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不由得張大了嘴：“兩千輛？”
“是的，兩千輛，我們的鼴鼠在進攻發起前和其他知曉作戰計劃的將官一起受到嚴密的監視，沒有辦法傳遞出情報，進攻開始前四小時他才和我們的通訊站接頭，通訊站在進攻開始的時候才順利把情報送到可以向空中偵察機發送燈光信號的地方。”電話那頭狐狸的聲音十分的嚴肅。
林有德咂了咂嘴。
俄國自己生產的戰車數量並不多，而且因爲俄國沒有比較成熟的電焊技術，戰車很多地方都採用鉚接，這使得哪怕是榴彈也能對戰車造成傷害——榴彈的爆炸衝擊會把裝甲內側的鉚釘像子彈一樣彈飛，殺傷車內人員，所以林有德幾乎無視了俄國自產的戰車。只有美國人的戰車纔是德國裝甲部隊的對手。
之前奧丁之眼根據對鐵路同行狀況以及摩爾曼斯克船隻進港狀況的綜合判讀，認爲美國在過去的冬天裡支援了俄國兩千輛左右的戰車，因爲其他地方也需要配置戰車以對德軍裝甲部隊進行反衝擊，林有德預計俄軍投入布良斯克攻勢的戰車也就一千多，結果現在數量翻了一倍。
“是把其他地方的戰車也集中過來了嗎？”
“不，”狐狸頓了頓，“我想是我們的估算有誤，之前告訴你兩千到兩千五百輛的總支援數據，是考慮到美國自身還要在明國戰場投入戰車這一點進行估計的，現在我想，我們對美國在過去六個月裡生產的戰車數量估得太低了，美國人很可能在這六個月的頭幾個月裡全力供應俄國人，隨後用第一批完成轉產的拖拉機工廠生產的戰車來填補自己在明的部隊的損失。而我們的估計沒有把這些轉產完成的拖拉機廠算進去。以現在的狀況判斷，今年美國人可能可以生產一萬輛戰車。”
“明年他們會生產兩萬輛，後年會變成三萬輛。”
狐狸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下去拆，大概拆兩千輛就累死了。當然它們全都傻乎乎的站成一排被我用光束武器一下燒掉十幾輛那種情況除外。”
“兩千輛會不會少點？”
“這是比喻啊比喻懂嗎？真可怕的生產力。”
“還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因爲現在美國人仿製的是我敦促下搗鼓出來的東西，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
林有德才不會冒險在電話裡說另一個時空的事情。他剛剛這段話的意思就是，另一個時空m4謝爾曼面得很，這個時空美國人仿了他的傑作，所以戰車的質量比另一個時空好得多。
“我們到底要怎樣才能打贏這種怪物啊？”狐狸長嘆一口氣，“難怪當年你會那麼信誓旦旦的說瀛洲獨立就要完蛋呢，確實這種怪物不是一個島國能對抗的。”
“打敗美國的方法嘛，就像我說的那樣，只能一直贏下去，一點一點積累優勢，最後迫使美國人坐到談判桌前來。”
“竟然不是徹底擊敗它麼？”
“那怎麼可能？伊莎貝拉過來投誠的時候把大英帝國帶過來的話也許有戲，現在沒戲，合衆國的地理位置簡直太棒了，說實話，我實在羨慕得不行。”
“好吧，我要升空去牽制小鋼鋼了，親愛的，你要加油啊。”
“我加油也沒用啊，得前線的將士加油才行。好了，我掛了，你也小心點。”說完林有德就掛上電話。
隨後他扭頭看着窗外。
“好嚴肅的表情。”伊瑟拉評價道。
“沒法不嚴肅。”
林有德嘆了口氣，他站起來，來到窗戶邊上，看着外面陷入了沉思。
其實剛剛掌握德國的時候，林有德就在想打贏美國的辦法，想來想去貌似只有造蘑菇蛋一條路了——當然如果理論物理所的人在其他方面能獲得突破，造個什麼二向箔之類的，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不過林有德的智能只能想到蘑菇蛋這一種確實存在的終極武器。
但是，蘑菇蛋這玩意，不是光弄懂原理就能造的。假設，有一個懂得和造蘑菇蛋相關的所有理論的超級全才，被送到了191X年，並且得到了某個能夠爲他提供所需的所有人力物力的牛逼人士的贊助，這個人也是不可能在191X年這十年內就搞出蘑菇蛋來的。
很簡單，工藝不行。
蘑菇蛋最簡單的構型就是“槍式”，看起來超簡單，就是把達到臨界質量的兩塊武器級鈾合在一起就爆了，但實際上做起來卻十分困難。最大的難點就來自於武器級鈾的提煉，191X年離心機是肯定造不出來的，真實位面194X年的美國都只能用氣體擴散法來製造武器級鈾，而中國直到21世紀才完整的掌握了離心機以及氣體離心法所需的所有工藝。
