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萌鬱悶無比,剛纔還在誇他呢,一轉眼就變成了批評。
張老又拿起了另外一杯茶,他輕聲說道:“要是你伯母在,她肯定會樂壞了,我這喝茶的習慣還是她帶出來的呢!以前我跟她喝茶,總是要跟她說個男先女後,男人喝了,女人才能喝。但是你伯母啊,她就要跟我講什麼新女性主義,什麼女性現在地位要比男的還高,就愛跟我擡字眼。不過每次我都會讓着她,因爲我先喝,她就會賭氣不給我做飯。”
張老喃喃說着,那凹陷下去的眼眶,似乎變得有些泛紅。
“我今天就先喝了,我看她還敢不敢出來跟我賭氣。”
張老輕輕說道,他拿着茶杯,步伐有些踉蹌地走向不遠處的那個空空的房子裡,在那裡有四個靈碑。
張萌只感覺到有些心酸,這麼多年了,張老的思念一分也不減少,反而是猶如老酒發酵一樣,愈發的醇厚起來。
張老在那靈碑面前將茶慢慢倒下,然後在那裡呆呆地站着,眼神有些癡迷。
一直到他回來的時候,都過了差不多半個鐘頭了。
張萌有些擔憂地看着張老,不過還好,半個多鐘頭的發泄,張老的臉上也沒有那種心若死灰的表情了。
老年喪妻、喪子、喪孫、喪兒媳,這種打擊不是每一個老人都能挺得住的。在那一個月的時間,張萌有些時候甚至在想,是不是任由老人家去尋死,跟黃泉之下的家人團聚,這纔是慈悲。
“這茶葉歸我了,還有這茶你也別弄了,去去去,晚點我還要再泡上一壺。”
張老把張萌前面的茶葉搶了過去,生怕他反悔一樣死死地抱在懷中。
“行是行,不過阿晨妹子你也得收她做徒弟。”
張萌咧嘴嘿嘿笑道。
“按照規矩來,通過就是通過,不通過就是不通過,這茶葉也是我的了,沒得商量。我都給你這小崽子打了十年工,就算是拿工錢吧!”張老一臉不容商量的神情,他難得露出了痞子相。
張萌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嘿嘿朝着張老說道:
“張老你想不想見見這個炒茶的師傅啊?如果想的話等哪天我把他請到這邊來,讓他來我們店裡參觀一下,到時候張老你有什麼茶藝方面的東西就可以向他請教了。”
“這話當真!”
張老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激動地說道。
他一生就酷愛這兩種東西:古董、茶葉。這會讓聽張萌一說,感覺身子都癢了起來。
“好你個臭小子,現在居然學會賄賂我了,待會我降低一些標準就是了。不過這女娃子,有靈氣。”
張老坐了回來,他虛點了一下張萌的腦袋說道。
“你跟我說說這女娃子的來歷,不許有一絲水分,如果我發現一點虛假,這事兒就沒的說了。我這手藝雖然不是祖傳下來的,但也不能妄傳。”張老說道。
張萌不敢怠慢,他仔細地把阿晨的身份跟張老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
“嗯,難怪,這小女娃子的眼睛很乾淨,而且剛纔時間到了之後她已經合上了筆記本,也沒有去看那玉佩,難能可貴啊!”張老嘆氣道。
張萌有些意外地瞧了屋子裡一面,他先前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看來張老放的鬧鐘,還有玉佩都是別有深意的。
“心性好,起碼不是奸詐之輩,罷了,我今天就應下了,不管考覈成績如何我都收下這徒弟,再過多幾年說不定我這把老骨頭也要走了……”張老樂呵呵說道。
“真的?”
張萌大喜,估計是這小姑娘苦了七八年,這會兒時運轉換了。
要是真的拜了張老爲師,以後阿晨一輩子都不愁吃穿了,不過女孩子家玩手藝的着實是少,等下還得問一下她,張萌暗暗想道。
“但是還有一點,我這手藝只能傳內不傳外。”張老又說道。
“然後呢?”
張萌莫名其妙。
“你也算是我半個兒子了,這十幾年要不是你,老頭子我早就含恨而死了。”張老有些感嘆地說道。
張萌腦袋糾結了半天,這才品味出了張老的意思,他瞠目結舌,一句話居然能委婉到這種程度,拐了十八個彎才繞到了重點。
“張老,這個真不行。”
“有什麼不行,這女孩子長得水靈,我看有人中之鳳的母像,度過人生坎坷必成材,莫非還配不上你?要不答應也行,我這徒弟不收也罷,茶也不要了。”
張老拍了一下桌子,吹鬍子瞪眼的。
“得得得得,老爺子你彆着急,我考慮一下,我仔細考慮一下。”張萌齜牙咧嘴,他似乎是看到了胖子在後面拿着砍刀追殺他的情景。
“這還差不多。”
張老冷哼了一聲:“趕緊把事兒辦了,爭取年底出個帶把子的,讓我趕緊抱抱孫子!”
