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朝鮮派遣軍第20師團45聯隊聯隊長黑藤清靜靜地立在鴨綠江畔,聆聽着江濤拍岸的規律的水流聲,略帶着溼潤水汽的夜風拂過他的臉龐拂動着他的軍裝下襟。對岸是東北的鴨綠江江畔重鎮丹東,靠近江畔的數公里的區域一片漆黑,黑藤知道,在這片黑暗中隱藏着大量枕戈待旦的東北軍。一種莫名的激動讓他的心臟一陣收縮,黑藤用力吸一口煙,深深吐出煙霧後將菸頭拋入江水中。
“報告聯隊長閣下!炮兵大隊準備完畢!請指示下一步命令!”第45聯隊炮兵大隊大隊長多田中佐第五次奔跑過來請示命令了,前四次都只得到“繼續待命”的命令。
黑藤轉過身望着多田,這個炮兵大隊大隊長的臉上是日本軍人在執行命令時候最標準的堅毅和決絕表情,但是黑藤仍然毫不意外地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茫然和遲疑。黑藤又掃視了一下佇立在旁邊的另外三名聯隊的步兵大隊的大隊長,淡淡道:“我知道你們現在有很多疑問,現在我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們我心裡的所想。多田君,你知道你的炮兵大隊即將要做什麼嗎?”
“報告聯隊長,知道。我的炮兵大隊即將炮擊鴨綠江對面的東北軍防衛部隊。”
黑藤微微點點頭:“首先,我要告訴你們,這個命令並不是出自師團長,而是我擅自下達的。”
頓時,驚愕、恐懼、難以置信的表情在四名大隊長的臉色出現並綻放開來。
“我很清醒,沒有瘋。今天的事情是我考慮策劃了很久的。你們不用驚奇,我知道這麼做是嚴重的違反軍紀的行爲,我會得到軍法的嚴厲制裁,但是我並不在乎。我知道你們現在最想問我爲什麼要這樣做,我現在就將我心裡的所想一一毫無保留告訴你們。”黑藤又轉過身,黑暗的鴨綠江在低吟,天上一顆星辰也沒有,大團大團的烏雲籠罩在夜空上。
“兩千六百年前,神武天皇大帝一統大和民族,日本終於不再是一片戰亂頻繁支離破碎的國土,而成爲了一個統一的民族。但是我們日本受自然條件約束,國土狹小資源匱乏。爲了讓大和民族有更大的生存空間,我們必須要有一片大陸領域棲息。歷史上,豐臣秀吉大將軍、織田信長大將軍等先輩對朝鮮、中國的用兵是爲了實現這個願望的初步嘗試和摸索,但是當時日本國弱民窮,這些嘗試無一不以失敗告終,我們大和民族千百年來也一直生活在中國人的陰影下。直到近代,四十年前,雄才大略的明治天皇陛下用鐵腕手段粉碎國內老朽勢力的阻擾果斷施行‘明治維新’,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啊!明治先皇讓我們原本又小又窮、資源貧乏的偏僻島國實現了社會、經濟、軍事多方面的脫胎換骨,成爲一大世界強權並躋身世界列強行列。不然,我們日本也只會淪落到清國那麼腐朽無能的地步從而任人魚肉。”黑藤微微激動地晃着身子,四名大隊長都一言不發認真聽着。
