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下求和

坐上南下的列車,我們緊緊地握着對方的手。我望着窗外,思緒萬千。從小在北方長大,這是第一次去南方,不是旅遊,不是定居,而是“求和”。

其實,從小在骨子裡就夢想着有一天能去南方,撐一把油紙傘,走一走那古樸的小路,淋一淋那“潤如酥”的小雨,飢渴時摘一顆楊梅,睏乏時在小橋上輕睡。直到父母雙雙離去,我才明白,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美好的幻想而已。

望着後退的風景覺得眼睛疲憊不已,不知不覺就開始流淚。我把臉貼在玻璃上,不想讓可可看到,更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我輕輕拭去了淚水,轉過頭來看到可可正在安睡。我脫掉外套蓋在她的身上,她側了側頭,然後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可可你在做什麼美夢啊?真希望你能一直沉浸在美好之中。

我試着閉上眼睛,大腦卻清醒無比。我靠在座位上,仰着頭,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燈光,往事就像霧氣,模糊卻真實。想擺脫卻無能爲力,那些點點滴滴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是如此深刻地愛着蘇可可。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

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

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

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

曉來雨過,遺蹤何,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

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我突然想起這首可可經常吟誦的詞,是否,這預示着我們的將來呢?不,怎麼會!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周小幽,要保持冷靜,不要自己亂了陣腳。我告訴自己,我絕對不會輕易放掉我們的愛的。很快就會到了吧……

等我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我看着窗外,路燈在車站的兩旁顯的很孤寂。天空開始下起小雨,像霧氣一樣在空氣中瀰漫,這更給南方的秋天添了蕭索的氣息。我側過臉,可可正好醒過來。

“小幽,是不是天亮了?”她揉着眼睛。

“恩,快了。可可,還要多久才能到啊?”

“很快就會到了,累嗎?先吃點東西吧。”她遞給我一包麪包。

我什麼也不想吃,只想靜靜地看着她,我很怕,卻不知道在怕什麼?我轉過頭,繼續看着窗外,卻感覺眼前一片模糊。

終於到了,只是天空還在飄着雨,我們牽着彼此的手,隨着人流一起涌出了車站。

“可可,我們先去找一家旅店休息一下吧。”我擡頭看看昏暗的天空。

“好啊。”她招手叫了一輛車,“咱們去離我家近點的地方找吧,還方便點。”

等到我們找到旅店的時候,身上已經溼漉漉的了。趕忙洗了個熱水澡。

“可可,我們什麼時候去你家啊?”我一邊用毛巾擦着頭髮一邊說。

“哦,下午吧。”可可在牀上躺着,閉着眼睛回答。

我擡頭看看錶,已經快十點了。下午很快就來了,真希望時間能過的慢一些,讓我們再好好享受一下獨處的時光……

我隨着可可來到她家門前,“丁冬、丁冬”,可可按了按門鈴。

“可可,我……”我心裡在打鼓。

“小幽,不要怕。”她抓緊了我的手,但我明顯感覺到彼此的手掌心都很溼潤。

“誰啊?”門的那邊傳來有些低沉的男人的聲音。

“爸爸,是我,可可。”

門開了,我看到了一個滿面慈祥的男人站在我們面前。“可可,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怕你媽媽再把你囚禁起來啊?”他一邊給我們拿拖鞋一邊笑着說。

“有您幫我逃跑,我纔不怕呢。”可可挽着她父親的手臂。

“丫頭,你就饒過你老爸吧,千萬不要把我扯進去了。就因爲把你放走了,你媽一直在批評我呢。”她爸爸無奈的搖了搖頭。

“哦,這還有個丫頭呢?”他父親看着我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你就是小幽吧,快進來坐。”他一臉的笑容。

“伯伯,您好。”他讓我突然想起了疼我、寵我的父親。

可可拉着我坐下,他爸爸給我們倒了兩杯茶。我不安地打量着房間,這真是書香門第,到處散發着墨香。牆壁上掛着許多字畫,落款只有一個---蘇軒。想必是可可的父親了。我目光遊走,然後就看到了一張大大的全家福,慈愛的父親,威嚴的母親,還有可愛優雅的可可,這是多麼幸福的一家啊!我的思緒飄渺不定……然後就聽到了可可的聲音。

“爸爸,我媽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來啊?”

