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漸漸清晰，我看清了眼前的人，好稚嫩的一張臉，流着鮮血。
“春桃。”
“傻子……你快跑啊……”
快跑……
同樣的話，同樣躺在懷裡無力的人，同樣爲了我。
一瞬間，清醒的大腦，記憶翻涌，卻平靜萬分。
姐，你在上面，還好嗎？
“給我打死這個傻子和賤人！”身後傳來惡毒的咒罵，我低下頭，擦着春桃臉色的血，輕聲呢喃着：“爲什麼，人總是到最後關頭，纔會領悟，爲什麼人總等到領悟了，卻已經太遲。爲什麼有一些人，總是絕對不能原諒啊！”
殺氣騰騰的大喊，我轉過身，直接揪起黑瘦老頭的衣領，眼看着他雙腳離地胡亂掙扎着，臉已經嚇的失魂落魄，手裡的磚頭，還在滴着血。
“窮山惡水出刁民！你們這幫人，連畜生都不如！活着就是禍害！”我憤怒的大罵，擡腿就是一腳，直接踢飛了黑瘦的老頭，呯的一聲，老頭摔的渾身是血。
小剛衆人嚇的轉身就要跑，親爹被打趴下了，居然就想跑，欺軟怕硬的窩囊廢。
我轉頭兩步追上小剛，擡手一撥，就被我打翻在地，還不等他慘叫，我一腳踩在他褲襠上，指着黑瘦的老頭威脅道：“老頭，你是村長是吧，帶我去你村裡的大夫那裡。”
“啥？”
他捂着肚子，艱難的爬起來，好像沒意識我在說什麼。
“我他麼讓你找大夫！春桃要是治不好，我把你兒子的命根子給廢了！”說完，我狠狠踩下一腳，小剛瞬間嗷嗷大喊，渾身都疼的在掙扎扭動。
我撿起一塊板磚，直接拍他腦袋上，小剛嚇的來不及反應，悶哼一聲，磚拍碎了，人也暈了，滿頭是血。
不把他兒子拍暈，他是不知道怎麼找大夫了是吧。
“快，快救人啊！救我兒子！”村長招呼衆人，連忙要扶起小剛，我轉身抱起春桃，怒道：“救春桃！”
“是是是，救人！”
殺人？
如果殺人只爲了泄憤，那我可以殺太多人了，可失去就永遠都找不回來了，我一生總是後知後覺。
我總是一再的彌補，錯完再彌補，發生了再彌補，可彌補有什麼用呢？我永遠來不及保護我重視的人，我是一個失敗的人……
所以這次，我不準再發生了。
當春天慢慢睜開眼睛，我如獲重赦，止不住的大笑，開心的笑，笑着笑着，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了。
一個負擔，彷彿在哭笑中放下了，又好像在哭笑中，疼痛着，這次，你沒有死，我救下來了，姐，我好想你。
“傻子，你哭什麼，又傻了？”春桃笑着擦着我的眼淚，稚嫩的笑臉，如同這寒冬裡，最暖人的陽光。
我沒說話，只是對着她，嘿嘿的傻笑，在這個骯髒落後的村莊裡，爲什麼會有如此純潔善良的姑娘。
她看着我傻笑
，眨了眨眼，無奈的搖搖頭，嘆道：“完了，你又傻了！這可怎麼辦。”
“傻丫頭。”我繼續嘿嘿的笑着，她聽完一愣，呆呆的看向我，噗嗤一聲笑了：“你才傻呢，你就是傻子！”
彷彿劫難重生，破屋裡的兩人，笑得異常開心，春桃也許是開心着，我終於可以跟她正常對話了。
“頭還疼嗎？”
“不疼了，沒被打成你那樣，挺好的。”她樂觀的嘲笑我，這個孤苦的少女，受了太多委屈，一個人堅強的活着，早就學會了樂觀。
我身後摸着她頭上的繃帶，有幾分憐惜，她似乎受慣了這些磕磕絆絆，受了傷還在樂觀的微笑着，突然瞪大眼睛，要從被窩裡出來，我連忙攔住她，問她怎麼了。
“傻子，你是不是打了村長！我……我去村長家道歉去，免得以後他再來找你麻煩。”她慌慌張張，讓我心裡一緊。
我一把摟住她，低聲安慰道：“不會有事，你放心吧，以後也不會有人來欺負你了。”
她在我懷裡突然一抖，安靜的不動了，粗糙的小手慢慢摟住我，稚嫩的聲音帶着哽咽，顫抖道：“傻子，你真的能保護我，不讓我受欺負？”
“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欺負你了，我是你家人。”
“家人……嗚！”
她輕聲呢喃着，哽咽終於控制不住，懷裡的人放聲大哭，她不過是一個少女啊，一個堅強卻脆弱的少女。
我知道，從未有過的安全感，讓孤苦許久的她，委屈的哭了，發泄從小到大的艱辛難過。
“傻子，你還會做飯呢？”春桃好奇的看向我，伺候我這麼久，她很驚訝我會伺候她吧。
“春桃你別下地，好好躺着，今晚我給你做飯吧。”我扶住她，她無所謂的笑了：“我哪有你們城裡人那麼金貴，這點小傷，不耽誤事，以前傷了碰了的，我還是要一個人活着，自己給自己做飯。”
