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可可接到她媽媽從家裡打來的電話,和學校請過假之後,匆匆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趕了一夜的路程,終於回到了家。
匆匆放下行李,卻發現家裡空無一人。
爸爸和媽媽去哪了,難道去了醫院?不會的、不會的,不要胡思亂想。端着一杯茶在客廳來來回回的走,腦子裡毫無頭緒。媽媽不是說有很緊急的事嗎?怎麼家裡沒有人啊?到底發生了什麼?
將近中午的時候,爸媽才從外面回來。
“可可,你到了。”媽媽手裡拎着菜籃子,滿面笑容。
“媽、爸,您倆快坐下,到底有什麼事啊?這麼急着要我回來。學校還等着我上課呢。”可可接過媽媽手中的籃子。
“不着急說,我先去做飯,咱們邊吃邊說。”媽媽進了廚房。
“媽,您……”可可有些生氣,真不知道媽媽心裡在想什麼。
“可可,別生氣,你媽說的對,難得回來一次,怎麼也得吃頓飯啊。你媽我倆有快兩年沒和你一起吃過飯了,知道你忙,可不能連吃頓飯的時間也沒有吧。坐下來,陪爸爸下盤棋。”爸爸拉着可可坐了下來,開始擺棋盤。
可可看着父母,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太不懂事了。是啊,自己連吃頓飯的時間都不肯給父母,這算什麼女兒。可可安心地坐了下來開始和父親下棋。
“爸爸,你怎麼能耍賴啊?你明明是放在這裡的,不許悔棋。”可可抓住父親的手。
“哎,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可可我輸了。”父親搖了搖頭。
那一刻,可可真的覺得父親老了。想起很多以前的事,父親既是她的大朋友又是她的家庭教師,教她下棋、書法、繪畫,完全照着古代才女的標準要求她。
可可記得剛剛學下棋的時候,總是輸給父親。而她總會悔棋,這時候,父親總會捏她的鼻子,笑着說人生如棋盤,走出了這一步就沒有再反悔的餘地。那時候,根本聽不懂父親在說什麼,現在才明白,原來父親早把人生的大道理融入到生活的瑣事中,一點一滴地教給她了。現在,才發覺自己是多麼懷念那時的時光。
“爸爸,謝謝你!”可可覺得真的應該好好謝謝父親。
“傻丫頭,說什麼呢。”父親颳了她鼻子一下。
可可開心地笑了,父親也笑了。
“你們父女倆在談什麼啊,這麼開心。快來替我端菜。”母親從廚房探出頭來。
母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看的可可都要流口水了。媽媽做飯的手藝可以說是可以與一級廚師媲美的,可可燒飯的手藝就完全歸功於母親的。
吃到一半,可可纔想起,母親還沒告訴她到底因爲什麼事纔打電話叫她回來呢。
“媽,什麼事您該說了吧?”可可替母親夾了一塊魚。
“恩。其實,你應該知道的。就是關於你的婚姻大事啊。”母親很認真地看着她。
“什麼?媽,您在開什麼玩笑。”可可真的要被母親氣死了。
“可可,你聽我說,你的年齡已經不小了。所以,媽媽這次叫你回來是給你相親的。”
“媽,您真是……我吃完飯要趕回去。”可可悶頭吃飯。
“可可,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以爲我看不出來嗎?我認爲,你應該還記得我上次臨走時和你說的那些話。那天你們在廚房的所作所爲,我看的一清二楚。你們是不是以爲我老眼昏花了?周小幽,對吧?這是一種罪孽。”母親突然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媽,既然您這樣說,我和您說實話吧。我是愛小幽,但我並不認爲這有什麼錯。”可可堅決地看着她的母親。
“可可,你必須聽我的,我是你的母親,你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我不會讓你繼續錯下去的。”母親更加的憤怒了。
“我想您錯了。從小到大,我一直像個傀儡似的,按照您的方式做這做那,我很累,真的倦了。您從來沒想過,我到底需要什麼?到現在,甚至我的婚姻也要由您來決定。我受夠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走了。”可可放下碗筷,起身要走。
“可可,別走。就當陪陪爸爸,好嗎?”父親拉住了可可。
可可看着父親,又坐了下來,她發覺在她與母親的這場戰爭中,最難爲的是父親。爲了父親,她必須安靜地吃完這頓飯。
吃過飯,可可去房間裡取東西,母親突然從外面把門反鎖上了。可可用力地拍門,“媽,你幹什麼,快開門啊?”
“宜君,你這是幹什麼啊,快把可可放出來,她是你女兒啊!你怎麼能這麼做啊?”父親在勸母親。
“全是你給慣出來的,再這樣下去,孩子就毀了。”母親不爲所動。
“爸,救我啊……”可可在屋裡大喊。
“你好好反省反省吧,你不是翅膀硬了嗎?我看你到底可以飛多遠。”母親說完拉着父親離開了。
可可倚着門板,絕望地蹲了下來。小幽,我到底該怎麼做?想着、想着,眼淚就開始瘋狂地落下……
可可一直重複這樣的生活狀態,哭夠了就睡,睡醒了又哭。母親送飯也不吃。
“可可,你真有本事,絕食是吧?誰餓誰自己心裡清楚。”母親忿忿地說。
可可什麼也不想說,在這個時候一切言語都是浪費,她只想快點見到小幽。小幽,你和豆豆是否一切都好?
