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知道,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是不可信的,地產開發商的嘴,和天氣預報。
一下飛機,就下起了濛濛細雨,冬天的江南,帶着一絲涼意,冰涼的雨水好像要透入骨頭,很潮溼,這跟北方的嚴寒不一樣。
我和姐姐連忙吃了口熱乎乎的面,緩解突然不適應的潮溼,目的地是一個江南小鎮,我們還要繼續趕路。
這裡是李宸曦的家鄉,我提前問過他很多,聽他說,有不少古聲古色的小鎮,都不錯,甚至像他小時候住的鄉村,有山有水,非常怡人。
大城市的生活,太容易讓人麻木疲憊,所以我決定帶姐姐去一次遠離喧囂的小鎮。
關於那張卡,從那天起,我一直在閉口不談,姐姐偶爾提起,我也儘量岔開這個話題,這似乎成了她一個心事,很敏感的心事,一張卡,也成了我們姐弟倆一個矛盾的心結。
“安安,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就先休息一下吧,今天先不走了。”
坐了一下午的車,終於到了這個偏遠不知名的小鎮,本想找個舒服的住宿,可小鎮的規模不大,住的地方大多一般,姐姐不是挑剔的人,她可以習慣這些簡單。
我稍微有些鬱悶,出來玩一次,我希望給姐姐最好的。
“就這家吧,安安,住在哪我都無所謂,你陪着姐姐,比什麼都好。”姐姐溫暖的安慰我,我看得出,她笑得發自內心,並不是在敷衍我的情緒。
有這樣一個姐姐,算是老天給我最大的恩賜了。可我的幸運,偏偏是姐姐的悽苦,她爲了我,付出了太多。
“姐,喜歡這地方嗎?”
“當然喜歡,你看那石板路,下了雨之後,灰濛濛的,一看就是很有年代了。”她目光深邃的看向小路。
石板上衝刷了雨水,泛起光亮和斑駁,路上行人伶仃,整個小鎮都在細雨中,陷入安寧,彷彿在沉睡,站在雨裡,心也跟着靜了,聽着耳邊的微風細雨聲,哪還記得塵世的喧囂,生活的淤泥被洗得一乾二淨。
看來這場雨,下的還不錯。
“忙了二十多年,到底是爲了什麼呢?”我心有感觸的嘆道,姐姐笑着摟住我:“姐姐當然是爲了你,爲了你能過上好日子。”
好日子?
我突然想起和姐姐一看的電影《沒完沒了》,葛優看着植物人的姐姐,看着窗外的寒冬,期盼道:“姐,好日子要來了。”
相依爲命的姐弟情,幾乎觸動了我和姐姐內心最深處,生存是人類的本能,而親情的紐帶,是活下去最大的依靠和動力,姐姐的卑微是偉大的。
一起漫步在雨中,我們兩人誰都沒再說話,細細品味着江南小鎮,煙雨朦朧,踩着古舊的石板,都覺得舒服。我打趣的說,白娘子和許仙,也是在這江南雨中相遇,來的第一天就下雨,是個好兆頭啊。
天色漸晚,我們沒打算走太遠,買了好多鎮上的小吃,就回到了旅店,小雨一直在下,旅店的門口,坐着一位奇
怪的人。
他戴着民國式的圓頂帽子,穿着民國式的粗布長袍,一副圓圓的墨鏡,一個古舊的二胡,彷彿就是民國時期出來的街頭賣藝人,偏偏在這古聲古色的小鎮裡,顯得自然安詳。
姐姐也好奇的駐足,還拿了幾枚硬幣放到賣藝人的碗裡,問道:“安安,他拉的是什麼曲子。”
我搖搖頭,二胡曲我還真的不瞭解,賣藝人對我倆點頭感謝,繼續專注的拉着二胡,藝術即生命嗎?
我倒是真想拋開所有壓力顧慮,也拿着樂器走天下,賣藝爲生,看盡人間。
小鎮的第一印象,古樸安詳,的確讓我和姐姐充分的放鬆了心情,回到房間裡,吃着小吃都嘻嘻哈哈,計劃着明天的路線。
“姐,屋裡也不熱,你多穿點啊。”我連忙給她披上睡衣,她搖搖頭,連睡褲一起都脫了,說道:“做了一天的車,幫我按按後背和腿,好酸。”
“沒問題!”
我毫不猶豫,也許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男人,能讓她安心,能碰她。
輕輕觸碰到並不光滑的皮膚,姐姐沒有一絲排斥,長期的辛勞和缺少保養,姐姐的皮膚其實比戴安妮差一點,不夠滑,甚至有些幹。
“安安,不想讓姐姐去工作了嗎?”她趴在牀上,突然平靜的問道。
“出來玩,想什麼工作的事,我能養活你。”我想避開這些話。
姐姐開心的笑了,擡起小腿蹭着我的肩膀,沒有回頭,接着說道:“我知道,安安是不想讓我被人欺負了,可你還有安妮呢。”
“恩?”
