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歸醫家好,老朽的身體,可要麻煩你了。”見到子歸,雷暴很客氣,同時好奇的打量子歸,據說這回請來的醫家,是得到雷諾秘師欣賞之人。
醫家並非小道,在普通人眼中,醫家可有可無,作爲秘師卻知道,在秘師之中,有一個奇門醫科。
可惜奧洲的秘師之中,無人精通此道,在秘師的歷史上,也只出過一位了不起的奇門醫科秘師,據說有脫胎換骨之能。
這可不是誇張,這四個字,代表兩種醫科秘術。脫胎,指的是剖宮取嬰,換骨指的是割肉截骨,把壞死的骨頭換掉,神奇無比。
可惜那位醫科秘師,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作古,由此可見,不管秘術有多玄通,依然逃不過生老病死。
“雷暴秘師客氣了,待某查看,失禮了。”子歸說着,坐在雷暴身邊,從騰箱中取出一件古怪的東西,先戴在耳朵上,中間連着管子,另一頭是鐵器,再次告罪,纔將圓型如鐵餅般的東西,貼在雷暴的肺部。
雷諾、水星是沒看到,否則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簡陋的聽診器。這可不是子歸發明的,當初雷諾提了一嘴,子歸自己琢磨着,着實研究出幾種好用的醫家神器。
當然,和水星的醫療器械比起來,子歸用的東西差多了。水星專心醫科,雷諾自然不會吝嗇指點,常用的器械,不僅寫在紙面上,還專門調了一個實驗組,歸水星指揮。
神工城工匠營實驗組,實力雄厚,有數年的研發經驗,簡單的器械一聽就懂,幾天時間製作出來的器械,遠比子歸花幾年時間改進的要精良的多。
用完聽診器,取針放血,又是一頓操作,沒人能看懂他在幹什麼,半天的診療下來,寫了數十張紙,上面的很多符號,除了子歸自己,天下間無人可識,這本就是他自己發明出來的。
走到外間,子歸簡單了吃了幾口,喝着茶,眉頭緊皺,這些年來,他走了小半個大楚,活人無數,卻從不留名。
當然,治死的人,比救活的還要多,以子歸的性格,人能不能救活無關緊要,他需要的是實驗和積累經驗。
雷諾曾經對他說過,醫家是一條不歸路,救活一個人的基礎,很可能是治死了十個人總結出來的經驗,想要救更多的人,這種經驗積累是必不可少的,直到確保在同一種病上,可以百分之百的治好病患,而這個過程,是很漫長的,可能要幾百上千年的積累。
事實上,雷諾穿越過來的時代,地球上的醫治已經非常先進了,依然有數百種病是無法治癒的,而且每年都會有新病症出現。
有些是因爲環境、食物、生活習慣改變,出現的新病種,有些是因爲醫學水平不夠,原本就有,卻一直沒有被發現的。
“果然,油盡燈枯啊。”把手中的診療記錄翻看了十幾遍,子歸輕嘆一聲,這樣的病例,在過去幾年中,只見過五例,其中四例很快死亡,另一例在他的努力下,比醫家預測的多活了半年,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可子歸對此並不滿意,他需要改進的醫療方案有很多,延壽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而且病例最少,他也不會專門去找這樣的病例,經驗積累不夠啊。
油盡燈枯四個字,幾乎是所有醫家的判斷,包括雨溪地仙,看過之後,也只說了這四個字,轉身就走,面對雷暴,地仙也沒辦法。
要知道,雷暴的年紀不小了,絕對的長壽,不管是在大楚還是奧洲,活到他這個歲數,極大的拉高了平均壽元。這樣的人,死了之後家中會大辦,辦的是喜宴,酒肉不忌,不需要哭,子孫可以放聲大笑,這纔是對長者的尊重。
換句話說了,雷暴,他就是個老不死的,你咋還不死捏?
