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三十四號失火了。”謝夏青說道,“救火隊費了好大勁,這不才撲滅。”
曹宇聞言,扭頭去看,嚇了一跳,“剛纔沒注意,怎麼燒成這樣子了?”
說着,他嘖了一聲,“看來這火勢不小啊,人要是住在家裡,指不定就被燒死在家裡了。”
“不曉得,突然就起火了。”謝夏青說道,他滿眼焦急,“組長,那家是空關的,沒人住,先別管三十四號了,這邊裡面出事了。”
他指着院子裡說道,“三十三號被人突襲,雙方發生了槍戰,死了不少人。”
“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曹宇皺眉,問道,“可曾看到什麼?”
“組長,屬下看到火光,還以爲是江洋大盜犯案呢,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暴露,我們就一直在福熙路。”謝夏青說道,“主要還是等魯青西來彙報。”
“魯青西一直沒來報告,屬下就想着應該只是有江洋大盜犯案,沒想着三十三號這邊會出事。”謝夏青趕緊解釋說道。
曹宇看着謝夏青,目光陰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
“組長。”謝夏青說道,“是屬下判斷錯誤。”
“董科長呢?”曹宇立刻壓低聲音問道,“他也出事了?”
“董科長在出事前就離開了。”謝夏青說道,“你走之後沒多久,魯青西就彙報說董科長離開三十三號了。”
聽到謝夏青彙報說董正國沒事,曹宇面色舒緩,他們在暗中調查董正國,若是董正國出了事,他們這邊也不好過。
“剛纔吵吵什麼呢?”曹宇看了謝夏青一眼。
“我們要進去查看情況,巡捕房的人攔着不讓進。”謝夏青說道。
“廢物。”曹宇瞪了謝夏青一眼。
說着,他兩步上前,就要進入院子。
“來人止步。”一名巡捕房巡官上前攔住曹宇,“裡面發生兇案,閒雜人等禁止入內。”
“閒雜人等?”曹宇笑了,他扭頭問謝夏青,“你沒告訴他們我們是做什麼的?”
“說了。”謝夏青說道,“沒用,說不管什麼七十六號還是六十七號,都不許進。”
曹宇輕笑一聲,他看着面前的巡官,“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說着,他輕輕搖頭,“你攔我們,我先不管,你那樣說話,這是對我們的不敬,這不成啊。”
曹宇微笑着,然後他面色突然一冷,拔出腰間手槍,槍口直接頂在了面前的巡捕房巡官的腦門上。
而隨着曹宇舉槍,謝夏青帶着四名手下也立刻跟着拔槍,對準了巡捕房的人。
……
“做什麼?放下槍!”
“說你們呢,放下槍!”
曹宇左手摩挲着豁耳,然後豎起一根手指,“噓,別喊了,我膽小,小心一哆嗦走火。”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被槍口指着的巡官面色慘白,強自鎮定,說道。
“你剛纔那樣說話,曹組長不喜歡,這是在教你說話呢。”曹宇說道。
“鄙人曹宇,極司菲爾路特工總部一個小組長。”說着,他伸出了左手。
巡官愣了下,看着伸過來的左手,然後有點明白了,試探性的伸出自己的手。
“曹組長。”
“這就對了嘛,要懂禮貌,大家都是文明人,要好好溝通啊。”曹宇露出滿意的笑容,身體微微向前,“未請教尊姓大名?”
“保義仝,法租界巡捕房邁爾西愛路巡官。”保義仝說道。
“這多好,大家現在算是認識了,以後就是朋友了。”曹宇微笑着,“朋友,我現在可以帶人進去了嗎?”
