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人生如夢

果然是做了很長時間的警察,威懾力十足,左靈弟弟這個莽貨趕緊鬆開了王歡。

護士又問道:“誰是左靈家屬?病人醒了。”

王歡就要進入病房之內,結果被左靈父親攔住了。

“你不許見我閨女,她是要結婚的人了,你出去。”左靈父親指着王歡道。

所長再一次出面,嚴肅道:“我們在查案,你不要耽誤,要負責任的。”

左靈父親一呆,王歡趁機鑽入病房之內。

………………

冰牀上的左靈,臉色蒼白,更有一種嬌弱的美。

之前的她,永遠都是那麼堅強,此時完全是虛弱。

見到王歡,她先是一愕,黯淡的目光一亮,然後淚水涌出。

她的世界太孤獨,她的親人太殘忍,以至於王歡這種幾面之交的人,也成爲了她重要的精神支撐。

王歡道:“爲什麼要這樣?有什麼困難,完全可以找我幫忙啊?”

左靈搖頭哭泣道:“你這個唐吉可德都已經衝不動了,我也衝不動了。”

王歡頓時道:“誰說我衝不動了。”

接着他問道:“你爲什麼要走這條絕路?是因爲錢嗎?”

左靈搖頭道:“一開始是因爲錢,但現在不是了!”

王歡道:“說,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要急死我啊?”

左靈安靜了下來,緩緩道:“你願意聽一個故事嗎?”

接下來,王歡就聽到了一個故事。

不,不是故事。

而是兩段人生。

左靈的母親名叫李弦,她長得很美,出身也很好,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李弦的父母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住進了牛棚,而她也被下方到農村進行改造。

左靈的母親李弦喜愛讀書,熱愛音樂,所以在農村過得不好。

而在這個時候,一個公社幹部的兒子看上了李弦,拼命地追求。

左靈母親看不上對方,嫌棄對方沒有文化,沒有氣質。

而就在這個時候,左靈的外公生病了,但是全家都一無所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爲了給自己的父親治病,左靈母親李弦答應了公社幹部兒子的追求,左靈的外公才送去地區醫院,暫時救回了一條命。

而李弦也進入了文工團,成爲了當家演員。

日子彷彿朝着好的方面發展。

李弦和左建設結婚了,而且婚後第二年就有了孩子,是一個男孩,也就是左靈的哥哥。

但是……這個男孩沒有保住。

也就是在那一年,李炫的父母,也就是左靈的外公外婆,相繼離世。

大運動結束了,社會秩序恢復了正常,政府對特殊年代的某些錯誤進行糾正。

當時的部分特殊年代的幹部,因爲殘暴的工作作風,有的被免職,有的被判刑。

左建設的父親,作爲當時的公社的社長,鬥爭手段非常粗暴,曾經將人致殘。於是他不但被免職,而且直接就被判刑三年。

左建設一家,情況直轉而下。

1977年,左建設和李弦的第二個孩子出生了,就是左靈。

左建設重男輕女,很不喜歡左靈。

於是在生下左靈後不久,李炫又懷孕了,生出了一個兒子,也就是如今左靈的弟弟,左望富。

李弦的體質不好,短短四年內,生了三個孩子。

從此之後,就纏綿於病榻。

儘管不受父親的待見,但左靈小時候還是幸福的,因爲母親很愛她。

而且母親知識淵博,擁有很高的音樂天賦。

左靈很小就跟着母親學習知識,學習音樂。

而她完全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和天賦。

因爲家境衰敗,左靈的父親左建設有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原本他對妻子還算得上是溫柔體貼的,但妻子一直病怏怏的,他的態度也變得不好了起來。