“他還能活多久?”左權輕聲問道,看來子歸醫家也沒辦法。至於雷諾秘師那邊,已經派人去問了,誰也沒報太大的希望。雷暴本就是從神工城飛過來的,如果雷師有辦法,早就在神工城出手了,沒必要等到現在。
“最多十天,隨時可以。”子歸肯定的說道,比起那些醫家,子歸給出的時間更準確,可越是這樣,左權感覺越難辦。
陛下前天晚上,暗中出宮,在羽林營地之中,與雷暴會面,相談甚歡,政事堂正全力圍繞雷暴的計劃運轉,可這個計劃之中,雷暴的重要性是無可取代的,連雷諾秘師都不行。
十天,遠遠不夠啊,從洛城飛到春江府,十天都不一定夠,更別說說服海民了,那可是幾千萬的海民,分成多股勢力,需要雷暴一個個去說服他們,就算一切順利,也需要一年半載,十天能幹什麼?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金參、天鵬腦?”左權問道。
子歸笑了:“左侍郎,雷暴秘師的情況是不同的,他是自身出了問題,所有的器官都已經老化衰竭,血液雜質、油質極多,引起血管狹窄,血脈不通,神經變弱,甚至連小腦都開始萎縮,不過以他的情況,小腦是否萎縮已經不重要了。”
“小腦?萎縮會怎麼樣?”左權發現,子歸醫家說的話,他大半都聽不懂。
“小腦是腦中的部分器官,如果萎縮,身體行動會受到影響,不僅是運動能力,到了後期,連語言能力都會受到影響。不過雷暴活不過十天,小腦萎縮至少要一個月以後,已經沒什麼影響了。”子歸搖頭說道。
“至於金參、天鵬腦等天材地寶,以療傷、修行有關,雷暴秘師全身無傷,再多的天才地寶都是沒用的。倒是食補,稍有效果,可這個效果需要長時間食療纔會有效果,雷暴秘師沒那麼長時間。何況食補只是緩解,並不能根本性的解決問題。”子歸繼續說道。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左權失望的說道,這是最後一問,之前換來的全是搖頭。
“也不能說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是太過兇險。這樣的病例,某在過去的幾年裡,遇到過五例,三次出手,只有一次有效,結果只是讓病人多活了半年的時間,而且這半年內,受了無數的煎熬。”
見左權面有喜色,子歸無情的打擊道:“左侍郎千萬不要以爲,成功率是三分之一,由於病例太少,我也不知道成功率有多高,反正絕對不會有三分之一這麼高,那次成功,極爲僥倖。”
“除此之外,人雖然沒死,卻全身如針,日夜不停,走動是可以的,卻如踏鋼針,這種痛苦,還不如死掉了痛快,就算躺在柔軟如雲的錦絲被中,依然如此,全身上下根本碰不得,碰哪兒哪兒痛。食不下咽,就算喝水,也如喝刀子一般,勉強可以說話,每吐一字,便如長矛入喉……”
說到這兒,子歸自己都說不下去了,他可是狠人,能面不改變的用刀劃開皮肉,在腹中翻找壞死的器官,用手拉扯出來。
就這樣的狠人,陪着那位老者半年之後,他再不願意幫人延壽,該死的人還是去死吧,比活着痛快。
等子歸說完了,左權就明白了,成功率低,效果差,而且一切都不能保證,能保證的就是雷暴最多能活十天。
“子歸醫家,我派人安排你的住處,好好休息,本官要回宮上奏此事。”
“嗯,左侍郎儘管去好了,不需要人安排,這裡便很好,一飯一水,一牀一桌,儘夠用了。”
左權的報奏,連楚仁也拿不定主意,至少現在雷暴還活着,如果讓子歸動手,很可能人就沒了。
可十天的時間,絕對不行,這個計劃,對大楚的利益太大了,雷暴的計劃書中的彩蛋,楚仁第一時間就找出來了。他每天接到的各種預測無數,可沒有一個,比雷暴的計劃更好的,甚至這份計劃已經遠超出楚仁心中的預期。
當天晚上,不等楚仁作出決定,雷暴就幫他決定了,雷暴不行了,全身無力,連話都說不出,藥石不盡,一羣御醫已經確認,最多還有三個時辰,準備後事吧,神仙也救不了他。
“拜見陛下。”子歸被人從牀上叫醒,見到的居然是楚仁陛下,還好子歸的心夠大,行了禮,束手而立,一言不發。雷暴出事兒他已經知道了,一點都不意外,那老頭能活到現在,感謝老天爺啊。
十天,是他對雷暴身體最樂觀的預測,隨時掛掉才正常。
“你有幾分把握?”楚仁臉色陰沉,雷暴若是死了,這個計劃就胎死腹中,接下來就算作再多的努力,成功的機率也非常低。那幾千萬的海民,只認雷暴,他這個大楚皇帝,在人家眼中,只是敵人。
“一分都沒有。”
“很好,你去作吧,不用擔心,任何後果,聯擔着。”楚仁沉默半刻鐘,揮手說道。
牛批!
子歸很少服人,這位楚皇他也只是有所耳聞,關於楚仁的事蹟,民間傳說不多,是一位非常低調的皇帝。
在這時候,能堅定大膽的作出決定,這個決定將關係到數千萬、上億人口的未來,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