而191X年的任何國家，就連使用所謂氣體擴散法進行工業化提取所必備的工藝都不具備，根本不可能建造出像爲曼哈頓工程提供鈾的橡樹嶺工廠那樣的巨型分離工廠，撐死只能用實驗室製法一點點的分離——實驗室製法和工業製法的區別學過高中化學的多半都有點概念。換而言之，光是生產和製備槍式核彈所需的那麼大量的武器級鈾就要花上十幾年。
另外，槍式核彈的核燃料利用率極低，而且不穩定，以191X年的工藝，就算造出來這也是個隨時可能爆炸的不穩定物品，說不準就把自己給炸了。
而比槍式更加穩定可靠的內爆式，可以大大減少製作炸彈需要的武器鈾數量，理論上可以更快成型，但是——但是內爆式核武器外面需要有一層鈾238製成的外殼，這個外殼必須加工成球面，上面還要鑽孔，以便插上起爆炸藥用的電雷管。191X年根本沒有足以把鈾238加工成條件所需的形狀的技術。
因爲鈾不光密度高硬度大，它的化學性質還非常活潑。
爲什麼貧鈾彈厲害，因爲當貧鈾彈擊中坦克裝甲之後，命中瞬間產生的熱能就會讓貧鈾彈頭裡的鈾發生氧化反應，進而放出大量熱量，貧鈾彈在穿透裝甲之後單芯溫度最高可以達到三千攝氏度，碰到人體就直接着了……
貧鈾彈用的還是鈾合金，美國人研究了二十年，纔在1970年代開始把這種東西做成彈頭實用化。
而純鈾甭管是238還是235，化學性質都比貧鈾彈用的鈾合金活潑得多，這種東西191X年世界上哪個國家都加工不了，所以這個年代的各種純鈾都是一塊一塊的，製備出來之後就用作研究，別說把它做成形狀漂亮球體外殼了——還得在上面打洞……
總而言之，除非穿越者帶着整個現代工業體系回去，不然到191X年是不可能迅速製造出蘑菇蛋的。
但如果前面說的那個全才，穿越到193X年，按林有德的看法，要在30年代末造出蘑菇蛋就完全可能了，這是因爲人類社會從電氣革命開始，到1950年代，幾乎每十年先進工業國的綜合工藝水準就會上升一個等級。
這點只要看武器的發展就知道了，電氣革命開始以後，幾乎每十年就有一批新式的武器投入使用，每十年戰爭的形態就會發生一定的變化——這些變化一半以上的功勞得歸工藝革新。
所以30年代末的時候，世界先進國的水平已經可以製造蘑菇蛋了，穿越者讓科學家少走點彎路，完全可能在30年代末40年代初就把蘑菇蛋搞出來。
但191X和192X年就不行，因爲工藝上有代差。
可能有人會說了，穿越者就不能彌補這代差嗎？
很遺憾，不能。工藝這東西走不了捷徑，它是一個很“泛”的概念，包括了工人的技術熟練度、生產用裝備的精度等一系列複雜的東西，他是整個工業體系成熟度的具體表現，不踏踏實實一點點搞很難提高。
所以真實位面新中國最初的那批“傳奇科學家”纔會提出“把別人搞過的東西我們再踏踏實實的再搞一遍確保掌握”，這個“掌握”其實就是掌握相關的工藝——技術啊理論啊這些可以通過派留學生學習和技術引進來解決，唯獨工藝，得自己一點點來。
林有德會這麼清楚這些，是因爲大學時候教近代科技史的副教授是個網絡小說迷，整天吐槽穿越歷史的小說“一拍腦袋就把東西搞出來了，好像古人都是傻逼”“尤其是穿近代史的，作者哪兒來的自信自己比那個時候的那些超級大拿聰明”“那些大拿們搞不出來肯定有原因的，我研究近代史十幾年，才發現原因就是工藝啊”。
只有一種情況，穿越者可以用自己的能力來人爲加速工藝的進步速度：那就是，穿越者本身全知全能，熟悉所有的學科所有領域，熟悉生產過程的每個步驟及相關技術。他一個人就能領導所有已知科技領域的進步和變革。
這種人還穿越什麼啊，老老實實在自己的時空幫助國家奔向四個現代化啊靠！
所以林有德在自己穿越之後就決定，不搞不切實際的東西，不對科學家們指手畫腳。
林有德能做的，就是避免某個研究方向很久沒人注意，歷史上有很多技術進步其實都是因爲太久沒人意識到“這是條路”才那麼遲出現，這點確實沒錯。但另一些時候，明明有了理論，卻一直造不出東西，這真不是科學家們無能，是真造不出。
當然了，林有德穿越之後，一度因爲太忙而漏過了計算機技術，好在這個時空馮諾依曼博士沒去美國，林有德得以迎頭趕上。
但核技術這玩意，林有德是真沒辦法了，他本來在這方面就只懂個大概，他只能把他知道的核專家都集中起來。
比如費米就被林有德通過他和玻恩的“師徒關係”給挖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