“現在的日本帝國,終於有了千百年前實現擴張大陸願望的能力。明治先皇以身作則,帶領全體國民節衣縮食建立了我們日本自己的海軍。明治27年,帝國海軍以弱敵強,一舉在甲午海戰中擊潰號稱‘亞洲第一、世界第四’的清國海軍,擊沉清國戰艦47艘,全殲敵國北洋海軍艦隊,中國東海和黃海自此成了大日本帝國的內海;同時帝國陸軍橫掃朝鮮半島,將朝鮮和臺灣成爲了帝國領土。明治37年,帝國陸海軍和俄國在滿洲交戰,海軍在東鄉平八郎大將的指揮下再創雄舉,擊潰俄國東太平洋艦隊,迫使俄國政府割讓南庫頁島;陸軍則縱橫滿洲,打的俄羅斯人潰不成軍,取得了帝國駐紮滿洲關東軍在旅順的永久駐軍權和一系列優惠條約。這個時候大和民族終於真正擴展到了大陸。還記得我國著名先賢日蓮聖人說的‘八弘一宇、天下佈道’嗎?他曾經預言過——大日本帝國的疆域應該以皇國四島爲圓心,囊括廣袤的西伯利亞、中國大陸、印度支那、東南亞、澳洲以及西太平洋。那時候的大日本纔是永遠不敗的日不落大帝國!那時候大和民族才能真正永遠不倒傲立世界東方!這是多麼讓人激動的藍圖啊!每次想到這些大和民族的先輩們屢屢以弱勝強,佔琉球、平朝鮮、割臺灣這些開疆拓土的壯業,都不得不讓人熱血沸騰。”黑藤越說越眉飛色舞,眼中閃着狂熱的光芒。四名大隊長在他的感染下也都情不自禁心蕩神馳。
黑藤突然嘆口氣:“可惜可嘆啊!這只是一個開始,卻就要結束了。先輩們的偉業居然得不到繼承。你們看看現在東京軍部和內閣的那些軟弱無能的政客和昏庸的老舊軍閥,他們還有明治先皇時代那種不畏艱苦披荊斬棘的精神嗎?他們比起關心日本和大和民族命運,更加關心的是他們的腰包和自己的名利地位。武藤信義大將也是一名英勇的開拓者,他試圖把支那滿洲也納入帝國的版圖,但是他遺憾地失敗了。可他不但沒有得到國民的哀悼和追思,那些無恥的政客爲了取悅無知的民衆還爭着把污水潑到他的身上,想想關東軍在沒有一兵一卒的支援下深入滿洲腹地作戰,本身就十分兇險,失敗在所難免。只是可恨啊,血海深仇不知道報,卻只關心自己的仕途和官位而陷入內訌,這就是日本高層現在所做的事情!難道一次失敗就讓他們嚇破膽了嗎?當年明治先皇遇到的挫折要比現在大的多,多得多!要是明治先皇也和他們一樣懦弱膽小,那麼大和民族早就萬劫不復了!而現在東京的那些無恥政客們居然還試圖和張學良談判媾和,他們居然要和我們大和民族的死仇妥協退讓!數萬皇軍將士埋屍沙場浴血苦戰爲帝國換來的利益就要被他們在談判桌上給出賣掉了!”黑藤說着不由握緊了拳頭。
四名大隊長們被引起了共鳴,臉上遲疑茫然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也是黑藤一樣的憤慨和贊同。
“亞洲東部有兩條沉睡的巨龍,一爲支那中國,另一則爲我們大和民族。誰先覺醒誰就能取得先機成爲東亞霸主。我們應該慶幸我們比中國早醒了半個世紀,纔有今日皇國之偉業。但是現在,我們卻又不得不痛惜地看到,剛剛取的初步勝利的帝國沉浸在忘乎所以的喜悅中不再進取!而中國卻在慢慢地醒來!”黑藤眺望着對岸黑峻峻的東北,恨恨道,“這樣拖下去,再過十年,帝國對中國在過去幾十年內積聚起來的實力優勢就會慢慢消失殆盡!中國地大物博,他們發展的基礎要遠遠優於我們,我們五十年的發展成果中國人也許只要二十年就能達到。所以!我們必須要在中國覺醒前就徹底將其永遠擊倒,讓支那永遠臣服我們,永遠被大日本踩在腳下!現在的帝國明明有這個能力,但是帝國高層那些廢物卻根本沒有這個膽氣啊!先輩們的勇武精神在他們身上已經看不到了!”黑藤長長地嘆口氣,“也許十年後,崛起的中國軍隊就會踏上了我們的國土了!”
