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陽光肆無忌憚的散在大地上,喧囂的街道滿是行人,在陽光下暴露幾分鐘,皮膚就有一種被融化的錯覺,年輕的都市女性,人手一把遮陽傘,形成了一道色彩豔麗的風景線,一些在街邊樹下納涼的閒人,嘴裡不斷咒罵着這惱人的天氣,手裡涼扇一刻不停的扇動着,帶來絲絲涼意。
趙洪獨自一人,神情落寞的走在街上,陣陣熱浪撲打在在身上,汗水順着臉頰,流到脖子裡,接着浸溼了上衣,趙洪卻沒有知覺一般,行屍走肉的前行着,整個人好像都失去了色彩,與周圍喧囂的人羣,形成鮮明的對比。
前路再長,也終有盡頭,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樓下,這是一座比較老舊的居民樓,樓體上成片的爬山虎,給這座灰撲撲的居民樓,帶來了一絲喜人的綠意。
隨地丟棄的袋裝垃圾在這個炎熱的季節很快發酸發臭,引得無數蒼蠅在上面“嗡嗡”盤旋,趙洪一腳踩在了垃圾上,把周圍的蒼蠅驚嚇出了幾米遠,隨着趙洪走開,蒼蠅們又再次圍着垃圾歡叫起來。
擡腳走進樓洞,麻木的甩了甩沾滿不明液體的鞋子。沉重的腳步聲在樓道間響起,一如趙洪現在的心情,剛剛在下班之前,接到了女朋友的電話,然後趙洪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
死氣沉沉的走到自家門前,看着略有鏽跡的防盜門上,貼着的那幾張有些褪色的卡通圖片,趙洪猶豫了,拿出鑰匙的右手,就那樣懸在了空中,過了好一會兒,深深嘆了口氣,才輕輕把鑰匙插進門鎖,推開房門,先是一陣涼爽的冷風撲面而來,接着一間溫馨的小客廳出現在眼前,這座屋子裡的一切東西都是趙洪和沈曼妮一起置辦的,每一件傢俱都凝聚了兩人的點點滴滴,那卡通的水杯,帶有印花的椅子,還有那黑白條紋的靠背沙發。
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趙洪沉身坐在了沈曼妮跟前。沈曼妮一身熱辣裝扮,短袖小衣,熱褲,烏黑的秀髮,爽利的紮成一個馬尾,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瓜子臉,細長的眉毛如黑天鵝一般優雅,大大的丹鳳眼,眨巴起來,好像會說話一樣,櫻脣,小巧晶瑩的鼻子微微翹起,肌膚光滑細膩,水嫩嫩的,一掐都能出水。
沈曼妮緊緊抿着嘴脣,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就是這個男人和自己度過了整整兩年的時光,其中有歡樂,也有淚水,但說句良心話,趙洪從沒有虧待過自己,更是處處讓着自己,沒讓自己受過一點委屈,但有些東西,不是謙讓和呵護能夠給予的!
趙洪犯人一樣低頭坐在那裡,看也不看沈曼妮一眼,涼爽的冷氣,也不能阻止壓抑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眼前的狀況,讓沈曼妮早就想好的說辭一下悶在了嘴裡,氣氛就這樣僵持着,老舊空調發出的嗡響,在這個安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趙洪畢竟是個男人,微微活動了一下有些酸脹的脖頸,首先打破了沉默:“說吧,有啥事?”聲音嘶啞,沈曼妮聽着有些心疼。
“我們分手吧!!”沈曼妮不想在拖拖拉拉下去了,狠下心腸,快刀斬亂麻的說出了這句憋了很久的話。
雖然已經有了些準備,但趙洪還是被這句話灼傷了,心臟仿若被人大力的,狠狠的攥了一下,接着宛如被刀割的劇痛一下佈滿了心房。
擡起一張憔悴蒼白的面龐,青白的鬍渣子,根根直立,眼圈發黑,眼裡佈滿血絲,眼眶也微微凹陷。看得沈曼妮不忍的別過頭去。
趙洪不是馬大哈,也不是傻子,他是一個很敏感的人,枕邊人的變化怎會不知,但趙洪一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今天接到沈曼妮電話之後,趙洪就一直心緒不寧,最終一切還是應驗了,它就像颶風一樣,捲走了趙洪對沈曼妮的愛戀,捲走了兩人一起走過的道路,更捲走了趙洪那顆還在跳動的心,只剩下殘垣斷壁和滿目的瘡痍。
“理由?”趙洪安靜的樣子讓沈曼妮有些吃驚,但轉眼看到對方那憔悴的摸樣,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洪子,你知道,我是個喜歡享受生活的人,跟着你已經兩年多了,我.....”
“好了,我知道了!”趙洪的聲音因爲顫抖有些走音,粗暴的打斷了沈曼妮蒼白無力的辯解。
“謝謝!”趙洪突然自嘲一笑,低聲說道,沈曼妮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不解的看着趙洪。
苦苦的擠出一個笑臉:“謝謝,謝謝你現在能正面的告訴我真相,不管怎麼說,你至少沒給我戴帽子!”沈曼妮一時間不明所以,仔細的琢磨了一番纔回過味兒來。
“你....你混蛋,我雖然喜歡享受,但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你簡直,你簡直不可理喻!!”沈曼妮漲紅了小臉,哆嗦的指着趙洪吼道。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只是說出事實。”趙洪撥開沈曼妮那塗着透明指甲油的白皙手指,語氣冰冷的反擊道。趙洪的突然改變,讓一直被呵護,被容忍的沈曼妮一下愣住了,這還是那個把自己捧在心裡,含在嘴裡的趙洪嗎?
