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列車嗚嗚嗚疾馳在蒼茫的大地上，綿延的高山、蒼鬱的林木在觀察窗口中不斷閃過。
天空澄澈，不見半縷紅色霧絲，遠遠可見幾只小鳥……小飛行怪物朝着鋼鐵列車飛撲而來。
噠噠噠噠的機槍射擊聲宛如一曲交響樂，時不時就在耳畔響起。
牧元也只是第二次乘坐鋼鐵列車，但和上一次比起來他心情很輕鬆，即便是遠處呲着牙、揮舞着利爪欲要飛撲過來的飛行怪物，在他眼中竟也覺得可愛。
‘畢竟，我已經是傳奇境了啊。’
哪怕列車突然遭遇怪物勢力有預謀地伏擊，哪怕這高速疾馳的列車整一輛脫軌、仰翻、斷裂，他依然能安然存活且有餘力救下週圍大多數人。
這乘坐起列車，當然就舒暢多了。
這輛列車上，和牧元一樣帶着一隊隊士兵的領主不在少數。一些領主會選擇將兵種收入空間印記中，但也有不少領主給自家精銳購買了乘車票。
這源於一類傳聞。
提供更貼近於正常人類的生活，能讓自家精銳更早、更大可能地萌芽智慧，覺醒意識。
這樣的傳聞大概不假。
牧元很清楚，擁有自我意識的戰士並不喜歡進入印記空間中，當然也不會很抗拒就是。
……
從石嶺城前往磐石大城的路上，突突突的機槍聲幾乎沒有真正停止過。
和腹地相比，聯盟外圍疆域的環境就是這麼惡劣。
鋼鐵列車也並非絕對安全。
列車真正出現車毀人亡的情況不多，但遭受強大怪物偷襲，繼而出現傷亡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一旦列車遭遇強大怪物羣衝擊，車上的領主、職業者都有義務協助防禦。
這對於和平時期的藍星人而言，是足以令人戰戰兢兢的危險了，如非必要絕不乘坐這種沒有安全保障的列車。
但對於已經冒險探索多年的老職業者來說，卻很稀鬆平常了。
在永恆世界最大的危險，是鶸。
一直到列車抵達磐石城北站，車上都沒有警鳴聲響起。
牧元領着一衆精銳呼啦啦走下車，並轉乘前往天澤城的列車。只有在天澤城，才擁有跨域的專列。
在這磐石城北站，隨處可見一大票兵種隨行的領主，一些特徵醒目的稀有、高階兵種也時不時能夠見到。
“尖耳朵、綠頭髮，是自然精靈！”
“巨人！足足二十名巨人！”
“這一支兵團裡面，竟然有上百位雷霆武者？”
有過往旅客議論。
牧元率領的兵團同樣引得許多人頻頻側目。他們認不出這些精銳是什麼兵種，但無疑是稀有起步，尤其是裡面一個個身高三米彷彿鐵塔一樣的黑甲戰士。
隨行的伊絲洛婭很快將轉乘手續辦理完畢，他們直接包場了其中一節車廂。
“這輛列車看起來高檔很多誒。”
哆萊望着車裡車外道。
石嶺城發出的列車，幾乎就只是一列鐵皮車，車窗都用鋼板焊死只留下一個個射擊孔洞和少許觀察窗口。車內不要說有沒有舒適性了，許許多多座椅都已經損壞，不少地方還可見乾涸的血跡，車廂內瀰漫着散不開的腥臭味。
磐石城發出的列車呢，內部座椅整理排列，都是真皮椅子，車廂內也是乾淨又整潔，和剛剛乘坐的那班列車，確實是差距巨大。
不過……
“並不是說這輛列車就高檔了。”
牧元道，他清楚裡面的原因，“兩種列車作用不同。往返於石嶺城、磐石大城之間的鋼鐵列車受限於環境因素，首重列車本身的防禦力、作戰能力，一切都追求實用性。那種鋼鐵列車甚至能在紅霧災月前期暢通荒野。”