終於趁母親出去的一天下午,父親偷偷打開了門,把可可放了出來。
“乖女兒,你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趁你媽媽不在吃點東西走吧。”爸爸心疼的眼圈都紅了。
“爸,我……”可可緊緊地抱住了父親。
“傻丫頭,別說了,走吧。哦,你的手機,路上小心點。”父親拍了拍她的頭。
可可揮手和父親告別,然後打了一輛車直奔車站。
坐在北上的列車,可可疲憊地看着家鄉的景色漸行漸遠,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從她踏出蘇家大門的那一刻,她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只有沿着這條路不停地走下去。從此以後,除了小幽,真的一無所有了……
只想快點見到小幽,因爲,只有她才能讓自己感到溫暖……
“小幽,我現在除了你真的一無所有了。”可可貼着我的身體。
“可可,我不知道,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可可,你放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我們是彼此的全部,這已足夠了。”我抱着她的肩膀。
其實,我可以體會到可可內心的痛苦。那種對親情的絕望和對愛情的堅貞不屈,兩種感情交織在一起,現實逼她去做一個抉擇。這是最殘忍不過的事情!
我在還未成年的時候就失去親人,所以過早的學會了堅強和獨立。我懂得如何來承受生活給予我的不幸,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可是,可可不同,她就像一隻美麗的天鵝,在屬於自己的靜謐的湖邊翩翩起舞,她是那麼純淨、那麼的脆弱,經不起現實的欺騙與壓迫。所以,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哪怕是弄髒她潔白的羽翼。
“可可,我們出去曬曬太陽好不好?”我說。
“小幽,我不想出去,我想睡覺。”她賴在牀上不動。
“小懶貓,快起來,再睡會發黴的。”我把她拉了起來,我可不想讓她一直悶在屋子裡,我要我的可可隨時都要保持樂觀。
“豆豆,咱們要去曬太陽了,快出來。”豆豆歡快地從臥室跑了出來。
“可可,你和豆豆先在樓下等我,我去去就來。”說完轉身跑了出去。
“可可,快點下來。看我弄來了什麼。”我朝樓上大喊。
可可抱着豆豆跑了下來,“單車?小幽,你從哪裡弄來的?”可可一臉的興奮。
“借來的。快坐上來,把豆豆放在車筐裡。”我扶着單車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
“小幽,你確定你有熟練的騎車技術嗎?我可想健康長壽。”可可不信任地看着我。
“少廢話,快點上來。”
可可坐在後座上,雙手摟着我的腰,豆豆乖乖地蜷在車筐裡。“坐穩嘍,我們要去兜風了。”我笑着說。
我載着她在馬路上奔馳,不理會旁人的眼光,微風習習,陽光暖暖,讓人感到愜意無比……
“可可,我們去前面那塊草地坐會兒吧?”
“好啊。”
我坐在草地上,草已經有些枯黃了。可可躺在地上,用頭枕着我的腿,豆豆在和一隻小蟲子玩耍。
“可可,我想有一個家,有一個寶寶。”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想告訴她這些。
“恩。小幽,我們遠走高飛吧,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只有彼此,然後我們再領養一個孩子,過屬於我們的生活。”可可閉着眼睛。
“可是,可可你的父母怎麼辦呢?我無父無母,可以毫無牽掛。可是你不同,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疼愛你的父母,我不想讓你做錯事,你懂嗎?”我用一根小草撓着她的臉龐。
“可是,小幽,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不要和你分離,永遠不要!”可可抓住我的手。
“我知道,但是我們或許可以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有時候,逃避也是一種罪過。我過早的失去了雙親,所以我更能體會到親情的珍貴,所以,我不能殘忍的把你從父母身邊搶走。這對你不公平,對你的父母也不公平,對我們的愛更不公平。我想要我們的愛名正言順,而不是遊離在這個社會之外,所以,有些事情必須勇於去面對。所以,我想……”
“不,小幽,你什麼都不要說,我不想聽。”可可拼命搖頭。
我扳着她的肩膀,“可可,就算我求你,可以嗎?你能不能聽我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讓我們一起來面對。明天恰好是週末,所以我陪你一起回家,我們一起去請求你的母親的成全,好嗎?”我看着她。
她想了想,然後遲疑地點了點頭。接下來,誰都沒說話,我們望着遠方,各懷心事……
就這樣一直靜靜坐着,直到夕陽西下,路燈亮起,才感覺到肚子餓了,該回家了……
我無法想象明天會發生什麼,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陪可可站在一起。很愛很愛你,所以不捨得你受委屈,不捨得放棄你,不捨得你像我一樣,忍受與親人生死離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