“你媽啊,去公園遛彎了,一會就該回來了。”她父親擡頭看看錶。

“爸,告訴您實話吧,這次回來是和媽媽談判的。您還不知道吧,我和小幽的事?”她溫和地看着我。

“可可,不用說了,其實我什麼都明白。你放心,爸爸不是老頑固,雖然我是個學者,但是我還是可以接受的,因爲愛情本身並沒有錯。其實,同性戀在久遠的古代就有了,你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只要你能幸福,老爸永遠支持你們。”他微笑地看着我們。

“老爸,您太偉大了!理解萬歲!”可可高興地晃着父親的胳膊。

我感激地看着他,鬆了一口氣,至少開頭很順利了。

“你們可不要高興的太早,元老級的人物還在後面呢,可不能掉以輕心啊!好好想想怎樣才能說服你媽媽吧。”他父親憂心忡忡地看着我們。

接下來,三個人都沉默了,看着時間一分、一分地走過,然後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我不安地看着可可,她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這不是可可嗎?怎麼?想通了?”這是她母親進門的第一句話。

“媽,您回來了。我想和您好好地談一下?”可可站了起來。

“談?談什麼?你是我的女兒,難道我還要再你無理的要求下妥協嗎?”她母親冷笑了一聲。

“媽,您這是什麼態度啊?”可可不由得提高了分貝。我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不想還沒開始談到具體問題,就已經吵了起來。

“這不是周小幽嗎?”她的母親看着我一臉的不屑。“怎麼?你們兩個合夥來欺負我這個老太婆啊?”

“阿姨,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

“你給我閉嘴,這是我們蘇家,哪有你說話得份兒!”還沒待我說完,她母親就大聲的呵斥道。

“媽,您怎麼能這樣啊?有什麼不滿衝我來,憑什麼對小幽發那麼大的火啊?我不允許!”可可的臉漲的通紅。

“我看你是瘋了!老蘇,這就是你的好女兒。”她母親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複雜,這一刻。

可可的父親無奈地看着這個場面,我知道,其實此刻最爲難的是她的父親。一面是風雨共濟的妻子,一面是最爲疼愛的女兒,他真是進退維艱。

“阿姨,您消消氣。我和可可是真心相愛的,您就成全了我們吧。”我看着她,希望能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動搖。可是,我知道,我錯了。

“真心相愛?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又憑什麼來愛我的女兒?可可涉事未深,你接近她到底有何居心?你倒是給我說個清楚!”她母親用那種鄙夷的目光一直打量着我。

“不,不,阿姨,事情並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樣。我……”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我想象中的樣子?哼!你的父母早逝,當然過早的看透這個世道如何,可是,可可和你不同,讓我相信你真心愛她,這簡直比登天還難。”她對着我冷笑,異常平靜。

“阿姨,您怎麼能這樣侮辱我?”我看着她那張高傲的臉,然後淚水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受過奇恥大辱。

“怎麼?覺得委屈了?你可以走了,我們蘇家不歡迎你,你立刻給我滾出去!”她指着門口。

“小幽,我們走!”可可拉起了我的手。

“可可,你給我站住!”她母親厲聲呵斥。

“媽,您看您成什麼樣子了?和一個潑婦有什麼區別?在我的心目中,您一直都像女神一樣。可是,今天您讓我徹底失望了!我真的替您感到悲哀!”可可平靜地面對着她的母親,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這些話。

然後我看到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可可的臉上,可可異常冷靜,她的母親臉色鐵青。

“可可,如果你今天敢走出這個家門,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兒了!”她母親的語氣沒有任何感彩,就像寒冰一樣。

“宜君,你這又是何必呢!”可可的父親只能搖頭嘆息。

“媽,是您逼我的!恕我不能報答您的養育之恩了。”可可拉着我,頭也不回的邁出了蘇家的門。

她父親的呼喚和母親的啜泣,在我耳邊久久盤旋……

雨依然在不停地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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