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倩走出住院樓時就聽到轟隆隆的雷聲,才走出醫院的大門,就看到幾道閃電劃過陰沉的天空,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已經在上海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每逢夏天必遇雷陣雨的氣候,故此楊倩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快速的衝進了公交站臺的雨棚內,靜靜的排着隊等待出租車。
楊倩的運氣還不錯,緊緊等了五分鐘就遇到了空車。
可上車後告訴司機去佘山療養院後,司機怪異的眼神讓楊倩很不舒服。
司機看了楊倩幾眼,也沒在說什麼。
“我給你三倍的價錢。”楊倩看出了司機的想法,她也很清楚從醫院開到佘山療養院單程雖然不便宜,但是算上空車從那邊開回到市區的路程與時間,何況還要加之今天的天氣,司機這一單很不划算。
司機聽了楊倩的話,面色好轉了很多,也客氣的笑了笑,感謝道:“謝謝小姑娘,您能理解我們出苦力的不容易,真是很難得。”
從醫院裡醒來後的這一陣時間裡,楊倩都保持着平靜的情緒,她並沒有相謝志超所懼怕的那樣發瘋,經過這些年的歷練,她已經變得很堅強了,這樣的打擊力度還不足以傷害到她。
坐在出租車後排並不算舒適的座椅上,右手撐着頭,透過朦朦朧朧的雨霧,看窗外飛馳的景色,目光更加平靜。
付了車費準備下車時,司機見楊倩竟然沒打傘,就好心的把自己用的一把雨傘遞給了楊倩。
“謝謝。”接過雨傘,注視着出租車尾燈消失在不遠的拐角處,楊倩緩緩轉過身,時隔三年重新面對佘山療養院的正門。
自從洋洋死後,她就從未來過這裡,如果不是今天下午從耳機中聽到了李國基和馬翹的對話,那麼她也依然不會重來此地。
楊倩不由感嘆起人生,還真是命中註定。
上週四馬翹才帶自己來了這裡,而今天自己就主動的來到了療養院,期間緊緊只是相隔四天。
看着療養院的大門,楊倩又想起了自己乖巧、聰明、董事的弟弟陳夢洋,他竟然是被馬翹、李國基合夥害死。
幸虧老天有眼,自己的那一發簪沒有扎死李國基,否則即使自己在幾位好友的幫助下被判防衛過當而出獄,那也沒有機會得知事情的具體真相。
如今已經獲知了事情的本末以及洋洋因何而選擇跳樓自殺的事實,該重新制定復仇的計劃了。
只是,自己復仇成功了,那又能怎樣呢?是不是還會出現不該死的人死了而該死的人還活着的結果呢?就好似洋洋,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他是受自己牽連而死去的可憐孩子,而自己卻想死死不了……
“洋洋,你在那邊過的還好嗎?你知不知道姐姐當時就想着陪你一起去,一同走過那段孤獨的黃泉路?”雷陣雨停了,楊倩走到盤山公路旁,把目光投向黑漆漆的遠方。
當手撫上堅硬的護欄時,楊倩不由覺得好笑,笑自己當初的懦弱,竟然會想着去自殺,笑着笑着,楊倩笑出了眼淚,是啊,自己當時的行爲真的很可笑,不想着爲弟弟討回公道,就想着逃避……
初夏的夜裡又起了風,雷鳴聲漸漸由遠而近,雷陣雨又要來臨了。
楊倩閉上眼睛,把想要笑出的絕望聲吞進了肚,擡步往療養院裡走了進去。
佘山療養院的人本就不多,在這樣一個雨夜,那就更不會有什麼人會在房間外閒逛,他們絕大多數都是老人,應該早已睡下。
楊倩一路走來,感到格外冷清,就算有路過的護士或醫生,也匆匆離去,不作稍微的停留。
擡頭看了看
下雨的天空,天空黑沉沉的,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的落下,彷彿老天都覺得人世間過於骯髒,要好好洗個澡了。
楊倩就這樣一步步地走在療養院裡,腦海中回憶着三年多前,與洋洋相處在療養院中的片段。她們姐弟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並非別處沒有給她留下印象,只因療養院是洋洋帶着的最後一個地方。
突然,一陣喧鬧聲打斷楊倩的思緒。
幾個十來歲的孩子從某間病房裡跑了出來,轉瞬間又衝進了朦朦朧朧的雨霧中,嘰嘰喳喳的玩起了地上的積水,不一會兒,各個都成了落湯雞。
楊倩看着孩子們快活的樣子,內心中有些羨慕,孩子們的打鬧聲暫時趨離她心中的陰沉。
她兒時很少有可以這麼歡快玩鬧的時候,在外,她是個安靜的女孩,在家,她不能玩鬧,她怕惹洋洋不開心,因爲洋洋的身體不允許他和同齡人一樣的打打鬧鬧。
看着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玩鬧,楊倩覺得自己的活力早已失去,不由自嘲的一笑,再不看孩子們,轉身就朝着療養院外走去。
雖然這次可以勇敢的走進療養院的大門,可是洋洋當年住過的房間,洋洋最後接受治療的大樓,她還不敢走進。
而說巧不巧,楊倩無意間竟然走到了療養院的停車場。
前行的腳步停下,楊倩在一個停車位前站定,雖然這個停車位上停的車與李銘瑄的完全不同,但是她還清晰地記得當初自己就是跑到這個停車位上,跳上李銘瑄心愛的路虎越野車,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楊倩順着當年路虎車行駛的軌跡,一步一步的走着。
這裡,是看到袁文儀和謝志超匆忙趕來的場面。
這裡,有着她衝出療養院時的決絕的心情。
楊倩就這樣慢慢地走着。
從療養院停車場到出車禍的地方說遠不遠,但說近也不近。
楊倩沒有計算路程有多少,她只是沿着回憶走着。
就好像是把當初路虎車行駛的畫面按了慢速播放一般,走出療養院,又走上了公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邊回憶一邊走路,楊倩竟然也不覺得累。
終於,在一個轉彎的地方停下。
公路的旁邊有一塊種植着青草的平地,偶爾路過的汽車不會開到這裡來。
楊倩就平靜的站在草地上,看着不時路過的汽車。
這段公路左近沒有路燈,楊倩特意選了這裡站定,舉目望着遠方,享受着每次有車路過時車燈從自己身上一閃而過的滋味。
初夏雨夜的風吹在人身上一樣會感到冷,可楊倩絲毫不在乎,再冷,能有自己的心冷嗎?