“從磐石大城到天澤大城，這段路途已經經過了無數領主多年的開拓、耕耘，危險性遠低於聯盟外圍區域。當列車不需要去一次次抵擋怪物潮的衝擊，自然而然舒適性便提了上來。”
“哦。”
哆萊眨巴着眼睛。
也不曉得它聽沒聽懂。
牧元不只是說給哆萊聽，也是說給在場的精銳們聽。精銳們擁有自我意識但整個人幾乎還是一張白紙，這源於經歷，源於攝入的信息。
此番，既然要帶領一批精銳前往國都閱兵，牧元也會有意識地培養他們。
沒等候多久，這一班鋼鐵列車就嗚嗚嗚地駛出了磐石城。
果不其然。
最初在磐石城地界的時候，列車還遭遇到一些怪物侵襲，但隨着越往太玄·黃昏大域的腹地行駛，列車遭遇到的襲擊便越稀少，機槍嘶鳴聲從“噠噠噠噠噠”變成了“噠噠、噠、噠噠”。
由急轉緩。
牧元透過光潔無瑕的玻璃窗望向外界，山、樹、天空、河流和此前差不多，唯獨視野中怪物屍骸少了許許多多。
偶爾，他們還能遠遠望見一些小鎮、小城領地。
炊煙裊裊、樓棟林立。
人類文明的痕跡越來越多。
“咦那是？”
哆萊指了指遠處。
距離列車車軌數百米外的地方，可見零星幾個人影。
他們穿着陳舊的鎧甲或者皮甲，手上似乎沒有握持什麼武器，而是拽拉着一個背在身後的巨大編織袋。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哆萊問，問完看向了萬能的領主大人。
萬能的牧某人陷入沉思。
這個問題，他也……他在思考。
看起來不像冒險者啊。
“是拾荒者。”伊絲洛婭託了託裝飾用的學者眼鏡，“這裡是列車經過的區域嘛，而列車經過，勢必會擊斃一些侵襲而來的怪物，如此一來便有零零碎碎的怪物屍骸灑落在地。”
“一些不敢同怪物搏殺的職業者，就會選擇在鐵軌附近撿屍怪物，拾取怪物身上析出的魂砂、殘魂，甚至是採集稀有怪物身上的材料。”
“這拾荒者數量並不少，也是除了主流冒險者、探索者、旅行者外，一個比較大的職業者羣體了。我聽說一些拾荒者甚至組建了公會，以搶佔一些‘拾荒寶地’。”
哆萊恍然。
牧元沉思。
確實是出了門才能夠見識到世界的各方各面，像拾荒者這種羣體，也是這一時代必然出現的產物吧。
除拾荒者外，或許還有不少是站在他的角度、他的視野很難見到的時代特產。
不過話說回來，伊絲洛婭也是個足不出戶的宅女啊，她哪懂得這麼多？
“艾琳說的啦，我也不是真的百科全書。”
她說。
雖然，她在瞭解太玄、收集各方面資料的時候，也瞄過和拾荒者有關的信息。
……
“各位旅客請注意，列車即將抵達天澤城澤湖站，請即將下車的旅客帶好自己的隨身行李和隨行兵種，有序下車。”
“各位旅客請注意，……”
牧元從冥想修行中醒來。
他往窗外望去，鋼鐵列車已經徐徐駛入天澤城內，穿過宛如水幕一樣的結界，帶起了一圈圈漣漪。
站臺上，隨處可見氣勢非凡的強者，隊列整齊的兵團。
遠處的高樓，宛如一柄利劍衝起雲霄。
有天河高懸於空，自城池內流淌而過。
這裡便是天澤城了，太玄聯盟在黃昏大域的主城。
“我們想要把天元城建設得和這裡一樣恢弘、壯麗，還有一段很長路要走啊。”
牧元感嘆。
伊絲洛婭同樣驚歎，“我以前生活過的雄鷹王國王都，和這裡一比都幾乎是個鄉下小城，如果我們也能把天元城建設得跟這裡一樣恢弘、雄偉，想想就令人期待啊。”
她眺望着。
人在這樣的雄城裡如同螻蟻，傳奇亦大不了多少。