保義仝很想要繼續拒絕,但是,他看着依然指着自己腦門的黑洞洞的槍口,看着面帶笑容的曹宇,他的心中一陣膽寒,他有一種錯覺,如果他敢說半個‘不’字,這個滿臉笑意,口稱‘朋友’、‘講禮貌’的傢伙,真敢扣動扳機殺了自己。
“曹組長請。”保義仝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不過,還請不要破壞現場,影響到我們的工作。”
“理解,理解。”曹宇笑道,“這個自然。”
說着,他將槍口移開,一甩手,謝夏青帶着手下,手握短槍就衝進了院子裡。
……
曹宇這纔將短槍收回槍套,他從身上摸出煙盒,自己嘴巴里咬了一支,然後遞了一支菸與保義仝,“兄弟,哥哥癡長兩歲,有句話說給兄弟聽。”
保義仝接過了菸捲,拿在手中,沉默着。
“這年頭,不容易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好。”說着,曹宇劃了一根洋火點燃了菸捲,猛抽了兩口,鼻腔噴出煙氣,“世道不易,活着多好,是吧。”
他用力拍了拍保義仝的肩膀。
保義仝擡頭看着曹宇,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曹組長說的有道理。”
“是吧,有道理吧。”曹宇哈哈大笑,“我這人最喜歡講道理了,也喜歡交講道理的朋友。”
說着,曹宇將煙盒直接塞進了保義仝的手中,“兄弟,話糙理不糙,好話要聽啊。”
看着曹宇邁步進了院子裡,其他巡捕圍過來。
“頭兒,沒事吧。”
“保大哥,那傢伙太囂張了,要不要……”
“我沒事。”保義仝搖搖頭,他看着院子裡,苦笑一聲說道,“沒聽到說嗎,他喜歡講道理,這意思還不明白嗎?”
說着,他一揮手,“走,隨我進去,盯着他們。”
“保大哥那話什麼意思?”一個巡捕不明白,一把拉住了身旁的同僚問道。
“什麼意思?”年長的巡捕冷哼一聲,“這還不明白?剛纔是講道理,如果他們不講道理的時候呢?”
……
曹宇面色凝重。
院子裡躺着三具屍體。
“組長,這兩人不認識。”謝夏青低聲說道,“那個是董科長的手下範金奎。”
“夠狠啊。”曹宇彎下腰查看,說道,“喉嚨幾乎都要被割開了。”
“門口那個應該是第一個遇害的,是被匕首捅刺脖頸而死,那個是被開槍射殺的。”保義仝的聲音從曹宇的身後傳來。
說着,他看向曹宇,“曹組長,這是你們極司菲爾路的人?”
“是!”曹宇點點頭。
這反倒是令保義仝愣了下,他本以爲曹宇不會直接承認的,畢竟這裡是法租界,是他們的地盤,卻是沒想到曹宇竟然直接承認了。
然後,保義仝心中苦笑,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這幫傢伙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那個傢伙剛纔都敢直接用槍口頂在他的腦門上了,而且看他們這般明目張膽的當着他們巡捕的面手握武器闖進來,他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隨着汪填海政權在南京正式成立,特工總部這幫傢伙做事情也是愈發囂張了。
“保老弟不要多想,這位只是我們七十六號的手無寸鐵的文職僱員而已。”曹宇說道,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我極司菲爾路手無寸鐵的同僚慘死邁爾西愛路,這件事性質極爲惡劣,我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着,他看向保義仝,“保老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已經不是你能夠處理的了。”
“現場現在由我們接管了。”曹宇說道。
……
保義仝臉色頓時變了。
“保老弟,你這邊,如果有什麼不滿的話,就憋着吧……”曹宇微笑着,“如果實在是忍不住了,那就……打電話,上報吧。”
保義仝面色鐵青的盯着曹宇看,然後他終究還是憤怒卻又無奈的冷哼一聲,“我如何做,就不勞煩曹組長費心了。”
說着,他對手下下令,“我去向閔巡長彙報,你們看好現場,從現場開始,任何人無命令不得進出。”
“是!”
曹宇看着保義仝冷哼一聲後離開的背影,也是冷笑一聲,隨之衝着手下下令,“繼續查勘,要在他們之前儘可能的發現更多的線索。”
“明白。”
“魯青西他們呢?”曹宇忽而問道,“這邊鬧出這麼大動靜,他們人呢?”
“不曉得啊。”謝夏青也是露出疑惑之色,“也是啊,他們去哪了?”