張老站起來,朝着屋子裡走去。
張萌嘴角抽搐了幾下,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麼去回答張老。
“好了,時間到,現在開始考試!”
張老站在小姑娘前面,有些嚴厲地說道。
“是。”
阿晨站起來,緊張地說道。
“阿晨別緊張,加油,你一定可以的。”張萌在旁邊握了一下拳頭,朝着阿晨揮揮手。
“先挑出十個假的……”張老指着那十五塊玉佩說道。
小姑娘仔細地辨認了一下,然後一個一個地把那假的玉佩拿了出來。
張老微微點頭,看來對小姑娘的表現很是滿意。
如果太差強人意的話,哪怕是他把全身所學都傳授給阿晨,但是她將來的成就最多也就和張老差不多,更別說是超過張老去發揚他的手藝了。
“不錯,這十塊玉佩都是假的。這半個鐘頭,看來你是記住了一些關鍵的點,挑出最有特點的一些地方來讀,有所取捨,這點不錯。”
張老點了點頭,他剛纔給阿晨的筆記,哪怕是從頭到尾讀一遍,都要超過半個小時,而他剛纔看到阿晨主要是辨認玉佩的顏色,想來她是隻看其中的一種辨別的方法。
阿晨臉色很開心,不過也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老爺爺。”
“叫師傅。”張老擡起頭說道。
“是,師傅。”
阿晨嚇了一跳。
看到這樣的情景,張萌的心才放下來。
阿晨的表現確實很出色了,要知道她之前對於這些知識完全都不瞭解,只是憑藉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分別出大部分假玉佩,這表現比起張萌當時可要誇張得多,難怪張老會如此滿意。
“這五塊玉佩,你再挑出一個真的來,挑不出來你就要回家咯,小姑娘。”
張老指着桌子上剩下的五塊玉佩,然後有些緊張地看着阿晨,這個要求其實有些爲難人了,這五塊玉佩張萌掃了一眼,這些玉佩的成色幾乎是沒有差別,想要從顏色上面來辨別出真假,根本就不可能,只能是通過玉佩的重量,還有透光之後的光澤,以及一些小技巧來判斷。
哪怕是張萌用雙眼來看都只能看出一點端倪,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阿晨的身體有些顫抖,她雙拳在桌子下緊緊握着,抿着嘴巴死死地盯着那五塊玉佩,似乎是想要把這桌子看穿一般。
許久她都沒有反應,估計是給張老那一句:‘挑不出來就要回家’嚇着了。她臉色變得很蒼白,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血色一樣。
“話說張老這個就算了吧?太欺負……”
“閉嘴。”
張老狠狠地瞪了張萌一眼,頓時張萌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時間到了,不能再想了,選!選不中就回家。”
張老突然說道。
小姑娘一咬牙,她突然拍了一下那玉佩,然後說道:”這塊。”
張萌嚇了一跳,這塊玉佩正是他感覺是真跡的那塊,他趕緊看着張老,居然也是見到張老一臉震撼萬分地神色。
張老的手臂微微顫抖着:“快跟我說說,你是怎麼選到這塊的……”
阿晨諾諾地說道:“張爺爺,我是瞎選的,剛纔我看您好像一直很在意這塊玉佩,而且我手放在這塊玉佩上的時候,你的眼神很震驚,所以我覺得是這一塊。我看不出它們的顏色區別,張爺爺我能不能留下?我幹什麼都行。”
阿晨說到最後都快要哭出來了,也怪張萌之前給他的洗腦太徹底了,她心中可能想着要是掙不到錢,可能胖子就出不了西安,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小妹別哭,這老頭在逗你玩呢,剛纔你選十塊玉佩的時候就已經是他的徒弟了!以後呢你就在這裡好好學習功課,學得好,工資就高,學得不好,就沒有錢錢。”
張萌看着阿晨那副模樣,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裡,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阿萌哥哥沒有騙我吧?”
小姑娘擡起頭,淚眼婆娑的問道。那薄薄的嘴脣還有清麗的臉龐距離張萌只有十幾二十公分,張萌老臉一紅,自己他還信誓旦旦,這會兒倒是差點把持不住。
“傻丫頭騙你幹嘛,以後你學得好了,就能當水月軒的鑑寶大師傅了,當然你也能掙大錢,然後你就可以把你哥哥救出來。”張萌捏了下阿晨的鼻子說道。
小姑娘一下破泣爲笑,那種樣子張萌一瞬間都有種錯覺了,似乎是見到了他所見到的最開心的笑容。
真是個傻丫頭。
張萌暗歎道,這傻丫頭心地真的是比紙還要單純。
“小姑娘你再跟我仔細說說,爲什麼你能讀懂我的眼神?”
張老有些焦急地問道,那神色似乎隱隱帶着一股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