“以前經常傷嗎？他們欺負的？”我心裡一緊，有點疼。
春桃愣了一下，平靜的微笑道：“沒有，就是我自己不注意。”她的話，是在樂觀又是在安慰我，隨後她驚訝的問道：“哎？家裡怎麼有大米了？傻子你哪來的錢？我自己都沒有錢了。”
大米當然是村長給送來的，這個落後閉塞的山村裡，哪還有什麼法律人情，野蠻早就蓋過了微薄的人性，善良在這裡不值錢，拳頭纔是硬道理，所以善良孤苦的春桃，在這裡，只有被欺負的命。
想想都覺得這野蠻落後的地方可怕，可繁華的都市裡，不也是用紙醉金迷，掩飾弱肉強食泯滅人性的真相，人性啊，在哪裡，好像都沒有變，這世界，對好人太苛刻太不公，姐姐如此，春桃也如此，要不然怎麼說，好人一生平安呢，因爲好人，都被惡人束縛的命不長。
“多久沒吃過大米了？”
“好多年了，爺爺走之後，我就沒吃過。”春桃吃得滿臉都是，我伸手擦着她的臉蛋，她愣
了一下，露出少女的羞澀，嗔道：“你也會照顧我了，算我沒白養你。”
“怎麼樣，我做飯好吃不。”
“難吃。”
“哈哈哈！”
難吃，這是身邊人對我廚藝的評價，從來沒變過，看來我真的不適合做飯。
心中突然感概萬千，遠方的她們，還好嗎？
“傻子，你都想起了，也不傻了，那你叫什麼名字，是不是……要，要回去了？”春桃停下筷子，猶豫的問道。
我知道，少女在不捨得，不捨得好不容易有的家人，有的安全感。
“春桃，我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我認真的看向她，她聽完愣住了，好像不敢相信，水汪汪的大眼睛泛起紅潤，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說真的？”
“恩，我帶你走，徹底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了。”我肯定的回答她。
“好啊！好啊！我真的能走了！離開這個破地方！我再也不被欺負了，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特別有禮貌，特別好。”她驚喜連連，陷入了少女對未知世界的幻想。
春桃，也許外面沒那麼好，但是，我在你身邊，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讓你受欺負。
“對了，傻子，我撿到你的時候，你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兜裡的東西，我替你存着了，在這。”春桃從破舊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小鐵盒，交到我手裡。
我長長喘了一口氣，平復激動的心情，慢慢打開盒子，入眼的瞬間，卻止不住情緒，一滴一滴流下了眼淚。
項鍊和一張銀行卡，這是姐姐留給我最後的東西，彷彿是我們姐弟情的開始和結束……
我激動顫抖的拿起項鍊，是一個楚字，內心翻涌，再也平靜不了，我蹲在牆角，一個大男人，委屈狼狽的哭了。
“傻子你別哭，別再哭傻了，你傻了，誰帶我走，我被欺負了怎麼辦。”春桃慌亂的擦着我的眼淚，卻止不住我的哭聲，似乎明白了我心中所用的痛，輕輕摟住我，低聲安慰道：“你姐留給你的？”
“姐姐走了，回不來了，我沒保護她，我害死她了。”握着手裡髒兮兮的小鐵盒，我委屈的像個女人，哭得狼狽不堪。
經歷了這麼打擊，我能承受的住，我只是想哭，很難受的想哭，控制不住的想哭一次。
春桃抱着我，不再說話，直到懷裡感受到她的溫度，我才慢慢停下哭泣，我該慶幸，老天爺讓我遇見了善良樸實的她。
“吃飯吧，等你養好了傷，我就帶你回去。”我擦點眼淚，抱起嬌小的少女，春桃的年紀，也許只有十六七歲吧，生活太貧寒，她太瘦了。
“我……我手裡沒錢了，跟你走，我能幹什麼呀。”她有些擔憂。
“這些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我收起了項鍊和銀行卡，問道：“對了，你記得撿到我的時候，是在哪嗎？”
“恩，當然記得。”
“明天帶我去一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