“不對勁。”曹宇臉色一變,他衝着鈕一飛說道,“鈕一飛,你現在出去找一找魯青西他們。”
“明白。”
……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主任。”董正國態度恭敬,“您找我?”
“坐下說話。”李萃羣放下手中的文件,盯着董正國看了至少十秒鐘,這才微微點頭,說道。
“是!”董正國說道,隨之坐下,不過只是坐了半個屁股。
“身體怎麼樣了?”李萃羣問道,“若是身體實在是不舒服,我這邊可以安排你去日本人的陸軍醫院檢查看病。”
“勞主任費心了。”董正國說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好了就好。”李萃羣微微頷首,“找你來是有件事。”
“主任請吩咐。”董正國說道。
“四水。”李萃羣對在一旁表情嚴肅的胡四水說道,“你來說給董科長聽聽。”
“是。”
……
“半個小時前,接到電話說邁爾西愛路那邊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李萃羣說道。
邁爾西愛路?
董正國心中大驚,邁爾西愛路哪裡出事了?
不會是邁爾西愛路三十三號吧?!
“出事的是邁爾西愛路三十四號,失火了。”李萃羣說道,他看向胡四水,“三十四號是誰家?”
“郭開郭先生的家。”胡四水說道,“郭先生現在全家都搬到了南京去了。”
“不幸中的大幸運了。”李萃羣感慨一番,說道,“除了三十四號這家,三十三號也出事了。”
胡四水接過主任的話,繼續說道,“三十三號有槍戰聲傳出來,雙方發生了交火,具體情況不明,主任已經安排人去查看情況了。”
李萃羣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靠後面椅背上,他就那麼的看着董正國。
董正國眼眸一縮,然後他就感覺到李萃羣這一眼中的審視和認真,除此之外,董正國還讀到了一絲凌厲。
看着董正國不說話,胡四水在一旁說道,“董科長,想好了再說話。”
“主任這是在給你機會。”胡四水眼皮搭下,看了董正國一眼,說道。
……
董正國心中嘆息一聲,他不敢再隱瞞,將種種情況向李萃羣進行了深入且細緻的報告。
“唔。”李萃羣面色平靜,微微點頭,“南京區來人了,還是押解着紅黨案犯來上海的。”
他看着董正國,“我這個副主任卻對一切一無所知,反倒是董科長很忙碌啊。”
李萃羣輕笑一聲,他對胡四水說道,“四水,以後見到董科長態度客氣點,要恭敬。”
他活動了一個肩頸,微笑說道,“極司菲爾路少了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少了日理萬機的董科長吶。”
“屬下明白。”胡四水趕緊說道。
聞聽此言,董正國完全嚇壞了,他趕緊向李萃羣解釋。
“行了,此事稍後再議。”李萃羣深深地看了董正國一眼,“既然邁爾西愛路三十三號那邊一直是你在張羅,你現在就即刻帶人去三十三號,查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是!”董正國稍稍鬆了一口氣,儘管他知道這件事不會算完,但是,不管怎麼說先度過眼前這一劫難再說。
……
這邊,程千帆也來到了安全屋與喬春桃見面。
“處座。”喬春桃看到程千帆進來,立刻起立,敬禮。
在整個上海特情處,在正式場合,最謹守上下級別的,並非豪仔,甚至也不是後來重慶方面派來的年輕人,正是喬春桃。
程千帆回了個禮,“坐下說話。”
“我叫你留意上海區那邊的情況。”程千帆說道,“說一說他們那邊的情況。”
“因爲上海區主動宣傳說刺殺崗村的行動,是他們所爲,所以,日本人這邊也篤定認爲此前的一連串的襲擊行動都和上海區有分不開的關係的。”桃子說道,“也正因爲此,日本人最近一直在加大對上海區的搜捕和圍剿。”
“上海區的損失不小。”桃子停頓了一下,說道。
“我們的人沒事吧。”程千帆問道。
陳功書來到上海後,上海區又一次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以茲彌補此前連番遭遇重大損失導致的人手短缺。
喬春桃得知此事後,便安排了兩個機靈的兄弟,暗中加入了上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