或者說他的那些劣根性,開始不斷展露出來。

他懷念那個特殊的大運動年代,因爲那個時候他在家鄉可以呼風喚雨。

但是女兒左靈出生的那一年,大運動結束了,他家就沒落了。

所以,父親左建設對女兒左靈不止是不喜歡,甚至是排斥厭棄。

左靈的學習成績非常好,而且擁有很高的音樂天賦。

她想要讀大學,而且是藝術類院校,她的目標是中央音樂學院。

但是家裡很窮。

她最終還是讀了中專。

她畢業的時候,中專還是分配工作的,她進了市文工團。

但那個時候的縣文工團,已經是夕陽西下了,很多地方的文工團都解散了。

而且她所在的市文工團,官僚主義很嚴重,團長幾次都想對她做些什麼。

左靈性子很烈,直接扇了團長的耳光,一腳踢在他命根子上。

她被文工團辭退,去杭城找工作。

他的父親左建設,遊手好閒,根本不太管母親李弦的死活。

於是,左靈不但要賺錢養活自己,還要負擔母親的醫藥費,還要負擔她父親和弟弟的日常開銷。

而他的弟弟左望富,從小就被寵壞了,就是一個廢物,而且跟他爹一樣,只會窩裡橫的廢物。

左靈一個女孩,要養一家五口。

就這樣,她白天上班,晚上還要去酒吧唱歌賺錢。

她的收入,其實不低的。

2003年,她一個月的收入加起來,就超過5000塊錢了。

但是,她只能留給自己1000塊,剩下的錢都要寄回家。

這1000塊錢,除了房租,每個月就剩500塊生活費。

所以,她不敢買衣服。

而且她爲了保持好的氣質和身材,每天都要去健身房,在最便宜的健身房辦年卡。

也正是如此窘迫,纔會出現鍛鍊的時候,褲子直接撕裂,讓王歡看到不該看的地方。

她最大的夢想,就是走上音樂之路。

那不但是她自己的夢想,也是她母親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她的母親,纔是一個音樂天才,但是被特殊的年代耽誤,不但困在貧困的鄉村,而且纏綿於病榻。

左靈一直有一個目標,用音樂改變命運。

在城市買一套房子,然後把母親接到杭城,把她本應該有的優渥生活還給她。

但是,她的音樂夢想屢屢碰壁。

畢竟,她只讀了中專。

而且時代也變了,她每天都要勞碌於工作,音樂夢想越來越遙遠。

父親懶散粗暴,弟弟好吃懶做。

幾乎每隔時間,他父親就會打電話過來,讓左靈回家結婚。

因爲左靈太美了,鎮上H縣裡,都有大把的青年,捧着彩禮向她求親。

但她始終沒有放棄,每天都堅持鍛鍊。

因爲鍛鍊能夠讓她堅強,甚至還能帶來一絲振奮。

她驕傲,她冷漠,她擁有夢想。

她儘管身處於泥潭,但是卻始終要求自己如同一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她清高,美麗。但現實一次又一次,要徹底擊碎她的清高和堅強。

但是每當要入睡的時候,白天構建起來的強大意志力就開始垮塌,痛苦和壓力潮水一般洶涌而來,根本無法抵抗。

所以,她每天入睡之前,都會痛苦地哭泣。

因爲,她看不到未來,改變不了現狀。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憂鬱症。

很快,她發現了王歡這個唐吉可德。

她覺得王歡和她的命運是如此之相似。

很快王歡就成功崛起了,左靈也很高興,因爲她在王歡身上看到了希望。

王歡都能夠通過自己的奮鬥脫離泥潭,那她左靈也可以。

當一個人處於絕望的時候,一點點希望就會成爲救命的稻草。

所以每當痛苦絕望的時候,左靈就看王歡的節目,她就和王歡發短信。

有一天!

她父親忽然打電話過來說,你母親危險,快回家。

左靈趕緊回家。

母親送進了醫院,花掉了幾萬塊錢,但沒有救回來,撒手人寰。

左靈崩潰了,直接昏厥了過去,躺在牀上幾乎不吃不喝。

她家的房子很不錯,用了十萬蓋起來的,都是她寄回來的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父親提出了一個要求,讓她嫁人。

對方是縣裡一個領導的兒子,名叫徐盧,曾經和左靈同一所中學,比她大兩屆,對她的美貌念念不忘。

這個徐盧算得上有錢有勢,不過已經離婚過兩次。

原因很簡單,他喜歡出去亂搞,第一任妻子是因爲被他傳染上離婚。

第二任妻子,是因爲家庭暴力離婚。

所以,把左靈嫁給這種男人,完全是推入火坑。

爲了娶左靈,徐盧該出了讓左靈父親拒絕不了的條件。

20萬的彩禮,而且把左靈弟弟安排進城管工作。

左建設從小就不喜歡這個女兒,而把自己的廢物兒子左望富當寶。

眼看兒子25歲了,還娶不到媳婦,這是要斷香火啊。

所以當然答應了徐盧的條件,要把左靈嫁給他。

左靈當然不願意,左建設父子就把她關起來,鎖在家裡,輪流看守她。

而且什麼時候左靈想通了,答應嫁給徐盧了,就什麼時候放她出來。

左靈萬念俱灰,始終絕食。

終於有一天,她用碎瓷片割腕自殺。

就如同她所說,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

而是她母親去世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崩塌了。

而她的父親和弟弟,已經毫無親情。

她已經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了。

………………

左靈的話說完了,然後美麗的面孔寂靜,沒有表情。

儘管她被救活了,但她的目光依舊毫無生氣。

哀莫大於心死。

這個女人,在王歡被萬衆唾罵的時候,幫助過王歡,鼓勵過王歡。

這個女人在王歡被無數人質疑的時候,不斷髮短信信任她,支持她。

王歡聽了之後很久,沒有說話。

然後長長呼了一口氣,捏着左靈的下巴道:“第一,我要帶你走。”

“第二,我要把你混賬爹和弟弟,關進拘留所,你有什麼意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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