但伊絲洛婭的眼眸裡沒有卑微，她眼睛的深處燃燒着熊熊鬥志。她的工作，就關係着天元城能有多宏偉呢。她太偉大啦！
其實，天澤城能有如今的光景，不僅僅是幾十年的建設，更是太玄不遺餘力地投入。
這是官方核心城池纔有的待遇。
正常而言，領主再花十倍時間去建設、經營自己的城池，也難有這裡的一半宏偉。
寒月城跟天澤城一比，一樣是個鄉下小城。
但不管牧元還是伊絲洛婭，都有這個信心。
有朝一日，天元城定會成爲世界之城，不負‘天元’之名。
……
從天澤城前往位於太玄大域的玄都，一樣要轉乘列車，且還得更換車站。
整個天澤城僅有一個列車站，擁有通往太玄域的列車。
跨域列車。
不僅票價遠高於鋼鐵列車的車票價，對於購買者也有一定的條件限制。
這對天元領主而言自然不是問題。
他們這些前往閱兵的領主，車票費用還能夠直接報銷呢。
天元城在天澤城設有自己的固定據點，是之前跟隨艾琳一道過來，並駐紮在天澤城的人員。
他們早就將購票、登車需要的各類手續準備完畢。
“這裡就是跨域的車站嗎？”
乍一看，和之前的鋼鐵列車車站並無多大區別，只不過整一列列車看起來更科幻一些，線條流暢，其上有淡淡的光紋一晃而過。
牧元再一次轉乘列車。
他也是切身體會到，在永恆世界遠行的困難。
這還是，太玄聯盟擁有便捷鐵道網的情況下。
列車再一次啓程了。
最初的大半天，列車仍疾馳在廣袤無垠的野外大地上，路過一個個村莊、小鎮。
一直行駛到這片荒野的盡頭。
“各位乘客請注意，列車即將進行空間飛行，請各位乘客坐在座位上並繫上安全帶，勿要隨意走動。”
荒野的盡頭，一個銀白色車站屹立於此。
蜿蜒至此的鐵路線，竟是忽然傾斜向上。列車彷彿過山車一樣衝起斜坡，而盡頭……
鐵軌戛然而止。
列車衝出了軌道，一陣顫鳴搖晃。
大地，在視野中不斷縮小。
牧元望見了大地的盡頭、大域的盡頭，也是在車站處戛然而止，彷彿前面是一道沒有盡頭的萬丈懸崖。
但跟隨列車不斷前行，於幽寂、空洞的世界穿梭，牧元又漸漸望見了一些孤島。
孤島懸於黑暗幽寂之上，其上可見山峰、河流。
有些河流流至盡頭便就此阻斷。
這些大小不一的孤島，彷彿是自大陸板塊上脫落下來的一塊塊碎片。
“好像是被打碎的碎片呢。”
哆萊忽然說。
牧元覺得這種說法，似乎有道理。
世界是不是被擊碎、擊沉，才形成了如今一個個大域？
假如是，又是何等可怕的存在，才能夠擊碎一個世界？
……
列車在幽寂的世界中穿梭。
孤島上隱約可見怪物之影。
就這樣飛行了大約半個小時，列車終於開始下沉。
太玄大域，到了。
這裡是太玄聯盟的核心大域，儘管有些區域也飽受怪物侵襲，但是無疑，這裡是全聯盟最安全、最繁華的地方。
許許多多職業者奮鬥一生的夢想，就是前往太玄大域的大城池定居。
而這裡，被稱作官方核心大城的城池，就遠遠不止三個了。
和在黃昏大域一樣的是，牧元仍需要在這裡不斷轉乘。
“太費勁了太費勁了。”
“不過回去的時候就輕鬆多了。”
他可以讓伊絲洛婭打開星空之門。
這距離更遠，但以伊絲洛婭的能耐，大概能做到。
他相信就行了。
等等，照這麼看，他似乎可以讓伊絲洛婭的化身帶着傳說偉力的象徵物先行一步？
“罷了，這一路的行程也是一種體驗。”
“不親自走一走，哪能看見這波瀾壯闊的山河呢。”
他將目光投向領地。
領地一切運轉如常。
兩天後，列車抵達了一個官方大城，涅槃城。
他們在這裡下車，短暫停留。
