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工了,李棟見着烏拉拉一羣人,如同當時剛到韓莊一樣,這集體下工的場面還是挺壯觀的。
要知道立新生產大隊有二千多人,光是李家莊生產隊就有五六百口子。
“慶枝去喊着你奶,三叔,四叔,五叔過來吃飯就說今天家裡來客人了。”
李福安對着李慶枝吩咐道。
“阿爸,我這就去。”李慶枝傻乎乎的,可打小就喜歡熱鬧,一聽歡天喜地娶喊人去了。
“你這是幹啥?”
石秀蘭一聽,喊着老三,老四,老五加上老婆子,再算上李棟三人,這一下多了七張嘴,這得吃多少糧食。“我告訴你,家裡可沒多少糧食了,這還要給慶禹帶去學校。”
“行了。”
李福安一聽到提起兒子,一肚子火氣。“上什麼學,除了惹是生非,幹過一件正經事嘛,正好不上了,回來上工,掙工分,過兩年說個媳婦。”
再上下去,家裡那點家底早晚上沒了。“不上學,那咋成?”
“他就不是讀書的料。”
李福安越說越來氣。“先停幾天,在家好好待着,正好人家李棟來,好好給他補補課。”
“人家李棟可是大學生。”
“大學生?”
石秀蘭一聽眼睛一亮。“大學生是不是吃商品糧?”
“你說呢。”
吃商品糧,這在農村絕對是大殺器,無數人羨慕對象。“那你說,這孩子有沒有對象,咱們家慶枝,慶蓉都是好姑娘。”
“瞎說啥啊,人家有對象。”
“剛你沒見着人家對象就在邊上,我跟你說,人家對象可是北京人。”李福安白了一眼媳婦,真是啥都敢想,人家一大學生會找農村女娃。
“我就說說。”
石秀蘭頗爲遺憾,想想莊子口的李福林家裡二丫頭,一把大,要啥沒啥,沒曾想不聲不響的嫁到城裡去了,想想去年過年回來時候風光,真是眼饞死了。
“趕緊去燒飯去吧,對了,上次慶霞帶回來的兩瓶酒,一會拿出來,我陪着李棟喝幾杯。”
“這又是肉,又是酒,天大家業也不夠你這麼糟蹋的。”
“咋的,爲了你兒子,你還心疼上了,你算算光是這兩個月,你兒子惹了多少事情。”李福安說道。“這兩瓶酒本來是想託媒人的,現在我看還是算了吧,怕是別人聽到慶禹名聲,不願進咱們這個家門。”
“慶禹咋了,要個頭有個頭,要相貌有相貌。”
誰也不能說自己兒子不好,石秀蘭眼裡兒子啥都好。
“你啊,你就慣着吧。”
李福安真來氣了,哼了一聲進屋去了,石秀蘭罵了幾句,去鍋屋燒飯去了。“這可辦,一下多了七張嘴,這兩天口糧要折在上面了。”
“來了,來了。”
“媽,三叔,他們被我喊來了。”
李慶枝一臉笑嘻嘻,石秀蘭見着忍不住用燒火棍抽着兩下。“高興啥,快來燒鍋。”
“哦。”
“慶蓉回來了?”
“沒。”
“這丫頭,又跑哪去了。”
石秀蘭,自己生的這些孩子,沒一個省心的,一個個咋的就不上進一點呢,咋的,連福林家一把小的二丫頭都不如呢,真是氣死我了。
“媽,我回來了。”
十四歲的慶蓉提着肉和豆腐,高高興興回來了。“媽,你看,這肉多肥。”
“這麼大塊?”
“你買了多少?”
“爸給的錢全買了啊。”
李慶蓉頗爲得意說道。“我說了阿爸名字,人家還多送了一塊肉皮呢。”
這肥肉多,瘦肉少一大塊肉,少數二斤,石秀蘭聽着李慶蓉這個好吃的胖丫頭把錢全買了,氣的手裡水瓢,直想要往這丫頭腦袋瓜子砸。
自己咋就生出這樣的,一個個不是好吃啊,就是惹是生非,要不就是傻里傻氣,唉。
“媽,你沒事吧,要不我來燒飯吧。”
“去去去,你燒,兩碗肉我怕沒上桌就少一碗了。”
“我哪裡會吃這麼多,最多吃半碗。”李慶蓉嘀咕一聲。“那我去看城裡人。”
說話蹬蹬跑進屋裡,李棟一看一個跟着小靜怡有些像,胖乎的小丫頭,頗爲意外,現在還有這麼胖乎的孩子。
“奶,三叔,四叔,五叔。”
說話又瞄了一眼李棟,忍不住看了黃勝男和張寶素見兩人穿着衣服鞋子,再看自己穿着灰布褂子,磨的都泛白的褲子,還有釦子大口布鞋,一時間有些小羞愧。
磨蹭不好意思進屋,李福安笑着。“慶蓉,喊人啊,小叔。”
“小叔。”
慶蓉,這不是自己小姑嘛,沒想到小時候就胖乎,只是個頭似乎有點磕磣,不過想到後來小姑個頭沒多高,一米五都沒突破,不過現在看着還有點可愛,肉呼呼的小臉真想捏一把。
“來,吃糖。“
李棟抓了一把奶糖塞給小姑姑,慶蓉一見着奶糖,眼睛發光了。糖果,還是奶糖,這算她第二次吃,第一次是二姐結婚的時候,二姐夫帶來,可好吃了。
只是那次只有二三個,這一次竟然有一把,至少七八個,這可樂壞了,這個貪吃的小胖妹。“謝謝小叔。”
“真乖。”
最終李棟還是沒忍住捏了捏小姑姑肉肉小臉,真可愛,果然小的肉乎都是可愛的。
“慶蓉你去幫你媽燒飯去吧。”
“嗯。”
李福安這邊已經介紹李福山,李福雨,李福來,這幾位除卻李福來,李棟都算熟悉的,至少上大學前,三爺,四爺都沒有過世呢。至於老太,李棟印象不多,記得是小學三年級時候去世的。
這是一個笑口常開的老太太,李棟小時候喜歡這個老太太,多餘奶奶,總覺着奶奶不是追着自己,就是打自己,或者是對錶哥,表姐,表妹好的路上。
“福安哥,我看咱們這裡還是以旱田爲主啊?”