----我是楊倩匆匆而別惹怒李銘瑄的分界線----
李銘瑄對於楊倩緊緊只是發了一個短信尚未得到自己允許就離開的行爲十分憤怒,但是礙於工作,對她也奈何不得。
一直等到吃晚飯時,會議暫時中斷一會兒,李銘瑄纔有時間聯繫楊倩。
打手機,電話接通,卻無人接聽。
發短信,短信發送成功,可無人回覆。
傳郵件,系統提示對方已收到,卻未查看。
還有語音威信、及時視屏對話、手機屏幕震動……
不管李銘瑄用什麼方式,都無法聯繫上楊倩。
到了晚上九點半,今天的會議剛開完,李銘瑄簡單吩咐了周濤濤幾句後就衝出了LS大廈。他覺得楊倩沒什麼愛好,平時的生活中也就是兩點一線——家和公司。
於是,李銘瑄冒着危險,飛速的駕駛自己的伯爵車行駛在天雨路滑的道路上。
一路上闖了兩個紅燈、被鷹眼拍下兩次超速行駛的照片後,伯爵車來到了楊倩所在公寓的樓下。
李銘瑄用手遮着雨擡頭往上看去,楊倩房間的燈沒有開。在大樓值班室登記了自己的身份後,他火急火燎的乘上電梯,按下了十五樓的按鈕。
可當李銘瑄重重的敲門聲引出樓層另外幾戶人家陌生而又充滿疑心的目光後,他終於確定楊倩不在家。
在這樣一個雷雨天,她會去哪裡呢?
李銘瑄垂頭喪氣的離開公寓,冒着雨坐進自己的車,擔心的想着,她不會又被馬敏忠那羣人綁走了吧?難道又是因爲自己聚集了集團內對馬敏忠有意見的股東引起了他的恐慌嗎?
拿出手機,撥打了電話,簡單的幾個問題後,又無力的掛斷。
馬敏忠這一天過的也很忙碌,他正在四處活動,糾集一羣反對自己的股東,提議開股東大會,重新選舉董事長。
那麼,楊倩不可能是馬敏忠派人擄走的了。
或許,她和她的朋友在一起?
想到這裡,李銘瑄不由又痛苦起來。
自己爲了拯救楊倩付出了那麼慘痛的代價,結果楊倩還是耿佳琪、謝志超和袁文儀就出來的,就連在看守所內沒有吃苦,也是因爲謝志超的關係。
李銘瑄懊惱的用雙拳砸着自己的頭,他很後悔,後悔的不是損失了百分之四的股份和一大筆錢,他後悔的是自己沒有第一時間竭盡全力的去拯救楊倩。
今後,一定不可以那樣,自己必須保護她周全。
李銘瑄又一次伸手拿出手機,看着手機屏幕上那條簡短的信息:臨時有事,先走了,不好意思。
楊倩那時候究竟接到了誰打來的電話,告訴了她什麼事情,纔會讓她那麼着急的連等開會結束都等不了?
“楊倩,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李銘瑄低聲咒罵了一句,“竟然這樣礦工,難道你不怕我生氣嗎?”
李銘瑄坐在伯爵車裡等着,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從沒感到時間過的如此快,也從未經歷過時間過的如此慢,就在這樣的快慢糾纏中,他再也無法忍受,開車使出了小區。
在經過一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再一次嘗試着撥打楊倩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再也無法忍受,李銘瑄不管不顧自己的面子了,從手機的電話簿中找到了一個號碼,按下了撥通圖標。
楊倩會這樣急匆匆地離開,既然不是馬翹所爲,那麼,把她找出去的只有那兩個人了。
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誰?”傳來疑惑的聲音,因爲李銘瑄在對方手機上顯然是陌生的號碼。
“我是李銘瑄。”李銘瑄沉聲道。
接起電話的男子愣了愣。
然而李銘瑄沒心思等待他反應過來,直接說道,“謝志超,今天下午四點半,你是不是給楊倩打了一個電話,並且把她約出去了?”還不等謝志超回答,李銘瑄賭定是謝志超做的,繼續問道:“她現在在哪裡?”
謝志超沒想到打來電話的是李銘瑄,微一沉吟,決定說出實情:“下午我打了電話,楊倩也跟我見了面,不過目前她不在我這邊。”
“什麼意思。”李銘瑄皺起眉頭問道。
謝志超看了看身旁一臉擔心的袁文儀,嘆口氣,李銘瑄也在爲楊倩着急。
既然他們想不出楊倩會去哪裡,不如告訴李銘瑄吧。
這樣想着,謝志超說道,“今天下午,我有一個重要信息告訴小倩,所以約她見面。可是沒想到,小倩得知了她親人的一些事情後,接受不了打擊,當場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