“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愛情使人成熟,挫折使人進步,其實早就半個月之前我就隱約猜到了你的打算,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我本想在以後,能多出一些美好的回憶,但看來是沒這個機會了”說出了深埋心底十幾天的話,趙洪一下輕鬆了不少,既然已經說明白了,那就不要死皮賴臉的糾纏不清了,這個世界,沒了誰都是一樣轉的!
沈曼妮這次是真的被驚到了,臉色漲紅的想要辯解什麼,卻發現牙尖嘴利的自己一下子找不到任何的說辭。一切的解釋都那麼蒼白。
趙洪猛然起身,拿起眼前的卡通杯子,給曼妮倒了一杯溫水,看着遞到自己眼前的溫水,沈曼妮神色複雜的接過水杯,淺淺喝了幾口,情緒才緩緩平靜下來。
沈曼妮有個習慣,一激動就要喝水,不能涼了,不能熱了,要馬上就能喝的溫水。
看着沈曼妮小口的喝着溫水,趙洪心裡不知怎麼冒出了了一句話:愛一個人就要給她幸福。
自己現在給不了沈曼妮想要的幸福,那就應該放手,讓她去追尋自己想要的。
最後,沈曼妮還是走了,瀟灑的,自認爲正確的,離開了趙洪。房子還是那棟房子,卻一下子失去了色彩,溫馨的小屋一下冰涼起來,趙洪蜷縮在沙發上,呆呆的看着屋頂,雙肩不斷聳動,緊咬着嘴脣才讓自己不哭出聲來,大顆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滴在乾裂的嘴脣上,輕舔,一股鹹鹹的味道從舌尖傳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趙洪無聲落淚,他已經記不清多長時間自己沒有哭過了,好像從上學開始,幾乎就在沒有過。但趙洪現在有資格哭,他爲了沈曼妮放棄了深造的機會,只是爲了早點掙錢,能讓沈曼妮過上好一點的日子。爲了沈曼妮,趙洪收斂起自己有些火爆的脾氣,處處讓着那個自己深愛的女人。爲了沈曼妮,幾年都沒有回家一次,只是在電話裡和家人通話,而她家的門檻卻被趙洪都快踏爛了。爲了沈曼妮,趙洪曾經爲給她買一件她相中的衣服,同時做着三份工作,卻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纔給家裡寄回去一點錢。爲了沈曼妮......趙洪已經想不起自己爲了沈曼妮到底放棄了多少,他只知道,沒了沈曼妮,自己一下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的顏色。
剛纔故作堅強的沒有哭出來,是作爲男人那僅剩的一點自尊心,不允許趙洪在那個女人的面前哭泣,他不想被曼妮可憐,同情。
哭幹了眼淚,趙洪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睡着的時候,嘴裡不時嘟囔着什麼,翻來覆去,睡不安穩。
夜裡四點,趙洪被渴醒了,摸索着找到電燈開關,猛然亮起的燈光,一陣刺目,讓趙洪一時無法適應,暈暈乎乎的找到水杯,拿起水杯,才騰然發現自己渾身無力,灌了口水,嘴裡反而越發的乾渴,喉嚨火燒似的,緊接着幾杯涼水下肚,才把喉嚨裡的火熱消解。
找出溫度計,量了一下,果然,自己發燒了,頭重腳輕的找出幾片感冒藥服下,堅持着走到臥室,倒頭就想睡下,強睜着灌鉛的眼皮,找出冬天的棉被,也不管上面濃濃的樟腦球味道,矇頭再次睡了過去。
半開的窗戶外,夏蟬“熱熱”的叫着,陣陣熱風分開窗紗,爭前恐後的撲到屋裡,牀上,趙洪睜開紅紅的眼睛,呆滯的看着屋頂那張兩人合照的放大照片,那上面趙洪笑得很甜,沈曼妮也幸福的依偎在趙洪懷裡,看着看着,趙洪眼角又有些溼潤,馬上就要溢出的眼淚,卻被趙洪硬生生的壓了回去,自己是個男人,痛快的哭一次就可以了,不能真的像個娘們一樣不停的哭哭啼啼!
摸了摸眼角的溼潤,深深吸了口氣,趙洪起牀開始收拾牀鋪,疊起棉被,沒有了那種無力的虛弱感,頭也不暈了,摸了摸額頭,燒也退了。
打開手機,沒電了,估計公司裡一定給自己打電話了,給電話充電的同時,趙洪麻利的給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麪,還加了一個雞蛋,以往這時候,雞蛋都是給曼妮吃的,狠狠晃了晃腦袋,把那個折磨自己的影子甩出腦子。
吃完麪,好好的洗漱一番,換了身衣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蠟黃,眼眶深陷,鬍渣成片,頭髮雞窩一般,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自嘲一笑,轉身出了洗手間,趙洪拿起已經有點電的手機,給公司經理打了個電話,說明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經理叫王麗,三十多歲,稍有姿色,做到經理完全是自食其力,沒有一點水分,業務能力很強,趙洪很佩服這個女強人。
“洪子,你不再考慮考慮了?畢竟公司就快要提拔你做副經理了!”王麗聽到趙洪要辭職,先是不信,聽了趙洪的解釋,只能心裡暗歎一聲,又是個情種。
“不了,麗姐,你不用勸我了,我現在感覺很累,想休息一下!”趙洪都說到這份上了,王麗也不好強求,囑咐趙洪如果還想回來,到時一定歡迎。
寒暄了幾句,掛上電話,趙洪突然想給家裡打個電話,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沒人接,估計都出去了,趙洪家裡有一個小雜貨店,一般母親都是在打理,父親則是照顧家裡僅剩的幾畝地,雖然趙洪一再勸說父親,不讓他再去折騰那點地了,可父親就是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