“是啊,不過這兩年縣裡似乎有意改水田,打算引進水稻,搞稻麥兩季。”李福安擦了根火柴給幾個兄弟點燃紙菸,李棟一大學生,不好當人面吸菸。
最主要着紙菸,自己做的,好傢伙,搓搓就算了,還用口水,李棟實在下不了這個口,等會自己搓一根再說吧。
“那不是挺好嘛,水稻高產。”
“這誰說的準呢,沒種過水稻。”
李福安似乎不太熱情,其他幾個同樣的。
“麥子,黃豆,麥子能做饅頭,黃豆能做豆腐,這纔是正經。”李福雨吸了一口煙,這是除卻李福安唯一成家的,家裡生了二個娃子,大閨女跟着李慶禹差不多,兒子也有十一二歲了。
其他兩個,李福山腿瘸了,四十來歲還光棍呢,最小是二十多歲李福來,李棟瞅着這個只是聽說幾乎沒有任何印象的五爺爺。這個五爺絕是幾兄弟最周正的一個。
長的不差,個頭不矮,這樣的人咋的,說沒就沒了,真是怪了,甚至很少提到,要不是上墳的時候會順帶燒一把紙錢,李棟還真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五爺爺。
回到問問爸爸,這裡邊到底怎麼回事,要是能搭把手的話,李棟肯定願意搭把手。
聊了一會,李棟對幾兄弟現在情況大致有些瞭解,一個字,窮,現在沒搞家庭聯產承包,沒搞旱田改水田,水稻小麥兩季種植,只是小麥和黃豆之類一些作爲種這。
主要糧食就是小麥,主食饅頭,當然想要白麪的太難了,最多逢年過節吃一頓餃子,平常想要吃白麪饅頭,難度係數還挺高的。
“媽,爸說要做白麪饅頭。”
“啥?”
石秀蘭傻了,這還過日子嘛,白麪饅頭。
“去拿篩子。”
白麪,要用篩子好好篩一篩粗麪裡的麥皮,要不可搞不出白麪饅頭,即使說是白麪饅頭,可最多麥皮少點,真跟着後世一樣白麪饅頭,食堂一樣白麪饅頭還是有差距的。
一個燒肉,一個豆腐,加上炒了一個青菜,一匾子帶着麥皮的白麪饅頭,這算的十分豐盛了。
“來來來,倒上,倒上。”
“難得來一趟我們這裡,這酒一定要喝好了。”
兄弟四個齊上陣勸酒,這地方習俗,先客人喝三個,主人家才懂杯子,這習俗,李棟懂,只是後世基本不用了,這傢伙,本來嘛,這有點灌酒的意思。
不過擱着現在可不是灌酒,現在人還不富裕,酒這好東西,不是隨便想喝就能喝的,你想要當酒鬼,還的口袋有錢呢,窮人沒資格當。
酒是好東西,肯定先緊着客人,這纔有了客人先三杯,主人才倒滿杯的說法。
得,李棟沒推着,直接幹了三杯,黃勝男和張寶素對視一眼,想要勸着,李棟擺擺手。
“來,再滿上。”
這纔開始,主人和客人互相敬酒,李棟這個客人倒是十分入鄉隨俗的,二瓶酒,主要是李棟和李福雨,兩人,李福來還湊合,李福山還行,倒是李福安這個副大隊長酒量不怎麼樣。
二三酒盅下來,這就有點趴了。
李棟這邊喝了點酒,少不得要吹噓一下韓莊,啥家庭聯產承包一下就被拋出來。
“啥玩意?”
李福安一聽,這還了得。“你們膽子可真夠大的,不怕坐牢殺頭啊。”
“爺……福安哥,你這膽子太小了點,改革開放了,膽子要大一點,步子跨大一些,大步向前走。”
“步子大了容易扯到淡。”
李棟無語。“我跟你說,不家庭聯產承包可不成,咱們韓莊靠着這個,現在家家蓋新房。”
“真的?”
石秀蘭一直沒進屋,站在外邊聽着,一聽到家家蓋新房子忍不住了。
“那可不,全是磚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