四名大隊長不由都對這個可怕的預言驚出了一身冷汗,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多田上前嗟嘆道:“聯隊長閣下!聽您一席話,我們茅塞頓開,您比我們看的太透了!我們剛剛還和現在大部分日本人一樣都以爲帝國基業千年不倒,實際上大和民族卻有這麼多的隱患。屬下真是佩服您的睿智和先見目光!”四人一起低頭拜服。
黑藤冷峻地看着他們:“你們現在是否已經明白我今晚爲什麼要下令擅自炮擊對面東北軍了嗎?”
“明白!我們要挑起帝國和支那的戰爭!我們要讓帝國不在安樂中沉淪下去!讓大和民族破釜沉舟!”多田咬着牙道。
“可是聯隊長!僅僅我們的一頓炮擊,會促發帝國和支那的全面戰爭嗎?”一名步兵大隊長不放心道。
“你們可否知道1914年歐洲戰爭爆發的起因?”
“知道。一個名叫加費格里·普林西逋的19歲波斯尼亞青年在薩拉熱窩刺殺了奧地利皇儲弗蘭茨·斐迪南大公從而引發了歐洲戰爭(即第一次世界大戰)。”
“那個叫普林西逋的年輕人本來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人類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平時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他本來根本不具備改變世界的能力。但是歷史安排了這個小人物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特定的場合射出了那顆子彈,世界便因爲他而改變,那場戰爭中整整2000萬人因爲他的那顆子彈而喪命。一隻螞蟻也能改變天平的傾斜方向,同樣的道理,我們也只是大日本帝國的小人物,但是我們就要在特定的機遇下改變日本的命運,這種機遇我們是可以製造的。你們明白了嗎?”
四名大隊長一起心悅誠服道:“哈依!明白!”
黑藤滿意地點點頭,繼而沉默了數秒道:“我比你們更加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本來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但是作爲‘皇道派’軍人中的一員,我相信我很快也會被‘清洗’撤職調查。在失去權力前我真的很想做點什麼,我知道這樣如此嚴重的違亂軍紀會牽連到你們,甚至會影響你們以後的前程,在這裡,我先爲我對你們的連累致歉了!諸君,請原諒!”說着黑藤面對四名大隊長深深地鞠躬。
衆人連忙急促道:“聯隊長!您太介懷了!”
“聯隊長閣下,您和我們多年來駐紮在這裡,這麼多年照顧我們,我們對您感激不盡。即使有牽連,這也是我們應該爲您做的!”
“聯隊長,您是大和民族不留名的英雄!我們不能看着你獨自一人忍受屈辱蒙受冤屈,我們要和您一起承擔責任!”
“不用說了!”黑藤猛提高音調,待衆人靜下來後低聲道,“感謝諸君對我的情分!但是請諸君也要多多考慮你們的親人!我的妻子已經在數年前病逝,我也沒有兒女,還僅僅有一個年邁的母親,相信陸軍調查的人是不會爲難她的,只是我不能爲我的母親盡孝了,難爲她老人家了。炮擊後,我將以真正的日本武士的死法而死,希望用我的鮮血和死喚醒天皇陛下!我的母親就拜託諸位多多照顧啦!”
四名大隊長們俱已淚流滿面:“聯隊長閣下——”
黑藤看了一下手錶,此時已經是3月18日凌晨5時30分。天色仍然黑暗如墨,一滴雨珠落在了他的臉上。暴雨就要來了,就讓這炮聲成爲驚醒大和民族和大日本帝國的號角吧!黑藤清略猶豫了一下,陡然厲聲道:“我命令——第45聯隊炮兵大隊,開炮!”