“我是說,你將來要結婚,要有自己的家,還會有孩子,我不工作,難得讓你養活這麼一大家嗎?”她說得平靜溫和,她的人生,處處都在爲我考慮。
“姐,你要爲了你自己活呀,我都這麼大了,其實不用照顧了。”我笑着勸說。
“你就是姐姐的生活,爲了你就是爲了我。”她回過頭,突然摟住我,我直接在她胸前撲個滿懷。
“姐啊,悶死了。”
“有沒有安妮的大。”
“平分秋色,快把被蓋上。”我連忙給她蓋上被,南方的被子都顯得有點潮,大概最近是冬天雨季吧。
在被窩裡鬧了一會,姐姐安靜的躺在我懷裡,如今,她已經習慣了讓我摟着她,弟弟是姐姐的依靠。
“姐,真的不考慮自己了嗎?”我平靜的看着她的眼睛,一雙溫和暖人的眼睛。
她輕輕摟住我的脖子,親了我一下,微笑道:“安安,從我進孤兒院的那一天開始,我的人生就什麼都沒有了,直到遇見你,一個瘦巴巴的小男孩撲在我懷裡,喊了我一聲姐姐,我才覺得我擁有了人生,我擁有了需要去疼愛的人,除了你,姐姐什麼都沒有了,有了你,姐姐覺得什麼都擁有了。”
什麼都擁有了……
無論這份愛,是偏執還是執着,我都不需要去考慮了,眼前愛我的人,包容我
一切的人,我該用一生去回報。
“找不到你的那幾年,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你,我相信,安安一定會來找我。”她微笑着躺進我懷裡,眼裡透着幸福。
“姐,如果當年我尋死的時候,真的死了呢。”
她立刻堵住我的嘴,皺眉嗔道:“提什麼死,現在不是好好的抱着我嗎,不準提不吉利的話。”
“對對對,我的錯,抱着這麼漂亮的美女,居然說這種話,罰我抱一晚上。”我嘿嘿的笑着,她嗔了我一眼,低頭鑽進我懷裡。
也許是一天舟車勞頓,我們倆疲憊的相擁而眠,南方的冬天溼氣很重,夜裡熟睡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姐姐睡的不安穩,我緊緊的抱住她,她才安詳的睡着。
也許這段時間,她一個人睡的時候,都會這樣吧,有些陰影一生都揮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甚至聽到了陣陣鳥叫,我和姐姐出去的時候,石板依舊古樸安寧,門口的賣藝人已經安詳。好像一切風吹草動,都不會影響這個小鎮的面貌,這和日新月異的大城市,完全不一樣。
南有山,北有水,第一天,我和姐姐直接去了北邊的一條河,原生態的河水,甚至看不見一絲人工的氣息,這條河水太清澈了,聽說這條河,是這一代鄉鎮的守護河,遠遠的環繞了整個山區。
因爲剛下完雨,山路會有泥濘,所以我們沒急着登山,不過河水的風景,足夠舒服,我覺得我都能坐在河邊一整天。
“安安,那個山好大啊。”姐姐光着腳,踩着河邊,指着我身後的山,眼裡盡是嚮往,我居然不瞭解姐姐到底喜歡什麼。
“姐,你喜歡山裡?”
“喜歡啊,小時候,我們倆看電視,我最喜歡看山的風景,山裡安靜沒人打擾,生活在那裡,不用掙不用比,每天種地砍柴,比城市裡要舒服多了。”她說得認真。
“那以後,我們倆就去山裡生活吧,姐你也不用辛苦了,男耕女織,沒人打擾。”我也認真的說道。
她看向我,愣了一下,隨後溫柔的笑着:“好啊。”
原來這就是姐姐想要的生活,她自己的生活。
“啊!安安!有魚!”
“你等着,我給你抓!”
河邊嬉戲了一天,姐姐難得撒嬌一次,讓我抱着她沿着河邊,走了好久,偶爾有樸實的鄉民,大多都是婦女,我想,這裡不算是世外桃源吧,大多的男丁,都去城市裡打工了,這世上,也許就沒有世外桃源。
晚上我們逛了小鎮的夜市,人不多不少,熱鬧不吵鬧,我們吃了一路的小吃,姐姐還買了好多紀念品和特產,回去要一一送給她們。
她們?
姐姐貌似還沒那麼熟悉吧。
“除了安妮和沈玲玉,你還要送誰呀?”我好奇的問她,她神秘一笑:“還有心語啊,別以爲我不知道她喜歡你。”
“啊?女神姐姐明察秋毫。”我哈哈的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