“到了，這涅槃城內就有太玄著名景點之一的涅槃秘境。”
這是一個公開秘境。
傳聞中，有太玄的守護傳說隱居於其中。
絕大多數傳奇境都知曉這個傳聞，但，知曉者也僅僅限於傳奇和極少數傳奇之下。絕大多數職業者、領主，根本不清楚這兒竟有一尊，神秘、高貴、偉大的傳說。
大領主都不敢奢求、甚至見不到一面的傳說。
不過，
拋去傳說蹤影，這兒依舊是一個著名秘境，經常有人不遠萬里而來，想要從涅槃秘境內求得機緣。
牧元在外城租賃了一個駐點，讓精銳們暫時留守，便帶着哆萊、伊絲洛婭和十七三名部將來到了涅槃秘境的入口。
他出示了太玄領主證明併購買門票，穿過封鎖光幕步入其中。
便來到了秘境內的……
小鎮。
涅槃秘境的小鎮規模不小，裡面也是人來人往，隨處可見高階職業者和帶着三兩部將的領主。
嘈雜的議論聲傳入耳畔。
“淦！這些天進入涅槃秘境的人似乎又多了啊！”
“可不是嘛，據說這人數比往常翻了至少三倍。”
“嘶……怎麼會這麼多？”
“閱兵慶典啊。現在有很多強大領主從外域過來，準備去往玄都，既然來都來了，像涅槃秘境這麼著名的機緣之地，領主們肯定會過來碰一碰運氣。”
“靠北啦！這麼一來，我們能夠獲得機緣的機率不就更低了？涅槃之塔一段時間內也就會降下幾次機緣。”
……
“機緣？”
聽到這個字，哆萊腦門上的呆毛就彷彿天線一樣支了起來。
它看向萬能的領主大人。
牧元可是做過攻略的人，“這涅槃之塔是太玄一大試煉之地，非常神奇，擁有‘歷經劫難、涅槃新生’的試煉規則，試煉者進入涅槃之塔並抵抗劫難，抵抗時間越久，自身能獲得的好處就越多。甚至，有可能獲得‘高塔之靈’垂降下來的特殊機緣。”
“即便是傳奇境強者也會闖蕩涅槃之塔，渴求從中獲得好處。”
不過。
牧元來這裡，可不是渴求涅槃之塔的試煉好處。
涅槃之塔的歷練對於尋常傳奇強者來說，依舊珍貴、難得，對於他、他們而言，就稀鬆平常了。
不會完全沒用，但不至於令他心心念念。
牧元真正來到這裡，是爲了“看”。
“看一看”傳說。
他並不是期待碰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生命，他又不像其他傳奇，對傳說生命有着癡狂的追捧。
他只是……
他在精神鏈接中對哆萊和伊絲洛婭道，“涅槃之塔具備特殊規則，而這特殊規則，有可能是由這尊神秘的傳說生命構建。”
“觀摩涅槃之塔，對你們執掌傳說偉力或許能有一些益處。”
這纔是關鍵。
亡骨、哆萊、伊絲洛婭是傳說，但卻是幼年得不能再幼年的傳說。
傳說偉力，遠不止有面板上描述的那麼簡單。
真正的傳說壽命悠長，或許已經活了幾百年幾千年甚至更久，他們對傳說力量的運用絕非哆萊、伊絲洛婭能夠想象。
哪怕是亡骨，對傳說之力的運用也僅有皮毛。
它再怎麼能悟，也需要時間。何況，哪一尊傳說不能悟呢？
一行人來到了涅槃之塔下。
塔僅有數十米高，通體以赤色、青色爲主，乍一看就只是一個由木料搭建而起的普通高塔。
牧元凝視着。
天地間飄蕩的元素、高塔的木料、表面的陣紋、氤氳的力量……
一一從他眼中剝離。
然後呢？
他也不清楚該怎麼做。
忽然，一個略爲耳熟的聲音響起。
“天元，你也在這裡啊？”
一名平平無奇的青年帶着一尊龐大彷彿小山的強者，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