日本朝鮮駐軍第20師團(龍山師團)第45聯隊炮兵大隊的炮兵們猛地拉動火繩,耀眼的火光和震天的炮彈出膛聲中,一排排“明治38式”150mm野戰榴彈炮炮彈尖利呼嘯着撕裂平靜的鴨綠江夜空射到了對岸中國東北土地上。
兩個小時後,黑藤清大佐跪對着東方天邊黑雲中冉冉升起的旭日剖腹自盡。只是他當時不知道,鴨綠江上中日雙方正在猛烈對射的炮聲是由他敲響的日本滅亡的第一聲喪鐘。
東北軍鴨綠江防衛部隊爲東北軍第7軍,下轄第120師(師長蘇炳文、副師長王之佑)、第118師(師長馮佔海、副師長刑佔清)以及第13、22、29獨立步兵旅共兩個師三個旅。丹東市東北軍第7軍指揮所內,軍長蘇炳文此時通宵一夜仍然毫無睡意,他腦子中被一些激烈如火的思想充斥着、衝擊着。蘇炳文手中持着一本《論現代戰爭中陸軍機械裝甲化》,這本書是一個月前來到東北進行雙方陸軍作戰武器研製生產視察的德國代表團中作爲德國陸軍裝備部代表之一的德國陸軍裝甲兵總監海因茨·古德里安將軍,在奉德兩方軍官聯誼會上送給他的,這本書也是古德里安自己所編寫的。書的序言就讓熱衷陸軍裝甲機械化的軍官們熱血沸騰——
“坦克曾一度是最年輕而力量卻最強大的武器,爲了自己的利益,坦克必須要搶佔先機,因爲任何一個國家中的其他武器都不會心甘情願地臣服於它。未來陸戰的王者,必將屬於坦克。”
此時坦克這一新型武器剛剛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上嶄露頭角,但是還歷史還沒有讓坦克確定在陸戰中的地位戰爭就結束了。在爲下一次戰爭的準備中,很多大國軍隊都對坦克和軍隊機械裝甲化這一設想存在嚴重的偏見和懷疑。此時的坦克在實戰中也露出大量的弊端和缺點,比如速度慢、動作笨重、易被不利地形困住、損毀率高,而且越來越威力強大的反坦克武器已經被研製了出來,加上坦克生產成本極大,這都讓很多國家軍隊內部對發展坦克存在反對意見。另外,軍隊機械化以後的作戰方式和戰略等理論現在也還是空白,很多國家軍隊領導人一直是舉棋不定。唯有兩人除外——希特勒和張學良。希特勒在看了古德里安的關於坦克裝甲兵作戰的文章以及中國東北和德國聯合研製出的“1號”坦克的作戰演練後興奮地高呼:“這就是我所需要的!這就是德國軍隊所需要的!”從此成爲“坦克制勝論”的狂熱擁護者。至於張學良爲什麼也一直不遺餘力地投入大量精力經費建造東北軍的裝甲部隊,原因就不需要說了。
剛剛44歲的蘇炳文還算是東北軍中的壯年派現代軍人,畢業於中國著名軍校保定軍校的他,思想開闊目光長遠。他明白軍隊打勝仗除了戰法和士氣,部隊裝備也重要。以前的那種“兵多槍多就能稱王稱霸”的思想早已經落伍於世界,你士兵再多,敵軍飛機丟一顆航空炸彈就能報銷你上百士兵。蘇炳文還記得張少帥曾對東北軍三軍將領訓話時候再三強調道“以後的戰爭是海陸空三維立體戰爭,所以陸海空三軍都要大力發展。僅僅靠步兵地面衝鋒去和敵人的飛機大炮軍艦打,那是註定失敗的”。東北會戰的時候,蘇炳文奉命駐紮黑龍江畔,隨時準備與對面入侵過來的蘇聯紅軍作戰,幸好會戰期間一直是有驚無險,當然他蘇炳文也基本沒有上過前線了,但是東北會戰他一直在關注着。他敏銳地看到了除了傳統的“戰爭之神”火炮,飛機和坦克這兩個新式武器在會戰中的巨大作用。有一個戰役特別引起了蘇炳文的注意,當時進攻丹東的日軍第7師團出動了一個騎兵聯隊,遭到東北軍李杜的115師裝甲營的痛擊,結果日軍騎兵幾乎全軍覆沒。蘇炳文慢慢總結得到一個想法,就是以後的戰爭,裝甲兵這一新生兵種將發揮巨大作用而慢慢取代傳統兵種騎兵,畢竟血肉是不能和鋼鐵抗衡的。這個思想和古德里安不謀而合。想到這裡,蘇炳文不禁爲張少帥當初力排衆議不再擴展騎兵而是大力發展裝甲部隊的英明先見決斷而欽佩不已。
