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吳超按呂陽的吩咐一路跟着老太太走來,老太太也不坐車,小腳挪啊挪的半天走不了幾里路。吳超恨不得架着她跑,但是老太太年紀太大了,經不起折騰。就這樣吳超跟着老太太一步三挪地走了足足三個時辰纔到地方。
這個地方是歸平州管,但離平州市得有三十里路這麼遠。這老太太身子骨也算很可以了,這麼大年紀一口氣走了這麼多路,一般的年輕人可能都不行。
走到村口迎面遇到一箇中年婦人,那婦人一看到老太太就忙上前來扶住她,老太太先開口說道:“小梅啊,不用扶,我能行,你忙你的去吧。”婦人掏出手帕給老太太的眉頭上擦了擦細汗,又問:“嬸啊,你這是到哪去了啊,一天都沒見你的影?”老太太說:“我到城裡的土地廟上香去了,順便求了求土地爺,看看小強的病能給治好不。”婦人心疼地說道:“唉喲!我的親嬸子哎,這麼遠的路,你怎麼不坐車去啊?咱村到城裡的車一個鐘頭就過一次多方便啊,你怎麼這麼會過日子呢。”老太太說:“嗨,我年輕那會啊,我自己推着獨輪車放上二百斤地瓜去城裡趕集都沒事,那時候的路還不好走。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驕慣壞了,吃不得一點苦。你們是沒經歷過那苦日子啊,坐車去來回就得十塊錢的車費,我省下來給俺孫子買糖吃不好嗎?”那婦人嘴一瞥,說:“唉!嬸子,你可真會過日子,現在能和以前比嗎?如今生活也好了,不能再按以前的那種方式過日子了,俺兄弟在外面開車一個月掙四五千,您老該享享福了。”老太太說:“有錢了也不能忘本,想當年啊,要是當年有一口糧食吃,我那老頭子就不會餓死。可憐我一個寡婦帶着三個未成年的孩啊,最小的那時候才三歲,連他爹的樣子都沒記住啊。這麼多年我像牛一樣幹活,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借糧食吃,總算把孩子們拉扯大了……”老太太又提起了以前那些個苦難,說到動容處忍不住掉下淚來。那婦人扶着老太太在村口的石頭上坐下來,老太太老是念念不忘心中那永遠的痛。
如果你是農村的你可能會了解一些農村的事情,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時候,由於生產力低下,再加上自然災害很多人都吃不飽,別說白麪和大米了,連樹皮和草根都被人挖淨了。那個時候的人什麼都吃,花生皮,地瓜秧子、高粱面,只要是能填飽肚子的都行。那時候過來的人對糧食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經歷過生與死的考驗。不管是什麼時候,他們絕對不會浪費糧食。這位老太太就是一個典型的代表,她不是守財奴,而是餓怕了。
婦人見老太太又想起了傷心事,勸道:“嬸子,都過去了啊,別想這些事了,我叔要是能看見現在咱們過的好好的啊,也冥目了。你看看你家老大現在是國家幹部,老二開斯太爾,我妹妹也嫁了個好人家。這日子過得比咱村其他人都強多了,你看看俺家那口子,是您的親侄子吧,他會幹啥呀!天天在工地給人攪拌水泥下憨力。俺家過成這樣我還不愁吃喝呢,您老啊現在該享享福了,別老是吃上頓餘下來的剩菜剩飯的。”老太太說:“錢再多有什麼用,不也是一天三頓飯嘛,不會過日子瞎浪費連神仙會怪罪的。”
那婦人一聽老太太又唸叨鬼神,瞥着嘴道:“嬸啊!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整天鬼啊神啊的,以後可別再說了,讓人家笑話。你說天上有神仙,飛機都上天多少年了,哪有什麼靈霄寶殿啊,啥都沒有。”老太太一聽這話就不願意了,生氣地說道:“那神仙是咱們凡人能看見的嗎?”婦人連忙道:“好了好了嬸,你別生氣,我依您好了不,有神仙,有神仙。”
吳超看着她倆聊天挺有意思的,不過時間長了就有點煩,嘴裡叨了個草把看了看這個村的佈局和規模,看樣子這個村也是很有歷史的,原來這個村也有過廟,現在有一戶人家把房子建在了廟上,不過那個房子看樣子是荒廢了,房頂上都長滿了草。吳超搖了搖頭說:“民房佔廟這樣不好,這家必有過兇災。”
老太太和那婦人還在聊,吳超又上前來託着嘴巴蹲在那裡聽着。老太太說:“今天吶,我起了個五經,到了土地廟給土地爺上了三柱香,供上了幾盤果品,我多少年沒有看見過土地爺了,這回總算又看見了,我一看見他那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尊容啊,我就高興。順便求他給看看俺那小孫子到底是咋回事?”婦人見她又這麼迷信鬼神,忍不住說道:“嬸啊,那不過是泥胎塑的,你求他管用嗎?”老太太說:“管不管用的咱不敢說,畢竟是土地爺說了算嘛,我可是齋戒了三天,又沐浴過纔去的,我的心夠誠了。”婦人說道:“我覺着吧,小強就是發燒,才幾歲的孩子不懂事到處跑,可能是着涼了,別老是往那方面想。”老太太說:“都讓醫生看過了,吃藥打針三四天了就是退不了燒,現在藥和針都沒斷,我家老二又不在家,兒媳婦一個人照看着他。她孃家說可能是掉魂了,找人給叫叫。我捉摸着啊,找人叫叫還不知道行不行,不如求土地爺準成,土地爺顯不顯靈就看今晚上了,要是明早還在發燒就去大醫院或者找人叫叫魂吧。”婦人說:“嬸啊,別找人叫了,明天還是去城裡的大醫院吧,別耽擱了。”吳超看着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心想:“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依我看吶,這倆女人唱的這臺戲也不錯,咋有那麼多話說不完呢。要是三個女人在這裡,那還不要了老命了,這個村真是出人才啊。”
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那個婦人站了起來,掏出手機一看,叫了一聲:“媽呀,我孩子放學老大一會了,我得去接孩子去了,你瞧我這丟三落四的毛病。”說着扭着胖腰就跑了。吳超一看,“戲”終於散場了,對着那個婦人的背影說了聲:“你活該接孩子遲到,你這口才不說相聲算是白瞎了個人才,咋那麼多話呢,把池塘裡的魚都給煩死了好幾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