和其他地方的領頭人都投影在王庭大殿，一起進行朝會。
此外，也能加深九宮城和附近鄉村的聯繫，讓那些亭長村長們旁聽晨會，將政令快速下達各村落，並且從村落選拔能人異士加入王庭。
“那回頭讓餘媖準備法器，先進行九宮城和遠征軍的通訊。你我保持聯絡，其他人見了也安心。”
“是啊，兩位殿下同心協力，這纔是我們希望看到的一幕。”餘媖姍姍而來，看到姬樂和楊柯和平共處，商量夏國大事，大爲欣慰。
二主共尊，雙日同立，此乃夏國大昌之相。
“你來這，也是爲雷鳥？”
“區區雷鳥，殿下屈指便可降服。”餘媖纔不在意所謂的雷鳥奇襲，她來這裡是爲另一件喜事。
大巫女衝姬樂一笑：“殿下，您不是要見鄧家大郎？剛纔接到消息，他已經到郊外，正準備進城呢！”
“建節回來了？”楊柯驚喜萬分，豁然起身道：“走走，叫上劉勝他們，我們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