(注,歷史上的蘇炳文:字翰章,1892年生於遼寧新民,東北軍著名愛國將領。曾擔任東北軍軍內多項重要軍職。“九一八”事變後拒絕日軍高官厚祿利誘堅持在黑龍江省抗擊日寇,後就通電就任黑龍江自衛軍總司令和東北民衆救國軍總司令,彈盡糧絕後退入蘇聯。1933年6月回國就任國民黨軍事參議官,抗戰勝利後因不滿國民黨當局而退出軍籍返回故鄉籌辦工廠。解放戰爭時期積極協助中共解放軍策反國民黨東北守軍,全國解放後擔任中共黨內多項職務,還先後任民革黑龍江省委員會副主任、省人民委員會委員、省政協常委等職。1975年5月22日,病故於哈爾濱黑龍江醫院,終年83歲。)
蘇炳文剛剛想到這裡,突然被一陣沉悶的炮聲驚了一下,他立刻敏銳地感到出事了!第7軍最近沒有任何演習活動,那炮聲只能來自對面日軍了!
果然副官很快衝進來:“軍座!江對面鬼子有動靜了!518團報告,對面日軍正在炮擊丹東!”
“走!”蘇炳文迅速戴上軍帽套起軍服。
越靠近江畔就越發清晰地聽到炮彈爆炸的聲音,還有炮彈飛到江水裡爆炸騰起水浪的巨大水花迸濺嘩啦聲。由於丹東南岸實行燈火管制,所以日軍根本找不到目標,只能在胡亂開炮。“好啊,小鬼子,你終於來了!”蘇炳文聽着越來越響的炮聲,感到胸膛內血液在緩緩升溫。
就在蘇炳文熱血澎湃之時,突然“咻!”的一聲,一發日軍打偏了的炮彈呼嘯着破空而來,一頭紮在距離蘇炳文軍車不到10米的地方炸開一個大坑。爆炸向四面飛散開的巨大氣浪居然將蘇炳文乘坐的那輛一噸重的加固防彈“野馬”軍車就地掀起騰空四十五度。就在車子差點要傾覆翻車的時候,駕駛的那個汽車兵猛“嘎”地一扭方向盤並死命踩油門硬生生就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利用車子慣性和氣波借力用力將車子穩穩停了下來。等那個汽車兵鬆口氣擦把冷汗回頭請軍座下車的時候,不由嚇的面如土色,後座空空如也——蘇炳文在剛纔車子失控時候由於想着心思沒有做好準備整個人直接一骨碌滾到一邊撞開車門被甩了出去。
等到衛兵和衆參謀軍官趕來在一個土坑裡面找到並扶起蘇炳文的時候,一個個都忍俊不禁:只見堂堂蘇中將滿身塵土,軍帽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半張臉還跌的青腫了起來,鼻子也因爲和大地親密接觸而不停嘀嗒嗒流着鼻血。看着平素軍裝筆挺、威風凜凜的蘇大軍座此時的狼狽不堪樣子,衆人只覺得這些年來被他“欺壓折磨”而積累的怨氣都可以煙消雲散了。——蘇炳文治軍極其嚴格,從而在其部下東北軍第7軍五萬多名官兵中得到了一個“蘇扒皮”的外號。
蘇炳文看着衆軍官想笑又不敢笑,一個個臉上五官擰成一團的古怪表情,知道自己剛纔丟了大臉,頓時怒不可遏,用力擦掉鼻血厲聲道:“命令第11重炮團給我全力回擊!日軍打過來一發炮彈給我用十發炮彈打回去!各部做好戰鬥準備!通訊兵!給我接少帥!”
“是!”衆軍官得到命令後立刻一鬨而散,生怕自己成爲軍座發泄怒氣的對象。
比起蘇炳文,張學良現在悠閒的很。3月15日他剛剛趕到北平參加第五屆“春秋”獎的頒獎典禮宣佈獲獎者的名單,處理了一堆雞毛蒜皮小事後然後就好好地在北平玩了幾天。推掉所有軍政公務的他一身輕鬆,此時呷着上好的烏龍茶通宵在北平香山私人別墅的房間裡面和三個老婆進行着一項具有悠久歷史的中國傳統運動——搓麻將。
“幺雞!”張學良瀟灑地把一張他認爲十足的廢牌瀟灑地丟到桌子中間。
“哈哈,又和了!漢卿、大姐二姐,給錢給錢!”三夫人趙媞嘩啦啦把面前的長城推到興高采烈地手舞足蹈;頓時另外兩位夫人于鳳至和谷瑞玉一齊對張學良怒目而視,眼中射出的仇恨和鄙視光芒讓打出這張爛牌的張學良後悔的恨不得砸手。
今晚張學良的興致還是很高的,雖說打了一堆爛牌被斥爲“豬頭”,但是房間裡面的氣氛還是比較融洽的,張學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一口氣連續講了十幾個21世紀網絡上看來的經典笑話,直逗的三個夫人咯咯之笑。就在張學良滿腦子猥瑣地想着等一下在哪個老婆房間裡睡覺的時候,已經晉升爲上校的副官譚海入室搶劫般猛地推開房門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被這個“人形蒼蠅”攪的把剛說了一半的風花雪月情話不得不又吞回去半截,搞得好不難受的張學良大爲光火地看着眼前這個破壞自己“四人世界”的傢伙,心裡陰森森地盤算道:看來譚海上次受傷住進瀋陽總軍醫院養傷期間和那個姓周的護士之間的一些風流韻事是時候告訴他老婆了。在決定狠狠出賣一把譚海後,勉強得到心理平衡的張學良恢復了少帥威嚴,端坐在麻將桌前沉聲道:“譚副官,有什麼緊要事情?”
譚海先是被少帥臉上那十秒內變了四五個表情的風雲變幻臉嚇了一愣,然後才取出一份軍文急道:“少帥!急電!第7軍蘇炳文軍長急電!”
張學良一聽頓時“騰”地一聲一躍而起,一把奪過電文匆匆瀏覽起來。蘇炳文是鴨綠江防衛司令,他發來急電肯定是鴨綠江出了問題,難道是日軍渡江了?張學良心思不寧,直到看完才鬆了一口氣,日軍只是炮擊而已,但這也可能是下一次與日本的戰爭爆發的前奏。必須要趕回瀋陽去!想到這裡張學良轉身對夫人們道:“親愛的們(還要加個“們”,汗),軍情緊急!我要先回瀋陽了!你們愛玩幾天就玩幾天,隨便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三位夫人都很通情達理深明大義地答應,當然也沒有哪位夫人在這時候還很現實地提起張少帥還欠一堆賭債沒有還的問題了。
張學良迅速乘車到達北平機場,立刻乘專機在12架東北軍空軍新式戰機護衛下飛往瀋陽。此時天已微明,青白的晨曦透過眩窗照進機艙,張學良感到一陣微微的涼意,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望着外面萬米高空的無限蒼穹,張學良默默道:“小日本,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